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 阿古屋的松树

这并不限于大纳言一个人,处罚的人还多得很。近江中将入道莲净被流到佐渡国,山城守基兼被流到伯耆国,式部大辅正刚被流到播磨国,宗判官信房被流到阿波国,新平判官资行被流到美作国。

其时入道相国正在福原的别庄里,同月二十日,派摄津左卫门盛澄为使者,到门胁宰相那里来,说道:“有所考虑,可速将丹波少将带到此地来。”

宰相听了说道:“若是在交付给我之前就这么说,那也没有法子。但到了现在还叫我着急,那真是可悲的事。”便叫他到福原去吧,少将哭哭啼啼的去了。

女人们恳求道:“尽管它没有用,还是请宰相去再说一遍吧。”

宰相回答道:“我是尽想到的都已说了。现在是除了出家以外,已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是无论你在什么海湾,只要我是活着,总会得去探访你的。”

少将有今年刚是三岁的一个小儿。因为近来还是年轻,所以对于儿子们还不那么注意,现在到了临别的时候,不免有点牵挂吧,就说道:“这个小孩儿我还想看一看。”

乳母就抱了来,少将把他坐在膝上,用手摸他的头发,流着泪说道:“唉,本来想等到你七岁,加了冠,给你去引见法皇的,但是现在是说也无用了。假如你活着能够长成的话,随后做个法师,为我后世求冥福吧。”在幼小的心里还不曾懂得什么,但是也点点头,从少将起以至母亲,乳母,和在座的人们,不论有心与无心的,都湿透了衣袖了。

福原来的使者便催促今天夜里出发到鸟羽去,少将说道:“就说是不能时间拖得很久,至少今夜在京里过了再去。”可是屡次的催促,所以在夜里出发往鸟羽去了。宰相因为觉得很是悲哀,这回也不曾一同乘车前去。

同月廿二日,少将到了福原,入道相国命濑尾太郎兼康,流放到备中国去。兼康恐怕将来会被宰相得知,路上种种的照顾,加以安慰。但是少将却得不到什么慰藉,只是昼夜唱念佛名,祈念父亲的事情。

新大纳言在备前国的儿岛,经管的武士难波太郎经远心里想道:“这地方同码头相近,怕不很好吧。”便移往陆地上,在备前备中两国交界地方,庭濑卿的有木别院一个山寺里去。从备中的濑尾濑尾是少将成经的流放地,兼康就是那地方出身的武士。但是在下一节里,虽然没有什么说明,却又同俊宽僧都一起流放到鬼界岛去了。到备中的有木别院,不到五十町町是距离单位,见前注[49]。五十町约等于五公里。的路程,丹波少将觉得那边吹来的风大概也有点可怀吧。

有一天便叫兼康来问道:“从这里到大纳言所在的有木别院,有多少路程呢?”

从实的说大概觉得是不很好,所以回答说道:“单程是十二三日。”

其时少将潸潸的流下泪来,说道:“听说日本从前是三十三国,后来乃分为六十六国,即如备前,备中,备后,原来也是一国。七世纪末在持统女皇的时代,将吉备国,分为备前备中备后三国。又如称作东国的出羽,陆奥两国,从前也是六十六郡合为一国,随后分出十二郡来,称为出羽。元明女皇时分陆奥国的六十六郡的十二郡,别立为出羽国。所以实方中将被流放到陆奥的时候,藤原实方是十一世纪时的有名歌人,仕为右近中将,唯性甚暴烈,因为和藤原行成争论,将行成的冠击落庭中,乃左迁为陆奥守,并非如本文中所说被流。想要一看当地的名胜阿古屋的松树,但是在国内到处寻觅,可是没有找到。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老翁,问他道:‘喴,看来尊驾是古旧的人,可知道当地有个名胜,叫作阿古屋的松树的么?'

回答说:‘这并不在当地,但是在出羽国吧。’

实方中将说道:‘那么尊驾也是不知道。现在到了末世,一国的名胜是谁也不记得了。’

说了刚要过去的时候,老翁抓住了少将的袖子,说道:‘唉,这是你因为这首歌——给陆奥的阿古屋的松树遮住了,应该从那边出来的月亮还没出现的罢?——所以说是当地的名胜阿古屋的松树吧?那是两国还是一国的时候所做的歌。自从将十二郡分出去之后,那是在出羽国内。’实方中将因此越过国境,到出羽国去,这才看到了阿古屋的松树。还有从前筑紫太宰府上京来献赤腹鱼原名作“腹赤”(haraka), 《和名类聚抄》里写作鱼旁宣字,系日本自制的汉字,古时在元旦仪式中需用此鱼,由九州地方特别进贡。,单程定为十五日。现在你说是十二三日,那么这差不多是到镇西镇西即九州别名,见前注[92]。的日数了。就说是路远,备前备中的距离,至多也不是两三日吧。近地说得很远,只是不要使得成经知道大纳言所在的地方罢了。”以后虽然很是怀念,可是也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