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紫衣郡主

叶风舟急忙四处环视,当瞧见后窗大开,一片如霜月光洒进地上,不由窃喜:“估料慕容姑娘早就逃去,那我就不用担心了。”遂纵身跃出窗外。

只听院内齐声道:“属下见过郡主!”

一位女子言道:“免了。”

有人奏道:“启禀郡主,属下无能,被逆贼遁了去,乞请赎罪。”

又听那白发瞽者之声言道:“属下立刻去追,就算天涯海角,也定将逆贼枭了首级,来见郡主。”

女子言道:“穷寇莫追,收兵罢。”

白发瞽者应道:“属下遵命!”

叶风舟耳闻那女子声音甚为熟悉,心中暗付:“也不知郡主是谁,莫如回去看看。”正欲潜回客栈,又忽转念:“不好,天道盟既知我二人落脚处,量小安子也现了行踪,或许此时已遭围攻!”想到这,忙施展轻功,径朝安子衣所宿客栈飞驰。

果不其然,刚过一道小巷,远远看到客栈内火把摇曳,杀声四起。

叶风舟急忙运功,疾行数步,拽出宝剑,俯冲进去。

此时安子衣已险象环生,招式凌乱。

叶风舟使出一招碧雪剑法,寒光铺天盖地虚刺四周,左手一提安子衣肩膀,沉声喝道:“起!”

二人如大鹏般拔地而起,转眼间奔出数里。

来到一片树林,叶风舟放下安子衣,问道:“小安子,你受伤了么?”

安子衣忙单膝跪地,垂首言道:“幸亏亭主及时赶到,属下无妨。”

叶风舟道:“没事就好,起来罢。”

安子衣依言立起身来,忽道:“亭主,师姐还在客栈?”

叶风舟唬得一跳,问道:“甚么,她还没走?”

安子衣脸色铁青:“本意明天再向她辞别,孰料今晚......”

叶风舟不等他说完,急飞身而去,旋言道:“你速寻一安全所在,沿途留下暗记,待我救出轻尘,再来回你。”话音未落,人已在数十丈开外。

安子衣:“亭主,她在......”还未出口,早不见了人影。

叶风舟返回客栈,上下左右搜了个遍,哪里还有展轻尘,便原路去找安子衣。

翌日,两人雇了一艘渡船。因陆路到处都有官府以及天道盟细作,打算从水路前往临安府。

瓯江波涛荡荡,两岸凉风习习。

叶风舟心中也如阵阵波涛般,起起伏伏,不住寻思:“展老亭主膝下只此一女,临行前嘱咐我好生照顾,倘若遭受不测,又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

安子衣自也万分担忧,然仍抚慰道:“亭主暂请安心,展师姐打小聪慧伶俐,古怪精灵,定能逢凶化吉。”

叶风舟道:“方才我去客栈之时,你说她在哪里?”

安子衣听了,忽地跳起来言道:“是了,师姐昨晚歇息时曾说,为防意外,她在邻近客栈打尖,如此不会横生枝节,并还有两名飞龙卫跟随,”

叶风舟厉声道:“你这小子,怎不早说!”复大声对渔夫道:“船家靠岸。”

安子衣道:“亭主,属下随你同往。”

叶风舟责怪道:“不必,你的任务是什么,难道忘记了?速去完成才是。”

安子衣无奈,低头缓缓坐了下来。

说话间,渡船已经泊靠。

叶风舟正欲上岸,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卷破旧不堪的纸书,言道:“这是玉皇真经,你务必好好收藏,闲暇之余勤加修习,大成后可应对龙虎十象功。”

安子衣一听‘玉皇真经’四个字,顿时欣喜若狂,船上噗通跪倒,连连磕着响头言道:“属下承蒙亭主大恩,没齿难忘。”双手捧接,小心翼翼揣入怀中。

叶风舟见状,欲言又止,良久,方吞出四个字:“好自为之!”

忽听得那头船夫哈哈大笑道:“姓叶的,可认得我否?速将真经秘籍交出来,洒家可大发慈悲,饶了你二人性命,否认休怪刀剑无情!”言毕,指入口中,打了一个呼哨。

嗖嗖嗖,岸畔树林中窜出数十人,个个手持强弩硬弓,上搭飞羽利箭。

安子衣一旁恍然心道:“亭主教授我们多年,原来姓叶呀。”

叶风舟见情势紧急,晃身闪到船夫身前,右手成爪疾探,扣向他脉搏。

那船夫以为按照江湖规矩,还需啰嗦几句才能拉开架势,那料想对方如此响当当人物,竟一言不发暗中偷袭。仓促中挥起木橹,迎面戳去。

然为时已晚,只见叶风舟一招柳叶戏水,后迎躲过木撸,右抓仍扣住了他的手腕。

船夫‘哎哟’惨叫一声,木撸撒手,一股酸痛涌遍全身,顿时大汗淋漓。

叶风舟冷笑道:“我当何人,原是黄山五雄老三,赤面判官丁成珏,好久不见。”

