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1

大约三分钟后,尚明通过一个大弧度的左转弯,驶入了星湖街。继续前行七八百米,尚明向右转入弯曲的九华路。左侧一幢幢外观鲜红的楼宇映入田慧眼帘。继续行驶一百多米后,尚明向左拐入有着鲜红楼宇的小区。

进了小区,映入田慧眼帘的是一个圆形地带,再往前是一个由两栋楼宇形成的四五米宽的廊道,两侧是两排姹紫嫣红的垂丝海棠。再向前是一个被围栏围起来的、已经被雨水剥蚀的雕像,雕像后面立了一颗朴树。再往前是左右两条较短的廊道,廊道两侧是两排大叶黄杨,两个廊道中间是一溜儿日本女贞。再向前是一个凉亭,凉亭的东侧是一个小型人工湖,岸边垂柳、泡桐、榉树、红桦、大果榆、枇杷树、粉柏等相映成趣,湖中的喷泉还在自娱自乐着。这些景色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婀娜多姿。

尚明骑着电动车从凉亭西侧驶过,穿过曲折的花丛,穿过物业所在楼前的砖石路,来到弯曲的柏油路。路的西侧是被树木和花丛环绕的塑胶跑道。一阵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再向前,尚明向右拐,最终驶进了10号楼的架空层。

“你们小区真不错啊。”田慧说。

“是吧,这个小区可谓满足房地产业的‘地段,地段,还是地段’的三要素,小区东侧是九龙医院,西侧是园区最主要的干道星湖街(交通灯全部是智能化),南面是一所中学和一个商场,麦当劳、星巴克均在其中。往南经过九华路、现代大道就是地铁星湖街站(走路大约九百米)。”尚明不无卖弄地说。

“你说的我一句都没记住。”田慧说。

“抱歉,抱歉,我还是像上学时那么爱卖弄吧?”

“是啊,你可真爱出风头,天天抢着回答问题。”

尚明锁好电动车,推着行李箱,走到单元门前,刷卡开门,他让田慧先进去。进到电梯里后,尚明的心开始怦怦直跳。“这事最有想象力的小说家也想不到啊。也许能吧,可真让人不敢相信。”尚明想。

电梯停在最高层十八层。尚明率先走出电梯,来到了左侧的房门前,他用手挡住锁子,发着白光的数字显现出来,接着他输入密码,“叮当”一声打开了门。

“你这儿可真先进。”田慧说。

“进来吧。”尚明说,一面走到鞋架把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了田慧,“这是给你准备的一次性拖鞋,以前住酒店时为了在飞机上穿而储备的。如果你穿着不舒服,我明天陪你出去买一双新拖鞋。”

“看来你已经提前预知我要住你这儿了。”田慧一边说,一边坐在鞋架前的脚踏上换了拖鞋。与此同时,尚明自己也站着快速换好了拖鞋。

“倒不敢说预知,只是提前为这种可能性做好了准备。你先随便坐,我换下衣服给你做饭。”尚明说罢,便朝一个屋子快速走去。

田慧初一进来,映入她眼帘的先是厨房和客厅。她看到厨台上的锅碗瓢勺、烤箱、电饭锅、电壶等一应俱全,以及几个摆开的盘子放着各样的菜等,厨台的一角是电冰箱。除了厨台前面铺着瓷砖外,其余部分都是黄色木地板。她坐着换鞋的脚踏前是与衣架一体的鞋架,背面就是客厅了。客厅摆着一张黄色餐桌和四把餐椅,餐桌对面有两张一样的沙发椅(肉色),一个带脚踏,另一个的配套脚踏显然就是她现在坐着的。沙发椅旁边是两个大小不等的边桌。大边桌的旁边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箱打开的怡宝矿泉水。阳台的推拉门前摆着一个晾衣架。还有几个映入眼帘的绿色垃圾桶放置在各处。田慧还注意到鞋架上只摆着几双男士鞋,两个衣架上挂的衣服也都是男士服装。

“你随便坐,桌上壶里有水,你用那个黑色瓷杯吧,你来前我刚洗过。”尚明从房间走出来,换上了一身橘红色家居服,“我给你准备了清蒸鲈鱼和红烧茄子。十几分钟后,我们就可以开饭。”说着,尚明便朝厨房走去。

“好的,不用管我,你忙吧。”田慧看着尚明的家居服露出了笑意。

尚明在厨房忙乎的当儿,田慧当真随意参观起来——因为所有房间的房门都是开着的。田慧看到客厅旁边是一个六七平方的杂物间,里面放着一些杂物:两个皮箱、一个大纸箱子、三个超大号收纳箱(一个咖色,一个橘红色,一个绿色),还有一个装被子的大型手提袋,窗户外面挂着空调的排风扇。

杂物间旁边是尚明方才走进去换衣服的卧室,里面摆着一张黄色书桌、一张旋转椅、一个三角衣架(后面垂挂着深粉色窗帘)、一台电暖器(上面挂着一条毛巾)、一台电子秤、一台地宝机器人。桌子右侧有一组白色铁皮抽屉柜,椅子右侧有一个小书架。书桌对面是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床头是简易的几根黄色木头。床单的主色调是粉,上面印有米老鼠的卡通图案,看起来非常干净,显然是刚洗过的。床头中间摆了一个枕头,枕巾是浅粉色,印有一只兔子。枕头旁是叠得很整齐的单人被,被罩是条纹的,与床单并不搭配。

田慧走到最里面卧室的门口,看到里面摆有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床(白色铁质)、暗红色窗帘、一个白色衣柜和与方才的卧室完全相同的三角衣架。床单是米黄色,与被罩是一套。被子整齐地罩在整张床上。

