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丑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刘老二有了偌大家业,尚无妻室,要择一贤良能干女子为妻的消息却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大河东,成了人们饭前酒后、街谈巷议的佳话。
再说那东津湾大旺洲之东南有一吴河小镇,镇旁有一富户人家,家有伙计上百,良田千顷,牛羊成群,鸡鸭无数。因其在吴河一带为名门大户,又为此地独一无二的秀才,故人们都避讳直呼其名,皆以“王大户”称之,究竟大名叫什么,已是无人知晓。俗话说穷不丢猪,富不丢书,王大户以仁德、诗书为传家之宝。其妻吴氏,贤惠温柔,为其生一子一女,儿子取名王俊杰,女儿取名王秀娟。儿子早已成家,并给王大户添了一个小孙子。王大户儿孙绕膝,也可谓其乐融融。唯有一点让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女儿已20多岁了,却还没有出嫁。是他女儿长得丑,嫁不出去吗?不是。其女儿长得虽没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却也长得亭亭玉立,像荷塘中的荷花一样冰清玉洁、妩媚可爱、楚楚动人。上门为其说婆家的媒婆三天一个,五天一人,谁能记得清上门给她说婆家的媒婆到底有多少人呢?无论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弟,还是寻常百姓家的子弟,皆不中王秀娟的心意。媒婆们一个个皆是有兴而来,败兴而去。王大户夫妇二人有一子一女,王秀娟虽不是独生女,但二老却也把她看得如掌上明珠,凡女儿不愿意的,老俩人也绝不相强。那么王秀娟到底要选一个什么样的人作为自己的终身伴侣、生活的情郎呢?原来王秀娟有一般女子所没有的生活经历,有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志向抱负。王秀娟生活在有钱人的家里,从小王大户请私塾先生到家里教她读书识字,她天资聪颖,数年时间,把《三字经》、《弟子规》、《百家姓》、《女儿经》及《四书五经》等背得滚瓜烂熟,乡间的一般私塾先生已不能再胜任教她了。因为传统的封建思想,女人读书又不考秀才、状元,又不出门做官,读那么多的书干吗呢?于是当父亲的就没有再延请名师教她了,王秀娟也就自然而然地失学了。那么失学之后她干什么呢?她在家里除了向母亲学习女红之类的活,看看各类名人轶事、英雄人物传记之类的书之外,还到田间同自家的那些伙计们一起干活。有一句俗话叫作“田里的活不用学,人家咋做我咋做”。无论什么样的农活,她一看就懂,一学就会。由于她心灵手巧,动作麻利,干起活来家里的百十个伙计皆败在她的手下,谁也不是她的对手。伙计们皆认为她是天生的能人,能同她在一起说几句话、干干活,便是天大的福气,至于男女情爱之事,谁也不敢有非分之想。老父亲见她事事处处不仅不像一个女人,而且方方面面倒像一个十足的男子汉大丈夫,心里既万分高兴,又百般疼她。心想:“姑娘总是要嫁出去的,自己咋可能跟她生活一辈子呢?能吃苦,什么事都能干,也许在她未来生活的道路上是件好事,不会像温室的鲜花那样经不起三风四浪。”由于当父亲的如此想,所以也就不拘束她,放开手脚地让她干。王秀娟不仅喜欢干农田地里的活,还喜欢到自家的手工作坊里去干活,什么生豆芽、磨豆腐、做凉粉的制作工艺也都掌握了,就是纺纱织布的活她也学会了。就是一个再能干的男的同她比起来也都感到逊色了。那么王秀娟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是如何想的呢?父亲让她读了不少的书,她又看了各式各样的书,她认为做女人的不能像孟光那样只是做丈夫的应声虫,应该有自己的个性,应该有驾驭生活、独立生活的能力,不仅只主一室之事,还要管涉及一个家的方方面面的大大小小的事,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当家婆。她崇尚花木兰、黄道婆那样的巾帼英雄,也向往自己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王秀娟既然能有这样的胸襟、抱负,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媒婆怎能了解到她的心思,又怎能同她谈到一个道上去呢?又怎能知道挑选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为自己的终身伴侣、为自己生死相托的人呢?在择夫问题上王秀娟有她独到的见解。