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归途(一)

熬过了难捱的夜,第二天一早我便提着行李在与母亲的不舍告别中离开。

按照古往今来的惯例,不论生者还是死者,临行上路出远门或者即将判定死刑需要执刑时,每个人都会吃过丰盛的一餐,所以一大早母亲便老早把饭菜准备好,然后还静心的为我准备一个饭盒,将弄好的热腾腾的饭菜放进盒子里后嘱咐道:“路途遥远,半路饿了就打开吃,虽然到时候冷了些,但是你妈的手艺比起外面那些不仅昂贵,而且难入口的东西还是好上一成的。”母亲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如同她年轻时那般依旧美丽。

面对即将天各一方的母亲,于分别时我没有流眼泪,也没有悲伤,只是心头微微有些苦涩。

想着日后母亲一人穿梭在这个城市,茫茫人海中难有可靠的依托时便恨不得永远留在这里,静下心来好好的陪着她度过这段艰苦的岁月。

可是人这一生似乎总是在匆匆赶路,不论中间有着多少驿站,我们总避免不了的随着岁月向前,即使我们百般不愿。

如同多年来,因为要追求学业我经历了一伙又一伙的同学,不管曾经多么关系紧密的两个人,到头来,因为日渐趋于平淡的联系,我们终究将对方淡忘,这样的不舍或许只是一时,但是于我心里来说,母亲此时此刻的似语非语,依依不舍的眼神却是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也许多年后,我成家立业,母亲会过来帮我照顾孩子,然后打理好家里的一日三餐,可是对于这需要憧憬才有的画面在此刻看来未免显得太空虚,但是很奇怪的是,人们很多时候总是习惯让自己活在自己所给的世界里,然后把其定义为现实。

我们不曾到真实世界踏足半步,心里却已有着将这个世界看透的想法,因为别人的述说就轻易动摇自己最初的梦想,然后屈服在还没有到来的明天前,不知这样的生活是我们的悲哀,还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你先回去,我过几天就会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打个电话过来。”这是母亲在广州当面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几天下来,能够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已经很开心了,毕竟一开始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能够找到母亲已经很知足了,所以母亲会不会回去我不会强求她,我希望她过得好,不管在哪都一样,这是我作为儿子于当时唯一的奢求。

不多时,舅舅便带着我继续在诺大的城市中穿梭,期间给我买了一些水果叫我路上吃,然后便送我上了一辆大巴车,我继续重复着来时的模样,在车里透过车窗望着窗外,看着不断消逝于身后的风景,心里逐渐收获了一方安宁。

经过几天的所见所闻,我开始对自己家乡有着种种抱怨,甚至是厌倦家乡那个小地方带给我的一切。

因为我不禁在想,如果我一开始就生活在大城市,那么一定生活得很好,因为见过大城市的孩子后,他们从小便接受着良好的教育,因为素质人群的遍布广泛,所以也很容易有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从而让得他们的成长更为健全。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我不仅出生于那个小地方,而且就是在那样的小地方都还过不好自己的生活。

我们总是这般不甘于平凡,却又总是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在纷纭世事里间歇性的满腔热血,心潮涌来高呼自己的梦想,不管为其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其实现,热情渐退时便小心翼翼的生活,然后长时间的迷茫犯懒。

岁月如同夹在这中间的明灯,它始终不会指引你走向一个具体的方向,不管对的还是错的,那都会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经历,哪怕只把一件事情坚持了几天而已,那也将会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我以为经过这几天的磨砺,自己内心就会变得无比充盈,所以在自己心里,我一直这样警示自己:我是见过了世面的人,回去后,我一定要表现得十分无谓和很炫酷的样子,这样我便会受到更多人喜欢。

毕竟我出来时是父亲给班主任请的假,这件事班上很多同学虽然不知道个中原因,但是他们能够知道的就是,我一个人去了广`州。

这在那时的年纪来说确实是一份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毕竟,从小到大我们便按部就班的学习,从未有过丝毫放松,自家的父母恨不得在家里我们什么事都不做,然后一门心思全部扑在学习上,因为从小家里给出的训戒就是一定要好好学习,只有把书读好了这人才能够出人头地。

正因为此,所以以至于我出去时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带几本书在身上,不管多忙都要记得看一看。

如今想来不免觉得自己当时的心态实在太好,能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静下心去学习,然后在茫茫人海中如同大海捞针般的寻找母亲还没有半句怨言。

可是即使遇到的事情再不好,人们到最终似乎总能找到一个去原谅的理由,就如同在车上的那一刻,我开始淡漠了家里带给我的一切,开始觉得这几天如同做梦一般的生活真的就只是一个梦。

没有谁在那刻能够透过我混浊的眼眸,看清我内心所有不堪的故事,慢慢的,我意识到,对于这样的生活,我不是看明白了,而是麻木了。

不过当把思想层次放置在更高的维度时,我甚至觉得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它们的发生在我漫长的一生看来,这些不过是厚重命运里的了了玄文。

就这样,这两种极端的思想在我脑海里冲窜,我苦于寻找可以突破的方向,然后认定一条路一往无前的走下去,可惜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也没有人再次如同来时的那位阿姨般出现在我身旁,用着己身经历耐心的教导我。

或许,就是在这种几近死胡同的思想中,才能够突然顿悟出可歌可泣的成长,我耐心的整理自己杂乱的心情,慢慢的将这几天的事都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