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逃至北门的完颜宗弼被杨再兴率队追来勒马而立,但见他挽弓搭箭,嗖的一声,羽箭从完颜宗弼头顶穿帽而过,射在城门上发出噔噔地抖动声响。
脑袋上嗖的一声紧接感到了凉意,让完颜宗弼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转过身,一副绝望中透着要慷慨就义的神情。趾高气昂的冲着杨再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说道:“朝这来呀!”
“抓起来!”
杨再兴一声令下,马前几个亲兵扛架带锁上前要抓完颜宗弼。这天大的功劳就要落在手中。
忽然之间众人脚下掀起几股尘土,伴随着尘土来的是砰砰的几声响,几个黑衣人带着兽脸面具,手使钢爪拦住去路,来者正是地灵堂的部众。几个亲兵不曾防备,先是被尘土遮挡了视线,又被钢爪刺破咽喉,当场殒命。
突然遭敌让杨再兴有些意外,久经战阵的他和手下士兵早已有了说不清的默契。弓手袭扰,盾牌手突击包围,长兵器负责劫杀。这些士兵单打独斗未必打的过沧溟府杀手,但论统一协调配合作战,这些杀手就不是对手了,在人数和战斗力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几个地灵堂的杀手全都倒下。
与此同时无数的黑色毒虫遮天蔽日的袭来。包围完颜宗弼的一队人马顷刻之间变作一具具白骨。
杨再兴也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手下士兵更是慌了神,大有要撤退的态势,可敌首近在咫尺,抓了他就能结束这一切又怎能轻言放弃。可毒虫凶狠,迟疑间已然到了众人眼前。手下亲兵见势不妙,立刻将杨再兴拖下马来推向后面,自己却和战马被毒虫瞬间包裹。
“将军咱们撤吧!”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呀!”
手下士兵纷纷劝杨再兴。
此时几个着着火的酒坛子在杨再兴面前不远处摔破,瞬间燃起一道火墙。
赵廷玉和杨琳并肩站在了杨再兴左右,身后还有朱罡和樊爻带着岳云和十几个士兵各自将手里的两个酒坛子砸了出去。又听得一声声急促的银铃声响,这些毒虫全然不顾火焰会吧它们吞噬,疯了一样往火上扑,燃烧的烈酒和虫尸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短短的几道火墙硬生生压灭。
火焰和浓烟散去,已经不见了完颜宗弼,取而代之的是一女子战立在城门上手腕系着铃铛,手里拿着鞭子,正是沧溟府神荼堂堂主柳锦娘,是她指挥着这些蛇虫鼠蚁向杨再兴的人马进攻。
杨再兴无奈,只好下令撤退。柳锦娘见任务完成也不追赶,双方各自徹去。
……
本次行动事关重大,岳飞特遣大将王贵押送岳家军运粮草。自从秦桧博得皇上信任接管了枢密院,北伐军的粮草供应断断续续,从未准时过,如今到了河南府境内,岳飞几次上书请求补给都音讯全无,军中更是出现了士卒不能裹腹的情况,王贵费了好大力气才置办来了这些粮草。
行至山阴小路,王贵忽然感觉一阵凉意从脚底贯穿全身,不禁打个寒颤。王贵对手下人道:“此地凶险,加快速度。”
“是!”
话音刚落,周围树木扰动,树叶沙沙作响,少数金兵夹杂着不知道有多少的伪齐军,山道两侧的树林中一时人头攒动。
“列阵,护住辎重车!”