她痛恨陈世美那种贪图荣华富贵、嫌贫爱富的势利小人,她痛恨《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李生那种对爱情不忠贞的人,她也恨那些喜新厌旧、娶三妻四妾的人……她也深知媒婆多为贪图点吃喝、贪图点彩礼,为达此目的,一个个巧舌如簧,她们敢信口雌黄,也敢瞒天过海……只要是能达到她们的目的,她们可以不择手段。这样的事在史书中、在现实的生活中可以说是举不胜举、比比皆是。所以像王秀娟这样聪明的女子怎么会轻信媒妁之言,又怎么会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轻托于媒婆之类的人呢?今天,刘老二的事在大河东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是大人小孩,尽人皆知,既然如此,又怎能不传入王秀娟的耳中呢?她听说了刘老二的传闻之后,心中不由一动,心想:“他到底是个奇人呢?还是人们添油加醋,把他说得完美无缺呢?待我前去会他一会,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王秀娟敢想敢做。在夏至节后的一天,她女扮男装,起了个大早,在上午快6点钟的时候赶到了大旺洲上洲村,问到了刘老二家。王秀娟一进了大门,见30来个人刚吃罢了饭,正在听一个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安排大家上午干什么活。整个院子里皆是精壮壮的小伙子,没有一个女人。王秀娟心想:“看来那个站在院子中间安排大家干活的人就是刘老二。”她没有惊动大家,待大家扛着锄头、戴着草帽,都走出大门到地里去干活的时候,她走到了刘老二面前,定睛将其一看,只见他有五尺多高,身体健壮、魁梧,虽然终日在阳光下奔波劳碌,但面孔仍然是白干白净的,鼻梁高耸,两眼炯炯有神,明眼人一见,便知他是精明能干之人。这只是一瞬间之事,可能刘老二还不知道呢。将刘老二仔细地看了一眼之后,王秀娟很客气地说道:“请问兄长,你就是这家的东家刘老二吗?”
从王秀娟一进门,刘老二就注意到了他,只是在忙着给大家分派今天上午干什么活,故没来得及同他打招呼。今见他客气地主动发问,就忙抱歉似地说道:“小兄弟,有失远迎,万望你予以谅解。刘老二就是我,但说我是东家,我却愧不敢当,因我还是光棍一个,怎么敢当东家呢?”说罢,定睛将王秀娟细细一瞧,不由在心里说道:“像如此英俊漂亮、面如敷粉般的美少年,平生实在是少见。”刚想发问:“小兄弟,你找我有何事?”可话还没出口,只见小兄弟已先发话了。
“你已有田地近两百亩,又有了几十个伙计,还有这么大一片房子,怎么不是东家呢?东家就是东家,谦虚个啥呢?”说到这里,她将刘老二又望了一眼,不待他答话,又说道:“我今天也是到你这里来干活混饭吃的,你还有没有锄头,给我拿一把出来,我今天同你一起到地里去薅草,向二哥你学习学习。”
听他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话,刘老二笑了一笑,说道:“我看你细皮嫩肉、白干白净的,如同十八岁的漂亮女郎,哪里是干活的人呢?你今天找我有啥事,你就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能干的我一定干,绝不会有半点含糊。”
王秀娟听了刘老二的话,将脸一放,挺正经地说:“照兄长的意思来推断,凡是长得又丑又黑的才是干活的人,凡是长得漂亮点的就不是干活的人。那好吧,你拿把锄头来,我和你到地里去干一下,看看你胜不胜得了我,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干活的人了。”
多数的时间是刘老二在家做饭。饭做好了到地里看看,然后喊大家回来吃饭。今天不知咋搞的,自从见了这个小兄弟,心里就感到很高兴,又听他说要到地里和自己比薅草,心想干农田地里的活,不管是犁田耙地,收割薅草,这都是我的强项,你这么一个纤细瘦弱的白面书生要和我比试,你不是自讨苦吃吗?心里不觉又想到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莫非他真的有三两下子也不敢说。不管咋样,咱们到了地里见真功夫吧。出于对初来乍到小兄弟的喜欢与好奇,刘老二不由对已走了十多步远的刘小敏喊道:“刘大哥,你今天到家里做饭,我下地去干活。”说罢,走进放农具的库房拿了一把锄头出来。王秀娟忙迎上前把锄头接了过来,对刘老二说:“刘二哥,咱们走吧。”刘老二对转过来的刘小敏交待了一下中午做啥饭,炒啥菜,随后接过刘小敏手中的锄头,两个人就跟在那二十多个伙计的后面,也向地里走去。
两人走了约莫有半里路,刘老二不由问道:“小兄弟,说了半天话,我还不知道你姓啥名谁呢?”
