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 | 俊宽事情鹈川之役

这法胜寺执行俊宽僧都乃是京极大纳言雅俊卿的孙子,木寺法印宽雅的儿子。祖父大纳言虽然原来不是手执弓箭的家里的出身,却是脾气很是暴烈的人,在他住着的三条坊门,京极邸宅的前面,很不容易许人通过,平常总是站在中门,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四周。因为是这样人的孙子,所以俊宽虽是做了和尚,却是性情激烈,很是傲慢,因此参加这样不良的谋反计画的吧。本节有两个题目,第一个是“俊宽事情”,是说明俊宽这个的特别性情的,别本或附在前节里面,这也像是有道理的,因为这里后边讲鹈川的事情,与俊宽是并不相干的。

新大纳言成亲卿叫了多田藏人行纲来到跟前,对他说道:“我信托你当作一方的大将。这事成功之后,地方庄园,都任凭你的所希望。这先拿去作为弓袋的资料。”便送给他白布五十匹。

安元三年三月五日,妙音院殿内大臣师长转任为太政大臣,这时小松公就越过了大纳言定房卿当了内大臣。大臣兼任大将这是很可喜庆的事,所以接着举行大宴飨,其时的主宾是大坎御门右大臣经宗公。本来妙音院殿的升转还有上面的一级是左大臣,但有他父亲宇治恶左府藤原赖长为左大臣,为保元之乱(一一五六)的张本人,自己亦中流矢而死,以性情激烈故有恶左府之称,见上文注[32]。的先例,所以有所忌讳了。

北面武士在古时是没有的。自从白河上皇的时代开始设置以后,六卫府的人许多配属在里边。为俊、盛重都从小时候,称为千手丸与今犬丸,是当时无比的红人。鸟羽上皇的时代也有季教季赖父子服役朝廷,司传奏上皇的事情,也还安分。但是后白河法皇时代的北面武士却是超过他们的分际,不把公卿殿上人看在眼里,没有礼仪礼节。从下北面升到上北面,从上北面就可以许可他在殿上行走,因为是这样便自然傲慢增长,参加不良的谋判计画了。其中有故少纳言信西的部下,叫作师光,成景的人。师光是阿波国的国司官署的属员,成景是京城里的人,原是出身低微的下役。他们当作“小健儿”或是“恪勤者”“小健儿”原文云“健儿童”(kondewarawa),意思是幼小的健儿,乃是下级武士,属于兵部省,专管守卫诸国府的事。“恪勤者”是属于亲王大臣家的武士。使唤,因为他们本来很是伶俐,所以师光做了左卫门尉,成景做了右卫门尉,两个人都成了“靭负尉”左右卫门尉是卫门府的三等官,司警卫宫廷之役,因为背负箭筒,中国古代称为靫,日本却讹作靭,所以别称为“靭负尉”了。了。主君信西死于治平之乱的时候,两个人都出了家,叫作左卫门入道西光,右卫门入道西敬,出家之后仍在法皇宫里担任警士御仓的事。

这西光的儿子有一个名叫师高的,也是很能干的人,经过了检非违使五位尉,于安元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在追傩的除目除目见前注[136]。在春秋定期的两回除目以外,还有临时的追傩除目,这于除夕行之。这于当夜举行驱逐恶鬼仪式后举行,发表少数的人事调动。的时候,任为加贺守。可是他执行地方事务,肆行非法违例的事,将神社佛寺、权门势家的庄园领地,随意没收,种种胡为。即使他不能像古代召公召公是中国的典故,根据《诗经》里的话,“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国”,所以相传是德政的模范。的那样,至少也总要平稳办事才好,可是他却是任意胡乱行事,同二年夏天时候国司师高的兄弟近藤判官师经补了加贺的代官。“代官”原文云“目代”,乃是代理的官,但是这里却说的有点不明白,加贺守既然有师高在那里做着,不晓得为什么要这代官。据说设置目代其时多不由敕令,大抵出于个人的指派,行私作恶,浸假酿成大事,有如这里所记的可为一例。当代官赴任的途中,当走到加贺国府左近鹈川的地方有一个山寺。据说这里所说的山寺,当是鹈川的涌泉寺。寺僧正要烧水洗澡,代官一行人就乱入寺内,赶走寺僧,代官先自洗了,又叫从人们下来,并且洗那马匹。寺僧都生了气,说道:“向来是国司的官吏不曾进这里来的,请按照旧例,停止这些乱暴,赶快退出吧。”

