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院子,余阴便迎面碰到了脸上顶着一个鲜红巴掌印的付六。
“呦,付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余阴笑问。
“自然是来寻你,难得有缘,不如出去喝两杯?”
付六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大手一挥,豪气的补了一句,道:“听这县衙的人说,天桃县有家馆子很不错,我请客,我们不醉不归?”
这人还真不把她当外人?
余阴:“实不相瞒,我不胜酒力,喝酒的事还是免了,比起这个,我很好奇付大人今日这模样为何与往日不同?”
一边说着,余阴一边别有意味的盯着付六脸上巴掌印看,付六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付六指着自己脸上的红印,大大咧咧道:“你说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早上闲的无聊,就想着拜访拜访寒大人,见到她没起,好心叫她起床,谁知寒大人不领情,才有了这么一遭。”
“所以,付大人你是闯进了寒大人的闺房?”余阴挑起眉,笑了。
付六没脸没皮道:“她的房间四下无人把守,怎么能叫闯呢?顶多算是误入。”
云月半和苏二互相看了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对付六赤裸裸的鄙视之情,余阴更是揶揄道:“付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恕我浅薄,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心怀不轨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当真是佩服。”
“承让承让。”
付六冲余阴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反而将讽刺当成了褒奖,余阴拿他没法,只得撇开这一茬,打算趁着天还亮着,出去查查案子,可是付六却也没识相的离开,反而跟着余阴他们一起往外走。
付六问:“你们这是准备出去?去做什么?”
“不做什么,随便逛逛而已。”余阴随口应道。
“你们莫不是要查天桃县的几桩凶案?”
付六是个聪明人,余阴没有应声,在他看来便是默认,不由起了兴致,不厌其烦的和余阴搭话,不是一般的聒噪。
云月半忍无可忍,对余阴:“我还有哑药,要赏给他吗?”
余阴:“哑药就算了,这人看起来是个记仇的人,你还是少惹他为妙。”
云月半郁郁的应了一声,可是掏药的手却压根没从袖子里拿出来,依然蠢蠢欲动。
寻了辆马车,几人径直朝着崔娘原先所居住的城西赶去。
独门独户的小院还算别致,几人下了马车,却发现小院的门大开着,里面隐约有人声。
“快点,快点,要是让人撞见就麻烦了。”
“怕什么?崔娘死了,旁人都嫌弃这里晦气,哪会到这儿来?话说,你都找了些啥?这几块破木头有什么可拿的?你还当宝贝似的藏着?”
“这可是香檀木,金贵着呢!要是交给老大,他保准喜欢。”
“也是,老大总喜欢舞文弄墨的东西,哪像旁的山大王?”
余阴猝不及防出声道:“山大王?你们是哪个山头的小贼?”
这时余阴几人已经走进了院子,余阴更是直接堵在了门前,笑眯眯的看着屋子里两个贼头贼脑的年轻汉子。
“...你们谁啊?”
两个小贼背着包裹,见到人有些慌,眼睛四下乱飘,似乎在找逃窜的后路。
余阴扭头冲付六笑道:“付大人,这两个小贼有劳了。”
付六立马明白余阴是何意思,直接挤到门里,没等两个小贼来得及逃跑,便被付六拎小鸡仔似的提出了门外,还顺手找了一根绳子,将两人背对背绑了起来,扔到了院子里。
“敢绑我们?你们知道我们是谁不?”
“对,知道我们是谁不?”
“识相的赶快放开,不然我们老大不会放过你们的?”
“对,老大不会放过你们的。”
被绑了起来,两个小贼的胆子倒大了,开始耍起横来,细眉薄唇,稍微瘦些的那个叫嚣的最凶,宽脸大耳的那个则跟着附和,两人配合的十分的默契,但余阴几人又怎会被这两个小贼吓到,纷纷乐了。
余阴问:“你们是何人?为什么来这儿偷盗崔娘的东西?”
“你们还不配知道爷爷们的来历,再说了,死人的东西算什么偷盗?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拿。”细眉薄唇的那个贼人很是嚣张,梗着脖子,抬着下巴,一脸的俾睨众生。
知这人怕是吃硬不吃软,余阴便没再多说什么,只回头看了眼云月半,下巴朝着两人努了努,并且给了他一个眼神。
云月半立马会意,瞬间来了精神,这一路上他都没什么机会发挥自己用毒的天赋,终于抓住了试验新毒的机会,他自然乐得接过拷问的差事。
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云月半倒出两粒毒丸,一脸坏笑的走向两个贼人。
“你想做什么?别过来...”