王秀娟没想到刘老二会如此发问,心里不由一个愣怔,但随即笑着说道:“我姓王,名俊杰,你喊我小王就行了。”
刘老二和王俊杰紧走了几步,赶上了众伙计。又走了没几步,大家到了要锄草的庄稼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大块几十亩的玉米地。玉米苗大都是三寸来高的样子,一棵棵肥而壮,绿油油的,看了着实令人不由而生爱慕之心。地里杂草不多,但到了该松土间苗的时候了。这道草一锄,施一道追肥,到一尺多高时再锄一道草,过个十多天就大半人高了,这时地里就是有点把小草也长不起来了。此后庄稼一天比一天可爱,一直到苞谷成熟,让主人家来收获。
众人到了地边,各自用锄头起了个头,每人薅四行,大约庹把宽,随后众人就你追我赶地干了起来。王俊杰将锄头朝苞谷底边一放说:“兄弟们,今天我是来向大家学习的,不到之处望大家谅解。”
众人将王俊杰望了一望没作声,心想:“看你这个样子,是干田地活的人?装装样子,唱唱戏可以,怎么能干活呢?”众人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王俊杰站的薅草行子在最后一个,刘老二挨着他,站在倒数第二个。王俊杰动锄头了,他的锄头使的是那样轻巧,手脚是那样麻利,慢慢地,他追上了刘老二,与刘老二齐头并进了。刘老二一见,大吃一惊,心想:“别看他长得苗条秀气,地地道道像个女的,但干活却又十足像个男的,不然,活干得为何会如此快而利索呢?”刘老二一丝一毫也不敢马虎了,忙使出了全身的劲,一锄头连一锄头地薅,想把王俊杰落到后边去。换手的时候他将他瞄了一眼,但见他一点也不慌张,神态自若,从从容容,不知不觉间自己就要被关起来,就要落在他后面了。刘老二见要出丑,忙把吃奶的劲也使了出来,额头上出现了汗珠,他也来不及擦,因为稍一停顿,自己就要落在后边了。一行草薅到一半的时候,只有刘老二和王俊杰在肩并肩地薅草,其他的人虽也各自使劲尽力,但都落在了后边。地块大,快到中午的时候方把一趟草薅到头,最先薅到地头的是刘老二和王俊杰。刘老二和王俊杰虽说是把一趟草同时薅完了,但却如同是三国时的张飞战马超。据说张飞战马超时不仅累得脱掉了头盔铠甲,打赤膊而战,而且累得嘴里吐沫就有斗大;而马超神态自若,招数轻松,显现出有戏弄张飞之态。今日的刘老二薅一趟草虽说是没落在王俊杰后边,却累得敞襟落怀,脸上汗流不止,而王俊杰呢?不仅没有敞怀,脸上也没有一滴汗珠。刘老二将他望了一眼,不由脱口而言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平日无论干什么农田地里的活,能跑在我前边的,我还没见过,不想今日败在老弟手里,实在令我感到惭愧。”
王俊杰笑了笑,说:“你不是与我同时薅上头的吗?有啥惭愧的呢?”