王贵边下令边抽刀御敌。
士兵们一部分拿出兵器列阵防御,少数人从车子下面抽出一张草席盖在粮草上,又把车后两大坛泥水浇在草席上,动作迅捷且利落。
埋伏的敌兵掷火雷,射火箭,但粮草上浇了泥水,火箭射到上面便熄灭了。带队的金国将领打开一个皮口袋,一只黄鼠狼钻了出来,噌噌地下了高坡跳上了王贵的马头,翘起尾巴对着王贵噗的喷出一股子黄烟,王贵瞬间头晕目眩栽下马来。一场恶战宋军全灭,王贵被俘。
……
“有道是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为今之计,当要以壮士断腕之决心,先彻查税负,重新丈量田地,再整治百官,如今地方士绅兼并田亩之多已是骇人听闻,就拿刘光世和张俊来说吧,名下田产竟多达三千亩,正是像有他们这样的人存在才造成今日朝廷收不上税,百姓吃不了粮,军队发不了饷,陛下要还于旧都就必须要改革痹症,唯有变革,才能复兴。”
“再者军队必须要控制在陛下手里,像韩世忠、岳飞之类还算忠义,张俊当年护驾有功也足见其忠心,蜀中吴玠远离朝廷要防止其佣兵这种,而刘光世贪军功吃空饷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他还纵兵扰民,私占土地,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必须要……”
胡铨、陈刚中坐在堂下极力劝赵构推行改革,整顿百官。几番激烈言语句句中地,但赵构却始终放心不下,如今国家正处战乱之中又岂能轻言变法。此时秦桧求见,他不知何时听闻了这一消息,大力的支持几人的想法。
赵构此时对秦桧及其信任,有了他的进言赵构心里便有了些底。
赵构:“爱卿能够放下成见,支持赞同他们的想法,足见卿之忠诚。”
秦桧:“不敢不敢,为国事,个人恩怨算得了什么,况且胡大人和陈大人赤胆忠心更是我大宋之幸百姓之福,有陛下之英明百官之忠义,中兴指日可待。”
……
嘉兴凌音阁
苏月晨:“小五给张大人看茶。”
五音奇才和张九成分宾主落座,苏月夕端上茶水。
张九成:“下官这次乔装而来实在是冒犯了,但此事实在重大关乎国本啊。”
苏月晨:“张大人高估了,我等皆是女流之辈岂入的庙堂之上,况且家师不过区区祭酒,国家大事哪容得怹说得只言片语。”
张九成:“在下未入仕之时就听闻武大人在江湖上的美名,入的朝堂又听闻她巾帼不让须眉,实在忠义。”
单雨彤打断张九成的话:“那有什么用啊,大人也看到了,这楼阁还是先帝时赏下来的,我们姐妹现在靠卖唱为生奉养师父,要不是有这么个地方只怕要露宿街头了。”
“雨彤。”
苏月晨制止了她的话,说道:“张大人有所不知,家师上次身受重伤至今未愈,朝中更是停了她的俸银,况且就是算上家师,我们不过六个女子,粗识些笔墨能起的了什么作用呀。”
单雨彤:“是呀,也省得到时候让人碍眼,说我们管的多了。”
张九成本意是想拉拢武倾影等人加入,整个皇城司就剩下这几个高手了,凭她们的武艺一定能保护好他们,从而更好的放开手脚实施他们改革。可几人话里话外都是要退却的意思,张九成无奈只得愤愤离去。
苏月晨和单雨彤送出张九成,二人相视一眼笑着关上了门。苏月夕站在两人身后,踮起脚把头架在两人的肩膀上。
苏月夕:“你们俩既然都打算一唱一和的把他轰走了,干嘛还要让我倒茶,浪费。”
苏月晨用手指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头,说道:“死丫头就你话多,还不快去告诉师父张九成走了。”
苏月夕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朝着屋里说道:“师父,人送走了,什么都没答应他。”
苏月夕竖起耳朵仔细听,半晌不见有回应,她也不敢进去,只好蹑手蹑脚的离开。
……
岳家军大胜,乘胜追击,岳飞将手下将领全部派了出去。杨再兴占了北口、牛皋占领蔡县,张宪和高宠发动夜袭一举拿下黄河渡口,留下岳云清缴汴京残敌。
岳飞把手下人全都派了出去,一时间竟然有些捉襟见肘。于是找来赵廷玉,希望他尽快将战报送到临安,一来是向朝廷报喜,二来是希望能尽快为大军补给粮草。临行前,樊爻找到赵廷玉。
樊爻:“赵兄此次回去可将这腰牌一并交付上去,一来是向上面邀功,二来是希望能问个清楚,就这么把咱们四个人扔到这里打前站,既没有个能联络的上峰,也不给个期限章程,我是怕咱们四个就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呀。”
赵廷玉不敢怠慢,带了战报和樊爻的嘱咐,祭甲马、使轻功,星夜兼程,两天一夜的时间赶到了临安。虽是傍晚,赵构还是破例,亲自在寝宫见了这个送来好消息的赵廷玉。
赵构压制着心中喜悦,手里不住的翻动着那份战报,他即刻提笔写下批阅,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战报上拿开,看向跪在书案前,屏风外的赵廷玉。
赵构:“来呀退去屏风,赵廷玉平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赵廷玉:“回陛下,小人不敢。”
赵构:“无妨,赵廷玉,抬起头来。”
赵廷玉并未出入过庙堂,不知道其中威严和利害。他只是按照临行前杨琳对赵廷玉讲过宫中的一些礼节。他低着头缓步站起,微微抬头不敢与皇帝对视。
赵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黑大个子,面相纯朴老实,眼神中透着一腔赤诚。
赵构欣慰的感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来人,赐坐!”
