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轩序

曹文轩 北京大学教授，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分别被译为英、法、德、日、韩等多种文字，在国内外具有重要影响。

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这本书，是关于写文章和如何写文章的。

“能够写文章——能够写一手好文章，这是一个人的美德。”

这是我爱向中小学生们说的一句话。我对他们说，千万莫以为文章的事只是那些作家的事。你若想成为一个完人——完美的人、完善的人、完整的人，就当知道这完美、完善、完整，有一重要的考量指标，这便是：你能写文章，写一手好文章。你日后无论从工还是从政、从军、从商，都得有这个基本本领。文章既是一个人的面子，也是一个人的里子。一个政治家，若是离开秘书准备下的稿子就立即成为一个张口结舌的哑巴，这样的政治家就不该被指认为政治家，他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政客而已，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凡伟大的政治家都同时是伟大的文章家，马克思、恩格斯、列宁，还有毛泽东，都是著书立说的人。而那些不会写文章的科学家，大概也是很难成为划时代的、具有纪念碑意义的伟大的科学家的。牛顿的书，既是科学的书，也是哲学的书，并且还是精妙的哲学书。爱因斯坦的书，在那些不懂物理学知识的人来看，越过符咒般的公式，就是优美的散文。他那段叙述遥望星河、相对论于苍茫天地诞生的文字，是很诗化的。中国老一辈的大科学家，也都是能写文章的，甚至是文章高手，他们中间还有一些写得一手很入流的旧体诗。

写文章的好处，大到人类社会的进步，小到自身素质的提高。试想，这世上直到现在若还无片页文章，又会是怎样景象？正是无数的文章，传承了历史，积淀了知识，使人类在风风雨雨中积累起来的经验得以保存、传播，并发扬光大，从而使人类从文明走向更高级的文明。有文章，才有了存放文章并供人阅读的图书馆，而图书馆就是——如博尔赫斯所说——我们真正的天堂。人类是由一代人又一代人组成的——一代人一代人，相继去世了，但因有文章在，他们的肉体虽已化为尘埃，但他们的精神、灵魂却活在了一望无际的文章海洋里。他们正是借文章的舟子，穿过历史的濛濛烟雾，依然与我们同行。写文章对于个人而言，则是修炼、升华自己的必修课程。通过写文章，理清思绪，反思行为，沉静烦乱的心，从而成为高尚的人、雅致的人。

文章怎么写？

文章可教吗？

有人说，文章不可教。

而这本书却在说：文章是可教的。

而我一直就认为，文章与世界上的任何一门科学、任何一门技艺一样，都是可教的。那些后来写出头的文章家们，却有许多人在说文章是不可教的。对此，我总怀疑他们的动机：是说文章乃是天才之人才能写就吗？是说他们绝非等闲之辈吗？我的疑惑是：又正是他们这些人一直在向人们津津乐道地大谈特谈文章之道。既然你认为文章是不可教的，你又谈什么文章之道和文章技法呢？契诃夫谈得还少吗？鲁迅谈得还少吗？那些大文章家们又有谁没有谈过？其实，他们在写作过程中是一直在琢磨文章之道的，并且总结出了许多文章之道，教给了后来人。有些道，后来还成了法。

世界上没有什么神秘的东西是不可传授的，文章也不例外。

我们这么说，并不是在否定天分的作用。就像这世界上任何的工作一样，肯定有人天分不俗，会干得好一些，而有人则天分不足，会干得差一些。但这丝毫也不能成为文章不可教的理由。

这本书认定了文章是可教的。作者信心十足地告诉那些还不会写文章的孩子们，文章应当如何如何地写、什么样的文章才算是好文章。作者一步一步地指引着孩子们走进文章王国、文章秘境，很细心，很有方法，很具操作性。这样一本写作的入门之书，其实是很难得的。

这本书的意义还在于它向中国教写文章的老师们提供了一个可供借鉴的参照系：看国外的人又是如何看待文章写作的？这样一本书，就更值得学校的老师们以及成千上万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写得一手好文章的家长们注意了。

这本书又是单讲小论文写作的，而对于中小学生来讲，最难写就是小论文。因此，这本书就更值得关注了。

2009年5月20日于北京大学蓝旗营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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