刘老二说:“虽说是同时薅上头的,但我已累得狼狈不堪,而你却是那样轻松自在。如果再薅一会,我非败在你的手下。”
两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去帮没薅上头的伙计们薅了几锄头。有几个落在后边的伙计心里不服气,心想:“莫非今天新来的小伙子薅的行子窄些,或草薅得马虎些?不然怎么会薅到我们的前边去呢?”心里是这样想的,脚已不由自主地朝王俊杰薅草的行子走去。到了王俊杰薅草的行子一看,所薅之草的行子同大家的一样宽,既没有薅一锄头盖一锄头的,也没有薅一锄头空一锄头的,而且土圪垃都打碎了,草都吃了反嘴巴子。
仅仅一次薅草,使众伙计对王俊杰不得不由衷佩服,不得不肃然起敬。在回家的路上众人皆让道让东家刘老二与他并排而行,众人皆随其后。这是王氏女一试刘老二,看他是不是创家立业的行家里手。
到家吃罢了饭,众人皆午休。午休罢了,众人又要下地干活。刘老二又准备让刘小敏到家里做饭。谁知还没等他张嘴,王俊杰说:“刘二哥,我在家给大伙儿做饭,尝一尝我做的饭菜合不合大家的口味。”
刘老二见他如此说,心想:“干活你在行,难道做饭你也是高手?”但他已经说了,又怎好拒绝呢?于是就顺水推舟地说:“那好吧。”接着就把柴米油盐酱醋茶等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向他作了交待,然后就带着众人下地干活去了。
太阳落山了,刘老二与众伙计从地里回来了。刚走到大门口,饭菜的香味就向大家迎面扑来。有几个伙计不由说道:“好香!”大家忙走进院子,放好了锄头,然后就准备洗手洗脸去吃饭。与以往不同的是洗脸盆里已盛好了水,每个盒子沿上放了一条搓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巾;每张饭桌上已摆好了四个菜,每个菜都炒得挺鲜亮。每张桌子的凳子也都整整齐齐地摆好了,屋子里及院子的地都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各种东西也都摆放得让人没说的。饭菜入了口,一个个更是赞不绝口,纷纷向刘老二说:“东家,才来的这个小兄弟,干活在行,做饭菜与料理家务也是一把好手。我们也见过不少会当家的女的,但真正能有小兄弟这么能干的,我们却没见过;他仅仅只是在家干了半天,不仅饭菜做得好,到处收拾得有条有理,这样的人真是难得。你一定要让他留下来,给我们做做饭菜,料理下家务,我们几十个人在地里大干一会,也就把他的活给赶出来了。东家,你认为我们说得在理吗?”
刘老二听了众人之言,自然满心欢喜,但王俊杰到底心里咋想的呢?自己心里没底。他将王俊杰望了一望,说:“我不知小兄弟今日为何到我这里来,我一直到现在心里也没个谱。待饭后征求了小兄弟的意见,我再给大家答复吧。”
大家都吃罢了饭,王氏女把锅盆碗碟都洗干净,放好了,对刘老二说:“东家二哥,我要回去了。”
刘老二说:“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你不会在我这里长期干活。你辛苦了一天,我也没来得及问你住在什么地方,我送你一程吧。”
王氏女说:“我家住在上洲村不远的吴河。你辛辛苦苦干了一天活,不送算了。”
刘老二说:“我一见到了你,就如同见到了亲人,而且有亲如一家人的感觉。现在你说走就要走,我实有难舍难分之感,我就是再累,我也要送你一程。”说着,两个人已上了路。
王氏女见刘老二如此说,心里也感觉到暖烘烘的,即说道:“那好吧。只是辛苦你了。”于是二人并肩而行。出了上洲村,王氏女说道:“刘二哥,你住的地方真是宝地,油质松软的沙土地,一刨出来了就是好地。现在天下动乱不定,忍饥挨饿的人随处皆是,这是改朝换代的迹象。你为何不抓住目前天赐的良机,广收流亡之人,乘时而起,大量垦荒,如此而为,过不了数年,你定当成为巨富之家。”
刘老二听了王氏女的一番话,不由激动地拉住了他的手说:“兄弟,为兄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目前为兄的还没有成家,只是光棍一人。我顾了外边的,顾不了家里的,顾了家里的,又顾不了外边的,我常常是力不从心,也常常为此事害头痛。我今天一见到了贤弟,就在心里寻思,要能娶一个像贤弟一样精明能干的妻子就好了,若如此也不枉我来到人世间一场。”
“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精明能干的女子也不少,既然如此,兄长何不挑一女子成家算了。”王氏女说。
“我何尝不想娶妻成家呢?”刘老二说:“媒婆上门提亲的倒是不少,个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一个个都是娇生惯养,这也不会做,那也不会干。即使成了家,说不到一起,干不到一块,不仅对创家立业不利,夫妻之间恐怕还经常要打嘴官司。我之所以不轻易娶妻成家,就是想寻一个志同道合之人,谈得拢,说得来,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能成为我的贤内助。现在我常常在为到哪里去寻一个这样的妻子在犯愁。”
