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蕊含笑看着杨员外道,“不开药,难道您车上这些药还不够您吃的?”
这话听得杨员外心里也直发怵,不知道这小哥到底买牛肉要做什么。
一个仆从见自家老爷犹豫不决的,就上前凑近他耳根道,“老爷,可别被这小叫花子给骗了,您看他一身瘦得没有二两肉,怕是饿急了,出来招摇撞骗了。”
他虽然贴着那老头的耳根说话,但声音还是不小,顾蕊想着,这人可能就是想让她听见的。
陆凌风瞪了眼那个仆从,很是气愤,就算这孩子馋了想吃肉,那也只有他说的份儿,他一个下人跟着瞎掺合什么!
那仆从被他那狠狠地如饿狼一般的眼神给吓了一大跳,缩缩脖子,不敢再嘀咕了。
顾蕊见老头迟疑不决,笑了笑,解释道,“这牛肉买来给您老治病的,可不是给我吃的。我就算再饿再馋,也吃不下二十斤的牛肉啊。”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那仆从,看得那仆从心里直发毛,心想着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瞪着他了,他可是为他家老爷着想的好不好?
杨员外一开始也以为是顾蕊想自己先饱餐一顿来着,及至听说牛肉买来给他治病用的,不由纳闷极了,“牛肉也能做药?”
“当然,就看您愿意不愿意啦?”顾蕊淡淡点头,没有一开始那么热切了。
这老头的心思她已经摸准了,这会子再上赶着容易惹人烦。
杨员外还真是闻所未闻,当下就来了兴致,“得,反正已经这样了,小哥就试试吧。”
仆从们惊讶得瞪大了眼,往日里他们家老爷可从不相信江湖游医的,怎么被这小子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
不过主子决定了,他们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顾蕊就带着陆凌风,跟着这老头儿回到家。
顾蕊判断杨员外的疾病根源在肠胃。由于停痰瘀血,互相纠结,导致中宫不清,土德不和,所以引起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病症。 她采取了一种极为奇怪的治疗方法,这种方法现在已经绝迹了,但却一清二楚地留在金源四大家之一朱丹溪留下的医书中。 这方法和牛肉有关。
到了家,仆从已经按照顾蕊所说买来黄牡牛的肉,还特意挑肥的买。
为什么要买黄牛的肉呢?因为黄色属土,入脾胃。 之后顾蕊叫人用长流水煮牛肉,煮得糜烂,用布过滤掉渣滓。然后把汁放入锅中,熬成琥珀色。 杨员外家的四合院里,都能闻得到香喷喷的香味儿。杨员外命人掇了一把乌木圈椅坐在廊下,看着顾蕊带着仆从忙活着,闻着肉香味儿,他心情好了许多,笑谓陆凌风,“这小哥儿治病倒是容易,喝点牛肉汤都能好?”
还是不相信的语气。
陆凌风心里掂掇,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不卑不亢道,“我这兄弟最擅长治疑难杂症,老丈病了这许久,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姑且一试吧。”
他没敢把话说死,但也替顾蕊吹嘘了一把,也方便两人能顺利离开杨家。
杨员外虽然天天病骨支离,但头脑甚是清醒,听陆凌风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不由诧异地多看了他一眼,心道牛角洼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有如此风神俊秀的人物,也真是奇了。
忙了大半日,那牛肉汤就好了。顾蕊取熬成的肉汤一盅,捧过来递给杨员外,道,“老爷,您先喝一盅。”
杨员外心想喝牛肉汤多美的事儿呀,于是笑呵呵地接过,一饮而尽。
过一会儿顾蕊又端了一盅肉汤过来,道,“老爷,再喝一盅”。
杨员外又痛快地喝下一盅。
杨家的仆从都挤在院子里看热闹,见他们家老爷一连喝下两盅肉汤,七嘴八舌就议论开了,“光喝肉汤就能治病?真是神了。”
“老爷这病哪里没看过?还从未见过这么治法的。”
顾蕊也不去理会,只管又盛了一盅牛肉汤端过来,递给杨员外。
杨员外也没推辞,又喝了一盅,打了个饱嗝。
见顾蕊又盛了一盅,他瞪圆了眼,“还要喝?”
顾蕊点头,“是的,老爷。”
“那,要喝几盅?”肚子撑得溜圆的杨员外,摸摸肚皮,有些发怵了。 “喝到您吐为止。”顾蕊依然含笑,眼看着杨员外的脸皱成了苦瓜,她忙劝道,“老爷,要想除根,就得下决心。”
“你,保证能除根?”杨员外仰起脸看着她,带着几分希翼。
“能。”顾蕊颔首。
“能生儿子?”
“能。”
听着顾蕊的话,陆凌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敢这般保证的,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敢说这样的大话?
顾蕊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一战成名,将来的日子才能好过。 杨员外一听能生儿子,狠狠心一咬牙,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盯着手里的瓷盅,道,“好,我喝!”当即就灌下去,只是那眉眼都攒到一起,别提多难受了。
仆从们从一开始的好奇羡慕都变成了纳闷不解了,谁都不想离开,都想着见识一下喝牛肉汤到底怎么治病的。
一连喝下去十几盅,杨员外就觉得五脏六腑跟倒了个个儿一样,咕噜噜乱响,捂着肚子就去找茅厕。
还没等人到地方,他就开始上吐下泻起来,好生狼狈。
几个仆从围着他,又是擦又是洗,总算是收拾停当。
之后,顾蕊又叫人找了一间不透风的屋子,把杨员外扶进去歇着,等他渴了,就把他的尿接二碗给他喝了。
杨员外被她折腾地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躺床上起不来了。
就有腿快的仆从赶紧跑到后院禀报了杨员外的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爷在外头听信一个穷小子的话,用了他的法子治病,上吐下泻不说,还得喝自己的尿。这会子,人都起不来床了。”
杨员外的夫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常年吃斋念佛,鲜少露面。家里是杨员外的二房小妾——人称“二夫人”的在管家。
杨夫人一听杨员外这样,就从佛堂的蒲团上起身,冷着脸问,“是不是二夫人的招儿?”
二夫人四十出头,为了求得一子,时不时就会去蛊惑老爷,让他试这个法子用那个法子的。
仆从吓得忙摇头,“不是,听说是老爷从外头带回来的。”
杨夫人觉得不是个事儿,忙扶着一个丫头的手急急地往前院走,恰好半道遇到自己已经十八还待字闺中的女儿,母女两个一道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