赵廷玉:“谢陛下。”
赵廷玉挺立着身子板板正正的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腿上,双眼盯着赵构的脚。
赵构:“我听下面人说起过你,听说你深入敌后,救了皇城司的人还烧了汴梁城。”
赵廷玉:“救人不过是路见不平,但烧了汴梁城属实我无意之举。”
赵构笑着点了点头:“听说你是太祖后裔,令尊令堂可还好?”
赵廷玉:“劳陛下挂念,小人三岁那年,双亲便死在了战乱之中,自幼由师父抚养长大。”
“哦。”
赵构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失落,起身走到赵廷玉面前将他拉起来,紧握着他的手一副诚恳深切的样子看着赵廷玉。
赵构:“说起来你我都是一家,从今往后咱们人前君臣称道,进得门来你就是朕的子侄。”
赵廷玉有些失措,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吞吞吐吐了半天说出了句:“谢陛下。”
而后觉得不妥,便又加了句:“小人定当拼尽全力以报陛下恩典。”
“好!”
赵构等的就是这句话,赵构立刻刷刷点点写下手谕交给赵廷玉。
赵构:“孩子啊,本不该再让你栉风沐雨受此跋涉之苦,但事关重大,朕恐有奸佞不法之人横生事端,你即刻启程务必将朕的手书交给岳鹏举,告诉他要杀伐决断,把握时机呀。”
“是!”
赵廷玉起身要走又被赵构叫住。
“等一等。”
赵构从床边衣架上摘下龙形玉佩给了赵廷玉。
赵构:“赵廷玉,你拿着朕的玉佩,从此以后可自由出入这临安行宫。”
赵廷玉接过玉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赵构行了跪拜之礼,转身出了寝宫。行至宫门前,见有三人早在门前等候,正是秦桧带着两个随从拦住了赵廷玉。
……
“这家伙嘴还真硬,怎么办?”
几个壮硕的狱卒,拿着短棍,累的满身是汗,对吊在老虎凳上的王贵束手无策。
“躲开。”
杜充拨开几个狱卒坐到王贵面前。
“王将军,别来无恙啊。”
王贵缓缓抬起头,被凝固的血遮挡了视线的眼睛里透出惊诧的眼神。
王贵用颤抖的声音质问道:“杜充?”
杜充:“王将军,素闻贵军军纪严明,岳鹏举更是治军有方,向来厌恶那些假公济私,为己谋利的人,不知将军在山东的这套田产会不会让岳元帅雷霆大怒?”
王贵:“你在说什么,我哪有什么田产?”
杜充拿出一张地契,上面清楚写着田亩的数量,房屋的面积,但并没有署名和签字画押。
王贵:“这不是我的。”
杜充:“哎,这就是你的,来人!”
杜充身后的两个手下上前掰开王贵的手,按着他的手在地契上花了押。一旁又有一书吏打扮的人带着笔墨在牢外的桌案上摆开。接过地契又将王贵随身的信札一同摆在桌上。
杜充:“这位先生乃是我的幕僚,是我专门请来教小儿读书的,他有一绝技,只要是见过的字能够分毫不差的写出来。”
不多时书吏吹了吹地契上的墨迹,交给杜充。
杜充:“好了,现在这千亩良田和四进的大宅院就是您王贵将军的了,哎呀,一个河南汤阴的宋国将军整日忙于战事,是如何在沦陷的山东济州府有的田产呢,我要是把这个东西交给岳飞。”
王贵:“你这伎俩未免有些低能了吧,岳元帅明察秋毫岂能被你蒙骗。”
杜充:“王将军这话自己信吗,哦对了,听说你在临安还私自纳了个妾,前日押运粮草路过湘县时,还在湘县里喝花酒,而那家酒肆就是金人开的,王将军,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干这一行可有些日子了,没有些真材实料怎么敢抓住你这主力军的将领呢。”
王贵:“你竟然还勾结金人!”