王氏女从清晨见到了刘老二,见其长得一表人才,心里就产生了好感;从与刘老二的交谈,知道他是读过书的人,好感进一步加深;从在刘老二家的一天经历,亲自目睹了刘老二仅仅年把时间的创业成果,感觉到刘老二能吃苦耐劳,有创家立业的能力,由此对刘老二产生了爱慕之情;薅草时的那股虎劲,晚间执意相送的赤诚之心,使自己对刘老二的爱慕之心又进一步加深;刚才刘老二对择偶标准的想法与自己的想法相吻合,这更使王氏女暗喜于心:寻到了意中人,没有枉费今天之一行。但王氏女非是一般的寻常女人,她挺有心机,城府很深,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地说:“几十个伙计跟着你干,你就是管他们一日三餐算了?”她想进一步试探刘老二心术是否正,是否有仁慈善良之心。
刘老二说:“我现在对伙计们除了实行三包之外,每月还给他们发点零用钱——比一般东家发给伙计的工钱多。这些都是暂时的。待我成家之后,再根据情况,让他们都成家。刘备为何兵不上三千,将不上十员,能三分天下,做了皇帝?就是因为他厚待关张二将,厚待部下。我创家立业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招来的伙计们同心协力。我任何时候都不会亏待他们的。”这是王氏女二试刘老二,看他是不是心术纯正、忠厚善良之人。
王氏女听了刘老二之言,心悦诚服,感觉到刘老二确实是忠厚慈善,并非是那些包藏祸心、奸诈狠毒之辈。但她又想到:他一旦成了巨富,会不会嫌贫爱富,会不会对爱情不忠呢?想到这里王氏女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准备三试刘老二。她向刘老二说道:“刘二哥,你想找一个与你志同道合的人为妻,只要你不嫌贫爱富,我当月下老人,给你介绍一个,包管中你的心意。”
刘老二听王氏女说出了这样的话,马上笑逐颜开,急忙问道:“既然是老弟做月下老人,我就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那你且说说那个女子家居何地?她家里的情况与她本人的情况如何?”
这真是激情女遇着了慢中郎。刘老二心急如火燎,王氏女却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只见她说道:“刘二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事不在忙中起。我介绍给你做妻子的女人就是我的妹妹,她比我小两岁,长得同我一模一样,凡是我会做的,她都会做。只是我家里穷,只有几间破草房,四壁如洗,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有一个老父亲要靠我们兄妹二人养活。具体情况就是这个样,不知刘二哥意下如何?”
刘老二听了,笑呵呵地说:“能与老弟这样的人结成亲戚,那真是我的缘分。穷有啥关系?我在年把之前,也穷得跟你们家一样。等我同你妹妹结婚之后,把老人家同你都接到上洲去住。大家在一起,柴捧火焰高,共同劳动,共同生活,同甘共苦,有啥不好?”
王氏女见刘老二如此说,自然心中高兴。但她又想到应先给刘老二来个约法三章,使他今后不招蜂引蝶。于是又对刘老二说道:“我小妹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厌恶痛恨那些对爱情不忠贞、喜新厌旧、纳三妻四妾之人。我给刘二哥做媒,万望刘二哥以后只准爱我妹妹一人,万万不可有其他的歪心邪念。否则,我妹妹性格倔强、刚烈,不管什么样的事,她都可能做得出来。”
刘老二望着王氏女说:“兄弟,你如果没同我见面,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可能没底。你今天同我相处了一天,难道对我还不了解吗?我若是个爱招蜂引蝶、对爱情不忠贞的人,事到如今我还会是光棍一个吗?你回去大胆地对你妹妹说,我可以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娶你妹一人为妻,永远相爱,海枯石烂不变心。如果心口不一,对不起你妹妹,天打五雷轰!”
王氏女见刘老二发毒誓,忙扑哧一笑,说:“我只是随便说说,你那么认真干吗?若是夫唱妇随,二人恩爱爱,相敬如宾,共同创家立业,给后人留下一个脍炙人口的故事,广为流传,有什么不好呢?”
二人是难得的知音,只恨相见之晚。一边说着话,一边走着,不知不觉,刘老二把王氏女送得离家只有三、四里的路了。刘老二还要送,说要把王氏女一直送到家。王氏女止住了脚步,说道:“刘二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送到这里,就足见你是有情有义之人,若送到家里去,反而多有不便。再说你累了一天,明天还要领着大家干活,请你就此回家去吧。”
刘老二见其如此,也不便相强,就问道:“贤弟,那我什么时候到你们家里去相亲呢?到了吴河镇,怎样才能问到你们家去呢?”
