第20章 桥头铜牛没被“吹”走

老北京有一句土话：“天塌下来有大个儿扛着。”意思是说：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着你，何必担心！还有一句就更彻底了：“天塌下来当被盖！”本来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些日子，我一想到《满城风雨》，就想到这几句话。

没几天接到二姑丈的一封信，本来连看都不想看，后来一想，看看又何妨！其实信里什么都没写，只说他们到了北平，一块儿逛了颐和园，由排云殿上了佛香阁，然后由“众香界”翻过后山，因为天寒地冻，所以琉璃塔下，没有桃花，也没有红叶，只见芦苇丛生，古树参天，更显得格外荒凉；下了山，在谐趣园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由知春亭走到十七孔桥，桥头铜牛依然故我。看见铜牛，祖父忽然想到我，摸着牛尾问了二姑丈一句：“翰祥不知又‘主演’什么片子呢？”

还好，就挖苦了一句还是暗含着的，风不漏风，雨不带雨。以后的两个月里，再也没有接到其他人的信。我想，他们不是叫我气晕了，就是怕我臊得慌。

不只没接过信，连通告也没接到一张。因为和大中华只隔一个门口，所以每天都到公司一转，常看到后来做了化装师的方圆（那时他管照片间，专门负责放大剧照，满嘴黑胡子，走起路来，腰板儿挺得直，步子迈得快，所以惹人注意）、吕玉堃、王四爷（王元龙）……看见他们聊天说笑话，我也凑上一角，日久天长聊熟了，他们对我的单口相声还挺欣赏。其中有两位小姐更是笑口常开，她们长得都很漂亮，后来才知道是导演但杜宇的女儿（老三就是后来的香港小姐但茱迪）。

也常碰到文逸民先生，有时也到他宿舍望一望，房间里虽然是他一个人住，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喜欢喝两盅，边喝边聊，天南地北，海阔天空；酒很普通，不是玫瑰露，就是五加皮；菜也很简单，有包花生米就成。

写字台上，有一张民初女人的照片，他告诉我是他的太太，也是电影明星——范雪朋（最近在香港演过的《早春二月》，饰演女主角谢芳的母亲），一块儿拍过《儿女英雄传》，如今在上海。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会展示他的一本纪念册，上边有他导过的电影照片、广告和说明书，除了我知道的《儿女英雄传》和《千里送京娘》之外，还真不少：

《神秘夫人》，路明、徐琴芳、尔光（尔冬升父）、王乃东主演。

《女皇帝》，李绮年、张翼、范雪朋主演。

《秦香莲》，张翠红、王元龙、范雪朋主演。

《欲焰》，陆露明、郑重、严化、杨柳主演。

《薄命佳人》，李丽华、严化、杨柳主演。

《一夜销魂》，陆露明、严化主演。

《奇女子》，李丽华、梅熹主演。

《小姐的秘密》，陆露明、杨志卿主演。

《玫瑰飘零》，李丽华、张翠英、杨柳、上官云珠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