丁成珏哆嗦着言道:“叶风舟,你扣住我也没用,于今郡主驾到,你即使插翅也难逃一死。”

叶风舟道:“是么,请你们郡主出来相见。”

只听岸上有女子说道:“叶公子,放了他,本郡主随你们自便。”

叶风舟闻言甚觉熟悉,遂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数十人当中,不知何时冒出个紫衣女子来,年纪约莫二十岁上下,脸上拢一袭紫色面罩,只露出如水美目,樱桃小嘴。正手持一把折扇,衣袂飘飘站在那里。

叶风舟不由满腹疑团,却一时又想不起这声音在何处听过。

黄山五雄老大,铁面阎罗丁成山仗剑叫道:“秃那贼厮,可听到郡主号令了么,快放了我三弟,饶你不死!”

叶风舟哼了一声道:“她是你们的郡主,与我何干!是放是杀,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赤面判官丁成珏忍痛喊道:“大哥,此人乃杀死父亲的凶手,玉剑书生叶风舟,休教他走脱掉!”

铁面阎罗丁成山听了,勃然大怒道:“姓叶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毋论你放是不放,洒家绝难容你,看剑!”言毕,作势前扑。

遂听郡主娇叱道:“放肆,速与我闪到一旁!”

丁成山闻令,垂首抱拳言道:“遵命!”诺诺退在她身后。

叶风舟道:“丁鹏贪图富贵投靠朝廷,更为虎作伥祸害乡邻,早就死有余辜,我只是替天行道!当时探知你五兄弟平昔行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才没有痛下杀手,留了尔等五条狗命。如今看来,我真是瞎了眼。你们兄弟与丁鹏实乃一丘之貉,罪不容诛。”

黄山五雄老四,白面无常丁成海道:“姓叶的,你有种放了我兄弟,咱们一对一的,凭手里的家伙理论!”

郡主猛一转头,俏目怒视。

唬得丁成海唯唯连声:“属下知罪。”

叶风舟颔首道:“所言极是,以人要挟,非正道所为,我这就放了你。”说罢,松开右爪。

赤面判官丁成珏如逢大赦,也顾不得丢人现眼了,跌跌撞撞刚爬上岸,便转身骂道:“贼厮,你敢过来么?”

叶风舟哈哈大笑道:“区区一群乌合之众,有何不敢。”又低声对安子衣道:“我这里缠住他们,你可寻机脱身。”

安子衣毅然道:“不,亭主自幼待我等亲如同胞兄弟般,属下岂能苟且偷生,独自逃走。”

叶风舟闻言点头道:“也罢,待会倘若恶战,你仔细看我所施招式,用心牢记。”

安子衣应道:“是!”

叶风舟这才双脚轻点,飞身上岸。

黄山五雄老五,黑面无常见状,大吼道:“相好的,洒家先来与你过上几招。”

孰料那郡主厉声喝道:“大胆,难道本郡主说过的话,要自食其言么,给我退下!”

黄山五雄面面相窥,再不敢妄动。

叶风舟抱拳言道:“郡主虽生于蛮夷之邦,却言而有信,在下心中钦佩,就此别过。”说罢,向安子衣摆手。

安子衣走到他身后,傲然而立。

叶风舟朝郡主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方走出数步之遥。

忽听郡主唤道:“公子且慢。”

安子衣呛啷拔出宝剑,精目暴射凶光,言道:“蛮夷果然不讲信诚,要出尔反尔么?”

叶风舟泰然自若道:“郡主还有何见教?”

郡主顿了顿,言道:“公子.....叶公子保重!”

叶风舟见她吞吞吐吐,心里如坠烟雾,且百思不得其解,便又抱拳道:“多谢郡主!”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而去。

黑面阎罗丁成山皱起眉头,冲兄弟们暗暗使了个眼色,躬身言道:“郡主,属下等告退。”

郡主螓首轻点,言道:“去罢,回府禀报桂王爷,就说我三五日后,当归家中拜见。若让我得知尔等追赶叶公子,死罪难饶!”

丁步山与众人齐声道:“遵命!”霎时三五成群的,结伴散去。

那郡主立在河畔杨柳树下,望向远处似若有所失。

叶风舟旋行旋言道:“小安子,咱们再返回客栈,看看轻尘那丫头,在也不在。”

安子衣应道:“遵命。”过了会问道:“叶大哥,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身为幕师门亭主,武功竟如此深不可测。”

叶风舟笑问道:“你可是听他们唤我叶风舟了?”