王氏女借着像乳汁一样的月色,望着刘老二那可爱憨厚的面孔,不觉笑了笑说:“不管什么事情,不办便罢,要办就要抓紧时间,争取早点把它办好,使大家都早点放下心来。后天是五月十八,也算是个好日子,你到我家去算了。到了吴河,你只问王大户家,人们就会告诉你我家住在什么地方。”
刘老二听了,就说:“王贤弟,既如此,那我们就后天相见吧。”说完,同王氏女拱了拱手,就回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将王氏女望了几眼,心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不到竟然有如此英俊漂亮的男子。”他怕两个人走走停停,难分难舍耽误劳累了一天的未来舅官,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心里不由一阵激动,眼角落下了几滴平生从未有过的爱的泪珠。直到刘老二完全在夜幕中消失了,王秀娟方迈着轻松而愉快的心情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王秀娟回到家里,已半夜了。王大户一天不见女儿面,又不知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心里十分焦虑。现在见她回来了,心里自然十分高兴,但见她女扮男装,若不是自己的女儿,若不是仔细地瞧了瞧,还真难辨别是男是女。王大户不由心中犯疑,就问道:“一大早就不见了你的身影,你又这般打扮,今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王秀娟笑了笑说道:“爹爹,现在吴河镇的男男女女不都在谈论东津湾大旺洲上洲村刘老二的事吗?听起来好像讲神话故事一般,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我今天到上洲村去了一趟,会了会刘老二。经过一天的接触,我发现人们的传闻并不虚假,刘老二的确是个忠厚慈善、精明能干的人,不久的将来他将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比他现在的情况还要好百倍。”
王大户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又是心疼又民怜爱地说:“秀娟,你有啥心事,向为父的说说,我派个精细的人去看看不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你风尘仆仆地劳苦奔波呢?”
听了父亲的话,王秀娟神秘地一笑,说:“爹爹,别的事情你可以派人去,随便点没啥关系。但今天这样的事,你是不能派别人去的,你就是派哥哥去,我心里也不踏实。”接着她把自己一天的经历向父亲详述了一遍,又把自己早已想好的如何再试探一下他是否嫌贫爱富的事也向父亲说了。
王大户接言道:“就你的鬼点子多。既然如此,我向管家说一声,让他按你说的去做就是了。”
第二天,王大户对管家说:“你今天安排几个人,把我们紧邻已经出去讨饭的的那三间破茅草棚收拾一下,里边的地要扫干净,再在里面放几把破椅子,明天我要同儿子俊杰、姑娘秀娟在里面会见一个人。”吩咐完毕,管家就带着人到那三间破茅草棚子里忙去了。管家一走,王大户又忙喊来了一个精灵的伙计,把刘老二的相貌向他说了一遍,让他明日上午吃了早饭,在吴河镇北边大路的入口处溜达,好给刘老二当向导。随后王大户又让夫人给自己及儿子、姑娘各找了一套破烂不堪的衣服。一切都按王秀娟说的安排得十分妥帖,只等五月十八刘老二的到来。
再说刘老二,因要到吴河镇去相亲,先一天就理了发,买了一套新衣服。第二天一大早,吃了早饭,穿戴整齐,让刘小敏挎了个不大不小的新提篮,到集镇上买了一条五、六斤重的鲤鱼,割了上十斤猪肉,又买了两斤细粉条、两瓶好酒,这即是相亲时买的“四成礼”,让刘小敏陪自己到吴河镇去相亲。
到了吴河镇,不知哪家是王大户家,刘老二就向坐在镇口路边一个抽烟的中年人问道:“大哥,请问一下,王大户家住在何处?”
镇口路边坐着抽烟的人正是王大户安排的伙计。那个伙计见了两个人的行装及篮子里的四成礼,心里边就有了数,就问道:“二位兄弟从哪里来的?”
刘老二忙答道:“从东津湾大旺洲上洲村来的。”
那人一听心里更踏实了,就用手指了指,说道:“镇旁边那3间草房就是王大户家。”
刘老二忙说了声:“谢谢!”就向王大户家走去。
到了3间草房的门口,刘老二见有一老人蹲在门口抽烟。刘老二不敢马虎,忙深施一礼,上前毕恭毕敬地问道:“老伯,请问这是王大户的家吗?”
那个老人抬眼将刘老二望了一眼,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又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烟,方说道:“我就是王大户,你找我有啥事?”