杜充:“谁知道,谁见过,岳飞他知道吗,但是他很快就会知道你扰乱军纪,还贻误了军机,当然,这些个事也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王将军一定能忍受的住,我这里还有封你亲笔写给金军主将韩常的信,上面可把你们运量线路写的一清二楚。”
王贵:“满口胡言。”
“来拿给他看看。”
杜充招呼书吏将一封刚刚伪造好的信摆在了面前。
“王将军,看清楚都是你的字,没错吧,弟王贵敬上。”
杜充手指着信的署名,一点点读给王贵听。
“他要咬舌自尽!”
身后人喊道。
杜充上前手刀打在王贵脖子上,王贵被打昏。
不知过了多久,王贵被冷水激醒。
杜充:“王将军,这是何苦呢,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的妻儿老小可怎么办呀,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杜充把一块长命锁挂在手指上,悬在王贵眼前晃来晃去。那正是王贵孩子的。
“畜牲,你想干什么!”
王贵怒火中烧,挣扎的动作晃的锁链直响。
“别急别急呀,王将军,他们都好的很。”
杜充突然话锋一转,问手下道:“哎,咱们回来几个时辰了?”
“回将军,五个时辰了。”
杜充:“哎呦,五个时辰,凭岳家军的行事速度,现在应该打扫完战场了吧,这要是没找到王将军你可怎么办,嘿对了,我派两个嫡系把你送回去,过几天我再把这封信通过枢密院交给岳飞,哎,这回岳飞他怎么着也有戒心了。”
王贵:“畜牲,我杀了你!”
杜充突然板起了脸:“你别不识抬举,实话告诉你,岳飞他如今自身难保,他天天喊着迎还二圣置当今皇上于何处,要真是让他把这事做成了你觉得皇上会愿意吗。”
杜充说这话把手里的长命锁放在王贵的腿上用手指敲了敲。
杜充:“王将军是聪明人,这大宋上面只有一片天那就是皇上,那刘光世和张俊有何能,看看现在,高官厚禄,大权在握,好不风光哩。”
王贵吞了口唾沫,缓缓抬头看向杜充。
……
秦桧拦下赵廷玉,把他带到了府中。
屋中桌椅大气,装点素雅。桌上摆的食物尽是玉盘珍馐,摆放精美讲究。
秦桧:“廷玉啊,不要拘谨不要客气,这是陛下知你劳顿,特意安排下来的,让我这个宰相作陪,你可是够风光了。”
赵廷玉也的确累了,他又不懂什么官家的礼节,和秦桧道了声谢便狂吃起来。一旁有下人给他斟酒,赵廷玉对着给他倒酒之人点点头表示谢意,抓起酒碗送到了嘴边。酒气一钻入鼻子,赵廷玉察觉到了异样。
他自幼跟随冷凝霜生活,算是从药罐子里长起来的各式各样的药材和毒物见的惯了。今天他一闻就觉出来不对,酒里混有淡淡的蒙汗药味。赵廷玉愣了一下,嘴里咀嚼的动作也停下了,细细品味口中饭菜的味道可有异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数人的围观之下。
赵廷玉故意装出有些不好意思笑道:“秦相见笑,小人不会饮酒,又怕耽搁了事情,可否给碗清水喝。”
秦桧:“无妨无妨,来人,上茶。”
下人去到后厨置茶,秦桧和赵廷玉闲聊道:“你怎么进的岳家军啊,还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
赵廷玉摸了一下嘴,咽了口中的饭菜回道:“相爷高看了,小人那有那等体魄近岳家军,实在是战事突然,军队里实在忙的抽不出人,又事关重大,小人腿脚利索也和元帅相熟,这才叫小的进京来。”
秦桧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人道:“来呀,给他上点温软的,让他吃好。”
赵廷玉:“谢相爷,谢相爷。”
秦桧:“好了,你慢慢吃,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他们,我就先离开了,省得你拘谨。”
赵廷玉吃饱喝足不敢怠慢,连夜出了临安。殊不知在他吃喝之时,早有一只海东青,展翅飞出了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