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草

那是抗日战争时期,在浍河岸边的王浅子。为掩护国民党广西部队撤退,新四军赵汇川部的一个连咬住了十一辆汽车的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死伤累累却未能得逞,拖着他们的尸体离去了。乡亲们潮水般地涌来。壮烈牺牲的勇士们,有的手握大刀,依然雄风猎猎;有的怒目远视,仍旧持枪傲立;轻轻扶动,有的头颅訇然着地,有的四肢猝然脱落……像被凌辱而不知屈服的孩子,突然扑倒在母亲怀中,没有哭,也没有泪,有的只是使敌人沮丧、使大地颤抖、使中华光耀的长歌!

村边的凹坑里,躺着个日本鬼子的尸体,压在鬼子身上的是浑身是血的连长,被抬出来后他神奇地活了过来。知道全连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他痛不欲生。他挥动手掌向自己要害伤口猛击,却发现有团被热血浸泡得柔韧、酥润、绵软的殷殷草粘在伤口上——是它,减少了他的失血!他顿然心胸豁朗:这不正是大地母亲——敬爱的乡亲们——我苦难的四万万同胞寄我以生的殷望吗?我怎能用轻生来愧对用生命阻住敌人铁蹄的全连战友呢?……

这连长也是浍河岸边人氏,自幼饱读诗书。中华民族辉煌的过去和苦难的现实,给他以历史的冷峻和时代的激情。当蒋介石血腥的屠刀在1927年向浍河岸边杀来,清澈的浍河水泛出鲜艳的殷红时,他抛下即将临盆的妻子和牙牙学语的女儿,一去十年无消息!在这十年中,他贤惠勤劳的妻子被贫病夺去了生命,八岁的女儿成了别人的童养媳,五岁的儿子成了流浪的孤儿……

抗战爆发了,他像炸碎的弹片从泥土里冒了出来,为早亡的妻子和在苦水中泡大的儿女洒下几滴浊泪,又匆匆地奔忙去了。

他的伤口还在滴血,就又转入了“地下”。为掩护身份,这次他带走了十岁的儿子。1944年,新四军四师击溃王仲廉八个纵队,夺取了宝安山的重大胜利,然而却暴露了他长期潜伏的身份。他连夜带信要远地就读的儿子去新四军,可是当儿子赶到某地,不但新四军走了,他也被派到南京“做工”——当伙夫去了。儿子陷入罗网,成为敌人手中的诱饵,他辗转曲折带给儿子的就是那团带着中华大地深情的殷殷草。后来,儿子被我军救出,他却在南京解放的欢呼声中倒下了,最后念叨的还是:“殷……殷……草,殷……殷……草……”

殷殷草啊,殷殷草!在这中华大地一派春光之时,愿你更加清醇芬芳,灵幻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