刘老二忙答道:“我是来找老伯令郎王俊杰的。他前天到我那里去了一趟,约我今天到老伯家来的。”
老人听了即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就向屋内喊道:“俊杰,有人找你。”
老人话音刚落,一年轻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望着刘老二说:“大哥,你找我?”
刘老二定睛将王俊杰望了望,觉得有点像前天见的王俊杰,却又有点不像,好似少点灵秀之气,于是就又问道:“前天到上洲村去的就是你?”
“刘二哥,前天他没到上洲村去过,是我去了的。”说着,一个身材苗条、面容秀丽的女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刘老二将眼睛揉了揉,将信将疑地说:“前天到我家去的是个男的,你怎么又变成女的了呢?”
王秀娟用手绢将嘴一抿,笑着说道:“我一个弱女子,怎好单独去见你呢?没办法,我只好穿上我哥哥的衣服女扮男装,以我哥哥的名字前去与你相见。”说罢,即对刘老二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父亲,这位是我的哥哥,还不快快上前见礼?”
刘老二此时如梦方醒,忙上前同王大户、王俊杰一一重新见礼。然后王俊杰礼让刘老二、刘小敏入屋内坐定。王秀娟接过了刘小敏手中的篮子,将它朝砧板上一放,装着准备做午饭。
刘老二进屋内一瞧,房子虽然破旧,四壁如洗,但收拾得干干净净,能入人眼目。
不一会,王俊杰给每人倒了一杯开水。王大户喝了两口开水,方慢慢地说道:“刘家贤侄,秀娟回来,把你的情况与她的心意都跟我说了。我就这一个姑娘,不管什么事情,我对她都是百依百顺。你们成家之后,你只要对她好就行了。至于我们的家境状况就是眼前这个样子,跟你的情况比起来可差远了。你要有啥想法,现在说出来也不晚。”
刘老二听了,忙说道:“有几个人生下来就是很有钱的人呢?还不都是靠自己干出来、拼出来的吗?不对亲是两家,对了亲是一家。如果吴河这地方不适于创家立业,那就搬到我那里去住吧。我们两家合为一家,有了老伯、俊杰与秀娟的帮助,我那里的事业一定会发展得更快。”
王大户对刘老二的话好似置若罔闻,又追问道:“我们家境就是这个样子,难道你也非要娶秀娟吗?”
刘老二答道:“只要老伯不嫌弃,我非秀娟不娶。此生此世我能娶秀娟这样聪明贤淑能干的女子为妻子,是我的福分。前天在我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以俊杰贤弟的身份试探我,我已向她表明了心迹。今天我到了老伯家,秀娟真相大白,我更加对她敬慕不已。”说着便跪在王大户面前说:“我今天在老伯面前发誓,我娶秀娟之后若对她有二心,天地不容,天打五雷劈。万望老伯大发慈悲,成全我与秀娟的好事。对于老伯我会像侍奉我的双亲一样,对于俊杰我会像对待我的亲兄弟一样。总之,一切事我都会尽力将它做好,不让老伯操心。”
王大户听到这里,爽朗地一笑,朝着自己的女儿说:“秀娟,看来刘老二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是个靠得住的人。咱们的戏也别演了,你们俩的事也就算定了。现在家里人说不定把饭菜已做好了。走,咱们回家吃饭去。”这是王氏女三试刘老二,看其是不是嫌贫爱富之人。
刘老二听了王大户之言,不由一愣,望着王秀娟说:“这儿不是你们的家?”