薄唇的贼人意识到不妙,拼命的挣扎,另一个反应稍微慢了些,但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娃娃脸少年手里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好物,也跟着慌了。
可是两人被绑在一起,慌乱之时,越挣扎绳子缠的越紧,最后两个贼人非但没挣脱绳子,反而栽倒在地,两颗头朝着云月半的方向,更方便被喂毒了。
怕两个贼人万一伤到云月半,本来做壁上观的苏二被余阴差使着帮忙摁住了他们的头,此时两个贪财的贼人,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在他们看来,这几个人简直比他们真土匪还像土匪。
天桃县西北方向,毗邻着一处专门流放罪人的蛮荒之地,也是大赢唯一的一处无法地带。
蛮荒之地土匪横行,这两个偷盗崔娘遗物的贼人,便是蛮荒之地最大的一处山头的土匪,谁知不巧碰上了余阴这几个不讲道理的,也算是他们倒霉。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两个被喂毒的土匪便只觉跨下发凉,浑身发热,陆陆续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只是粗犷的痛呼,却渐渐变了味儿,两人的声音竟变得尖细起来,脸上的胡茬竟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脱落,风吹日晒的糙皮肤也变得细腻光滑,甚至两人平坦的胸膛也跟着鼓了起来,俨然是变成了女人。
众人:“......”
两个土匪俨然也注意到了自身的变化,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余阴将视线从两个不忍直视的土匪“姑娘”身上移开,问云月半道:“你这是新药?”
云月半嘚瑟道:“怎么样?厉害吧?!”
余阴又问:“效果能持续多久?”
“只要不服解药,他们一辈子就会是这个样子。”云月半回答道。
至于解药,即使云月半不说,余阴也清楚,暂时是没有的,毕竟云月半所有的毒药,都要依靠着谷主云生白配置,既然是新药,也就意味着还未来得及向云生白禀报,自然是没有解药的。
可是两个土匪并不知道这一点,连忙声泪俱下的告饶,表示什么都说。
好端端的突然从男人变成了姑娘,或者说是变成不男不女的姑娘,这比杀了他们还惨,毕竟他们要是以这副模样回山头,不被兄弟们笑死,一辈子恐怕也抬不起头,两土匪又怎敢不如实交代。
余阴见两个贼人服软,便随手搬了条矮凳坐在在两人跟前,貌似和蔼道:“那就先说说你们姓甚名谁,为何会在崔娘的院子?”
稍瘦些的土匪乖乖道:“我名唤王金,他唤王山,我们是堂兄弟,都是毛头山上的土匪。”
余阴并不知蛮荒之地的毛头山,扭头看向苏二,后者会意道:“是蛮荒地的最大山头,山大王叫骆文秀,虽然名字秀气,他也自认是读书人,但其实是蛮荒之地的狠角,十六岁就收服了周遭的山头土匪,才有了现在说一不二的毛头山。对了,骆文秀人好风流,经常扮作嫖客流连烟花之地,据说也曾是崔娘的常客。”
土匪王金道:“对,我们老大确实认识崔娘子,而且我们老大是个念旧的人,听说了崔娘子赎身后被主人家赶出了府,便派我们两人来看看,说是要把崔娘子接回山头养着,可是我们兄弟二人来到天桃县后,便听闻崔娘子死了,便寻到了她的住处,想看是不是真没了,要是真死了,我们也好给老大回话。”
余阴听完王金的解释,没有说话,只是扭回头瞟了眼屋内的狼藉,王金悻悻道:“我们来这儿以后,问了邻里,知道崔娘子是真的被人杀了,见院里没人,又看到崔娘子留下了不少好东西,我们兄弟二人这才一时起了贪念,想着也不能白来一趟,至少拿点东西好给老大留个念想,哪成想碰到了你们这几位爷。”也是够倒霉的。
后半句话,王金识相的没敢说出口,只是继续讨好道:“您看,该说的我们也都说完了,能不能给口解药,让我们变回去?我们要是以这副样子回山头,肯定要被兄弟们笑死。”
余阴撑着下巴,百无聊赖道:“说完了?没有隐瞒?”
王金信誓旦旦的点头,道:“那必须的,小的不敢欺瞒。”
余阴没再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了王金和王山丢落在一旁的布包跟前,俯身将两个布包解开,倒出了里面的物件。
抬手拨了拨倒出来的东西,发现除了一些崔娘子的值钱遗物,包裹里还放着几把短刀,几瓶毒药,还有一捆麻绳。
余阴拾起一捆麻绳,冲王金道:“既然你们是来接崔娘子的,又何必带着这么多凶器?”
王金的视线虚虚飘了一下,道:“这不是怕崔娘子不跟我们走,才想着带点东西吓唬一下?”
余阴只是笑,对苏二道:“劳烦回县衙报信,就说抓到了两个凶案的嫌犯,让寒大人派几个衙役来提人。”
苏二微微一愣,没有多问,领命快步走了。
两个土匪却慌了,王山急急道:“我们可没有杀莲莲姑娘。”
余阴笑道:“你怎知有个被杀的姑娘叫莲莲?你认识她?”
王金狠狠的用头撞了下王山,后者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不,不认识,我只是听说有个叫莲莲的被杀了。”
余阴不慌不忙道:“中午莲莲的尸身才被发现,县衙也还未来得及公开新的被害姑娘姓名,就算是天桃县的百姓也未将这件事传开,你们两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听说谁的?”
王山:“...听...听...”
王山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显然这两人与天桃县的凶案确实有所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