安子衣道:“嗯,叶大哥曾经也归属刺杀亭么?”

叶风舟道:“与你一样,也是从普通巡卫升至幕师亭的。所不同的是,我直接升到了幕师亭亭主。”

安子衣大睁双目,愕然言道:“那叶大哥的本事,恐十六亭内无人能及了。”

叶风舟道:“单论内功修为,我在十六亭不过无名之辈。”

安子衣更加惊骇,暗付:“如他这般修为在总亭还算无名之辈,那我是什么?”又问道:“若论剑术呢?”

叶风舟道:“剑术嘛还算勉强拿得出手,危难时能保全性命。”

安子衣吓得未敢再言语了,心中怨叹不已:“我平昔自负工夫了得,那知像叶大哥此等人物,在总亭也排不上号,想来真叫人羞愧。”

忽听叶风舟道:“小安子,你可见过那位郡主?”

安子衣茫然若迷回道:“甚么,哪位郡主?”

叶风舟自语道:“声音很是熟悉,却不知何处听过。”

安子衣略微整理一下思绪,突然叫道:“是她!”

叶风舟看着他问道:“谁?”

安子衣道:“是了,郡主便是在客栈里赠我龙骨玉液丹的那位女子。与适才一样,也系带紫色面罩。”

叶风舟皱眉道:“你可看得仔细,没什么差错?”

安子衣连连摇头道:“不会错的,毋论从身影步法,以及穿着打扮,属下认定是她。”

叶风舟暗付:“这就奇了,慕容楚楚乃月英宫四大护教玉女之一,与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怎就成了王爷郡主?这其中缘由,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想到这,言道:“不去管她了,咱们先寻轻尘紧要。”

两人各怀心事,说话间来到客栈。

店小二笑脸相迎道:“二位客官,打火还是住宿?”

安子衣问道:“伙计,昨日可有一女子在此安歇?”

店小二道:“这话怎么说的,本店生意兴隆,常有美貌女子光顾,莫说一位,每天不来个七八十来位,就算小的招呼不周。”

安子衣正色道:“休得啰嗦,那女子身穿白衣,约莫碧玉年华光景,相貌姣好。”

店小二思索片刻,言道:“是有这么一位,不过晨起已会账走了。”

安子衣大惊:“晨起?”

店小二道:“大略初卯时吧,小人还问她何时再来惠顾。”

安子衣忙道:“那小姐如何应你?”

店小二道:“小姐笑言道,今后都不会再来了。”

只听叶风舟言道:“多谢小二哥,咱们走罢。”

安子衣气急败坏道:“叶大哥,师姐......”

叶风舟道:“无妨,我已料到她在何处。”

安子衣点点头,随其向栈外走去。

方掀开垂帘跨出门槛,店小二追出来说道:“客官,那小姐可是郡主么?”

叶风舟心中一惊:“你如何得知?”

店小二难为情的挠挠头,言道:“那小姐从客房下楼时,前后拥簇一群人,个个凶神恶煞的,还携带着各种兵器。宿账也是由其中一位会的,那锭银子足足有五两之多,余下的便赏给我了,因此小的记得非常清楚。会完帐后,哪些人恭恭敬敬称:郡主请,便一同去了。”

叶风舟从袖子中掏出些许碎银,递给他言道:“多谢小二哥。”

安子衣一时听到稀里糊涂,正待细问。

叶风舟早已转过身,快步疾行。

安子衣忙赶上去,旋走旋问道:“叶大哥,你可听出了端倪?”

叶风舟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等到河畔再详叙。”

安子衣虽疑窦丛生,恍恍惚惚,却未敢多言,依言紧随其后。

叶风舟忽止步言道:“小安子,你任务要紧,先前往临安府,待我寻着轻尘再去会你。”

安子衣只得遵从,施礼拜别。

叶风舟身旁无了牵挂,顿时精神百倍。也不顾市井人多,双脚一点跃上屋顶,运起轻功,嗖嗖嗖向河边疾行。

有摆摊小贩看到,先是发愣,转而大呼道:“大伙快来看呐,有人在树上飞。”

乡邻们纷纷围在一起,仰起头来,嚷嚷道:“是啊、是啊,我也瞧见了。”

叶风舟此时迫切想探清展轻尘生死,那管得了这些,佯装马耳东风,足下更是敏捷。

斯须,便看到有个紫衣女子,正盈盈依靠着六角凉亭的木柱,凭栏远眺。

叶风舟稍一收劲力,呼地从树枝上跳将下来,立在亭外,抱拳道:“慕容郡主,在下有事请教。”

紫衣女子似被吓到了,娇躯微微一颤,螓首低垂顿了顿,缓缓扭转过来。

叶风舟凝目细观,不由诧然问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