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归途(二)

随着汽车逐渐远去,母亲所在的那个地方慢慢的变成很小很小的一个点,然后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从此以后,那不仅是舅舅所在的地方,也更是我和母亲在那个地方短暂的家,不管未来岁月如何磨人和汹涌,我都会记得母亲在这里为我所做的一切,带着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纵然当时她因为家里许多事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当我到来时,她始终如同过去一样,用着最积极的心态引导我走向一个正确的人生,然后从容的面对当下的生活。

她仅初中毕业,学历远比不上此刻我就读的高中,但是于此生来说,有着太多东西,我需要向她学习,有太多事情,我无比依赖着她。

入夜时分,大巴车停靠在一个服务区,然后司机硬性要求全车上的人下车,不管你是否需要吃东西都不能待在车上,不然退票走人。

下车后那时候我遇到这样一个画面至今都尤为深刻。

因为当时很口渴,所以便在汽车停靠的餐厅里面的一个小卖部里买水喝,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平日里售价两元的娃哈哈于当时竟然卖到了五块!

这还不止,我记得当时和我一起买东西的还有车上的一名男子,他询问了一下平日里我们所吃的泡面价格,售货员刚开始看只有他一人便叫价五元,这样的价格和平时比起来也只贵了一元钱,对于很多人来说倒也能够接受。

可是随着后面的人越来越多,这桶泡面由最开始的五元居然卖到了十五元,然后就连泡泡面的热水都需要交五元钱才能去净水器那里接。

我听别人说这种长途大巴车中途停靠的站点和司机有着合作关系,只要汽车司机载了客停靠在餐厅旁,司机吃饭便不用花钱,即使一顿饭钱对于司机来说不算什么。

由车上下来的人总会有几个忍不住想要吃饭,这里的价格比之于外面都要贵上两倍不止,餐厅老板便从这些人手里牟取利润,这样的一顿饭钱或许是他们通过辛苦打工半天得到的。

刚开始我不信会有着这样的商家,也不相信这么贵的价格会有人买,但是当自己亲身经历后,我才明白,有一些东西即使再贵,哪怕是一百元一个的普通馒头,在你十分饥饿时它也会受到很多人的哄抢。

即使你能够坚定自我,挨上十多个小时,等到下车时再吃一餐好的,但是当你身处那样的一个餐厅,看着每一个人都有着虽然不香,却能填饱肚子的饭菜时,你很难去坚守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单独的个人看来,平日里一包烟钱而已,所以能够吃饱便好,在另外一些人眼里,他们想着自己是家里唯一的支柱,只要自己还在,便能够继续为家里分担很多事,所以便觉得这样的价格虽然贵了些,但是只此一次也还能够接受。

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在车票钱已经花费工资的一半时,他们对于手里为数不多的钱格外珍惜,那或许是子女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或许是家里一个月的开销,所以这些人虽然饥寒交迫,但是却不忍花费额外的一分钱。

看到这些画面,我不禁想到母亲事先为我精心准备的饭盒,我从背包里将其取出,然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虽然饭菜早已经冷去,但是在当时来说,却是我能吃到最好吃的一餐。

一念及此,心里不禁涌上阵阵酸楚,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什么时候,我会因为这普普通通的一餐而狼吞虎咽,什么时候,我才能再次吃到母亲做的饭菜。”

“平日里,哪怕是最简单的食材,只要经过母亲的手,我总能吃出山珍海味般的味道。”

“要是没有母亲,今晚我恐怕因为忍不住饥饿便很无谓的买一桶十五元的泡面,然后接一次五元钱的热水。”

各种各样的情绪一时塞满了心间,我突然是如此渴望回到母亲身边,渴望她能够突然出现,然后带我吃上很多好吃的。

只可惜,这当时我穷尽所有想要实现的期望慢慢的无疾而终,望着周围和我一样的游人,他们有的年事已高,逐渐步入了中年甚至往后,有的和我一样正直青春年少,却因为家里贫困不得不老早辍学,从此走上打工的道路,毕竟在这社会上,只要是一个不怕苦,知道勤奋的人,始终能找到一口饭吃。

因为要等司机所以车门并没有因为我吃完而打开,这时候,于我身旁我听到了一个中年男子打电话的声音:“我们现在在吃饭,差不多还要十个小时才能到家,爸爸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你在家要听妈妈话啊。”

看着他棉衣紧裹,手里提着一桶泡面,脸上却依旧保持微笑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他是如此亲切。

一个男人,在外面就算再苦再累,心里始终怀着家人,始终把最好的带给家人,在家人面前,作为一个父亲,他永远是那般严肃和不容置疑,但是在外面,他却独自吞下所有的委屈。

一如那桶泡面一样,因为有着家人的挂念,他吃得是如此开心,也许未来的生活总会让他淡忘此刻的艰苦,那或许是他子女学业有成,成家立业的时候,抑或者是儿孙满堂,阖家欢乐的时光,但是那些平平淡淡的生活,却始终是迈过了此刻的艰难困苦迈才有的,不管好的坏的,就像这饭菜里最基本的酸甜苦辣咸一样,一道完整的菜或许会只有一个味道,但一个味道却始终成不了满汉全席。

如同我们生活中常常吃到的酸甜苦辣咸一样,或许这些味道便印证着这有滋有味的人生,在社会的大锅里几经变换,亘古流转,然后上演在千千万万古今的人生剧场,历经岁月的洗涤于多年后,这味道不过如此,故事不过如此,但凡心存一丝怀念,想必早已释然,今生的岁月固然漫长难捱,但是何去追究这周而复始的人生呢?

不管是谁,于这漫长一生看来,他们都不过是一个平淡无奇的过客,彼此间虽偶然泛起浪花,有着羁绊,但是绝不至成就你的全部人生,更多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你所走过的路都要于尽头处回首才能将其一一看清,在不长不短的旅途里,只有淡然从容,才能不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才能得其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