王秀娟笑了笑,说:“你问那么多干啥?跟着走就是了。”
随后王大户与王秀娟走在前边,王俊杰相邀着刘老二与刘小敏走在后边,向隔壁一户门口蹲着两只一人多高大狮子的高门大户人家走去。
一到大门口,刘老二见一个好似管家的人迎了出来,对王大户毕恭毕敬的,把大家迎了进去。刘老二抬眼将院内一望,只见正屋的房子门朝东,盖得比两边的厢房高两尺左右;屋檐的封檐板上画得有龙凤呈祥的图案,屋脊上做得是双龙戏珠的雕塑。正屋两边的厢房盖得虽矮一点,但同正屋一样都是清一色的瓦房。屋角飞檐高翘,显得气势非凡。
一进正屋的客厅,刘老二见正面靠墙檀木神柜的上方挂了一幅寿星老儿的绣像,两边挂的是用楷书写的对联,上联是“福如东海长流水”,下联是“寿比南山不老松”,横联是“福寿无疆”。对联两边挂得是山水风景画。左右两边的墙上挂的是用草书写的装裱好的宋词。左边挂的是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右边挂的是岳飞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屋内的家具是清一色的红木。家里的摆设及家具显示出王大户的富有与文雅。生活在这样家庭里的王秀娟竟然还精通农活,使刘老二对王秀娟更是刮目相看,更坚定了娶王秀娟为妻是正确而英明的选择。
进客厅后,管家安排刘老二、刘小敏在客厅坐定,仆人端上茶来。王大户与儿子王俊杰、女儿王秀娟各自向卧室走去换衣服。
没多大会,王大户与夫人及王俊杰夫妻先后从卧室走了出来。王俊杰将母亲向刘老二作了介绍,刘老二忙向吴氏行礼,说:“伯母好。”王秀娟从刘老二那里回来,已把其情况向母亲说了。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刘老二本来长得就人才出众,今天把新衣服一穿,更显得人物轩昂,相貌出众,王老夫人一见自然也分外高兴。
一家人坐定没多久,管家已把宴席安排好,王大户夫妇坐了主席,刘老二、刘小敏坐了左边的客席,王俊杰夫妻坐右边相陪。王大户夫妇是岳父、岳母,不便劝酒,王俊杰是舅官,自然热情地劝刘老二、刘小敏饮酒用菜。
饭后品菜时,刘小敏说:“男大当娶,女大当嫁。我们东家与王老员外千金,可称得上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也都到该成家的年龄了。既然双方都满意,不如择个日子,王刘两家早结秦晋之好。不知王老员外与夫人意下如何?”王老员外与夫人也忙点头称是。
在刘老二辞别回家时,王大户对刘老二说:“刘贤侄与我家秀娟是自家恋爱的,没有请媒婆。为了办事方便,不如就让刘小敏做个月老,贤侄回去择个好日子,让刘小敏两下跑跑腿,让你们早点完婚算了,免得两下里都操心。”
刘老二连声致谢不迭。随后就辞别回上洲村去了。到了上洲村,刘老二即请阴阳仙择个婚娶的好日子。阴阳仙说:“五月二十六是上好的日子。‘五’字蕴含着‘五子登科’之意,指子孙绵绵瓜瓞,富贵无穷;‘二’字蕴含着好事成双,喻指婚后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六’字蕴含着六六大顺,喻指夫妻婚后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日子择好之后,刘老二就让刘小敏把择定的日子告诉了王老员外家。离结婚的日子没几天了,两下里便都忙了起来。
到了五月二十六,两下里按照当地的风俗,热热闹闹地举办了刘老二与王秀娟的结婚典礼,使一对情人终成眷属,给人们留下充满浪漫色彩的爱情故事。
没结婚前在刘老二家干活的众伙计已知道了王秀娟的厉害,结婚后大家对王秀娟是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其在众伙计中的威望超过了刘老二。她给刘老二出谋划策,让他广收贫穷困难无家可归的流民。一年四季,她让那些流民除忙于稼穑之外,还抽调出一些精干之人大搞农副产品加工,其中以加工豆腐、生豆芽等豆制品为主。在当时只有靠着人和耕牛种田而没有机器生产的时代,王氏信奉“三十六行好买卖,不如种田打土块”。她外助刘老二让流民大力垦荒,不断扩大耕地面积;内为刘老二管理好家务,以诚实信誉办事,以宽厚仁慈待人,为没成家的青年男女创造条件,让他们喜结良缘。一时间刘家的好名声远播,方圆百里的百姓皆携家带口来投。从此以后,刘氏家族在大旺洲人丁兴旺,百业繁盛,日益发展壮大。没几年时间,刘家在大旺洲即成首富之家。王氏对刘氏家族在大旺洲的兴旺发达功不可没。人们写小诗一首称赞王氏女:
聪明能干王氏女,创家立业显才干。
垦荒种地数千亩,手工作坊赚大钱。
从此,王刘一家的故事在大河东广为流传。
随着时代的变迁,到清朝光绪年间,大旺洲上洲村这块藏龙卧虎的风水宝地孕育出了一位改天换地、开创历史新纪元的伟大人物。这位人物一降临人间,便显示出了他非凡而奇特的个性。怎见得,有诗为证:
燕雀安知鸿鹄志?追求新学离老家。
拍案而起斥前清,改天换地志气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