但是代官却说道:“从前的代官因为不中用,所以这样的受愚,可是这回的代官却不是那样的。只有依法办理罢了。”这样说了,寺僧那边想把官吏赶出去,官吏也想趁机会乱入,各不相下,互相殴打起来了。在这个当儿,代官师经的爱马的一条腿却是被打折了。其后各自拿了弓箭兵仗,刀劈箭射,乱斗几刻之久,这时代官觉得不能取胜吧,看看夜了,便即退去。但是到了后来,加贺国府招集了官吏武士一千余人,再到鹈川来,把寺院僧房一间也不剩的都烧掉了。这个鹈川的寺乃是白山的下院,便要将这事上诉于朝廷,那些老僧是些什么人呢?这乃是智释,学明,宝台坊,正智,学音,土佐阿阇梨这些人。白山三社八院白山三社八院,即是别宫,佐罗,以及中宫,是为中宫三社,隆明寺,涌泉寺,长宽寺,善兴寺,昌隆寺,护国寺,松谷寺,莲华寺,是为中宫八寺。的大众都起来了,总计有二千余人,在七月九日的傍晚,冲到目代师经住处的左近。今日已经天晚了,便决定明天再开仗,那一天便停止攻击,暂时休息了。带露秋风,战袍之左袖铠甲的左袖原名“射向”(imuké)之袖,是说射箭的时候向着敌人的意思。翻飞,照空闪电,盔上之列星灿烂,军容整盛。目代大概以为不能取胜吧,便乘夜逃到京里去了。到第二天的卯刻,大众发出喊声,冲上前去,但是邸内寂无声响。叫人进去查看,说“大家逃走了”。大众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引退了。

说把这事向山门去控诉吧,于是将白山中宫的神舆神舆是在神出巡的时候所乘坐的舆,平常按时出巡,都有一定的日期,这回是山门僧众的“强诉”,临时抬出神舆来,抬到宫里去,是中古历代政府所最感到头痛的事。神舆里照例应当安放着“神体”,但这不是神像,而是一件东西,最可了解的是一面古铜镜,其余是什么都有,一石一木,或是别的不可思议之物,因为反正是常人所不许看见,属于神道教的秘密的。神舆大抵四方,装饰非常华丽,四面密闭,由许多人抬着,这是仿照“辇”的抬法。这里说是“神舆”,因为是属于神道的,佛菩萨虽然有像,但是他们决不出巡,便是顶有势力的观世音和阎魔王也不例外。关于神佛两者的关系,在日本是很是微妙的,在古时候有过一时的冲突,但是后来调和了,这事要感谢佛教的高僧,他们承认神社是“镇守社”,即是说他们是地方的主人,是佛教的护法,这便是合作,其次是“本地垂迹”之说,以为日本的神道和英雄都是佛菩萨的“权现”即临时化身,因此再进一步成为神佛合一了。到了明治维新以后,这才来一个神佛分离的改革,将两者划清了界限,从此神社是神道教,由神官来管理,寺庙是佛教,由和尚主持,大体上是分开了,但是过去在思想上的影响,有如“权现”这一种想法,却还是根本存留着的。装饰好了,抬了向比睿山去。在同年八月十二日午刻左右,白山的神舆刚要到比睿山东坂本的时候,从北国方面忽有极大的雷鸣,向着京城鸣动。同时并且下雪,埋没地面,山上以至京城里边,连山间常绿的树梢,都变成一律白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