最里面卧室的旁边就是卫生间了。马桶、地板、洗脸池都洁白无瑕。卫生间里隔出了一个带有推拉门的浴室,浴室里放着一个蓝色半米高的小板凳。

到这个时候,田慧确信,这是一个单身汉的家,因为房间里没有任何女人的气息和女人的痕迹。田慧将行李箱拿进了书房,关上了门。片刻后,她也穿了一件橘红色的家居服走了出来,这就是她方才看着尚明的睡衣面露笑意的原因。

换好家居服后,田慧走到客厅,并朝厨房看了一眼。此时,厨房的抽油烟机“隆隆”声震天。尚明正专心地在锅里不停地翻炒着。田慧坐到了客厅的沙发椅上。

片刻后,尚明关了抽油烟机,把锅里的菜盛了出来。随后,他端着盘子走向客厅。他看到了田慧与他颜色甚至款式都雷同的家居服。两人相视一笑,仿佛透过款式和颜色都类似的睡衣在诉说着某种默契。

“马上就好了。”尚明一面说,一面返回厨房。

“不急。”

尚明在客厅和厨房之间来回穿梭着,他从冰箱取出了啤酒、凉拌腐竹、花生米等接连摆到了餐桌上。这时,厨房的一个闹钟开始“嘀嘀嘀”地大声喧闹起来。尚明关掉煤气,揭开蒸锅盖,接着制止了闹钟的吵闹。

“好了,可以吃了。”尚明戴着隔热手套将鲈鱼端到了餐桌,“等米饭好了,我再盛米饭。”

尚明坐了下来,田慧也从沙发椅来到了餐桌。尚明接连打开两罐啤酒,分别倒进了两个杯子。

“再次对你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尚明举杯和田慧相碰说。

“谢谢。这房子是你租的吗?”田慧一面说,一面夹着茄子放入了口中。

“对。怎么样,菜不至于让你难以下咽吧?”

“哪里,口味很好。”

“那就行。”

“这房子一个月多钱?”这次是田慧举杯和尚明相碰。

“四千二。”

“家具都是房东的?”

“都是房东的。”尚明撒了谎,实际上除了阴台洗衣间的洗衣机和厨房的冰箱是房子原有的,剩下的东西,小到一个挂衣钩都是尚明自己买的。

“你一个人可够奢侈的,住这么大房子?!”

“是啊。事实上,我在这里过着超过我经济条件的生活。两个房间你都看了吧,晚上睡哪个,你挑一个吧。”

“你平时是睡里面的房间吧?”

“是的。”

“那我可不能夺人所爱,我睡你的书房吧,不影响你吧?”

“哪的话,一点都不。”尚明说。

“你住这儿多久了?”

“一年多了。”

“你一个人在这儿过隐居生活啊。”

“算是吧。”

“我早就看出你是一个伊壁鸠鲁主义者了。”田慧笑道。

“谢谢夸奖,”尚明咯咯一笑说,“要能完全实践伊壁鸠鲁主义到好了,可我恐怕能力不够。”

“谦虚可不是你的风格。怎么样,还一直在炒股吗,情况如何?”

“不炒了,2015年那波上涨我全部清仓了。我现在在写小说。”尚明说。

“写小说?”田慧不无惊讶地说,“完全出乎意外,我总觉得你会在商业之路一直走下去,而且认为你在这条路上会很成功。”

八年前,尚明炒股曾在亲戚朋友中引起轰动。雷曼刚刚破产那当儿,尚明正在中央财经大学读大三。自打进入大学的那天,尚明便一直无法适应大学的学习生活:上课地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上课时需要拿着书本到处跑。而且,没有了固定的教室,就没有了像高中一样固定的学习地点,再加上住宿条件差(上下铺,没有书桌可供学习),那么上自习也需要每天拿着书本到处找地方。他觉得大学生的时间和精力就消耗在倒腾教室上课和找自习室上了。此外,尚明一向不喜欢听课,喜欢自学。过去读高中时,人很多,老师讲老师的,他学他的;大学里,多数都是小班课,人很少,不听吧,实在是不给老师面子,显得没礼貌;听吧,他又觉得效率低下,浪费时间,而且即便可以不听,想要自学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教室不固定,不可能随时把所有书本都带上,也就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学习进度和安排学自己想学的。此外,小班课倒还好,不用占座。上大课,人人争先恐后地去提前抢占座位,不占座位的自然会常常没有地方坐。而尚明觉得去抢占座位,就好像是小孩在一起挣糖吃,真是让人好笑——关键是吃糖对牙还不好。尚明还觉得,好多人紧凑地挤在一起上大课,肩挨着肩,无论旁边是熟人还是陌生面孔,那感觉,该怎么比喻?有点像是德国人男男女女在一起蒸裸体桑拿,恰好碰到了熟人,好生尴尬、别扭。

因此,从大一第一学期的后半段,尚明就不怎么去上课了,天天和舍友一起打网游,着实颓废迷茫了近一年。到了大二他干脆不上课了,但是也不再打网游了,他花十五元买了个能放在床上的小桌子,开始了他的自学之旅。他研习了各种宏观经济类、投资理财类的书籍,比如《麦金农文集》、《蒙代尔文集》、《证券分析》、《巴菲特传》、《股票技术分析》、《大牛有形》、《彼得林奇的成功投资》、等等等等。他最推崇的是巴菲特的投资理念:“别人贪婪的时候我恐惧,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贪婪。”

金融危机期间,人人谈股市而色变。尚明敏锐的意识到,此时正是投资良机,甚至可能是几十年不遇的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做出一个在周围人看来是疯狂的举动:大三开学一个多月后,他办理了退学手续。拿着平时积攒的零用钱四万元(他家境颇为殷实,但平时花钱节俭)果断投身了股市。在零九、一零两年,尚明赚了个盆满钵满,盈利总计大约四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