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七,你在这儿干什么?”
福婆停在门后,枯皱的脸藏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
薛七从也算是在青王府土生土长的,各种各样的事儿见多了,倒也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身。
他露出笑容,指了指余阴手里的食盒,道:“福婆,送饭的人有事儿,我这不替他送饭来了?”
“..既然饭菜送来了,你就赶快走开,和小丫鬟坐在一起说悄悄话,成什么体统?”
福婆斥了一声,扭身前给了余阴一个眼神,示意她回来。
余阴扶着薛七站起身,重重地捏了下他的肩膀,才二话不说的重新进了黑院。
等黑院的院门一关,薛七脸上的笑容便立马冷了,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抹了抹手心里的汗,连忙向赵青砚的院子奔去。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薛七清楚这个新进府的小丫鬟除了没规矩一些,倒还不至于会撒这种人命关天的谎。
看起来连走路都不太稳的福婆杀了人?!
这种话说出去,恐怕没人信!
虽说薛七心底存在着一丝侥幸,觉得有可能是新入府的小丫鬟在荒芜的黑院里被吓得有些疯癫,才会说出井里有骨头这种话。
但是,薛七没有时间多细想,他莫名觉得,要是不赶快通报世子,黑院里恐怕要出大事儿。
急急忙忙赶到世子的院落,少年世子此时正赤着脚,坐在莲花池边,满脸郁郁的用石子打水玩儿。
一眼看到急匆匆赶回来的薛七,少年世子瞥着他,道:“饭菜都送去了?没提本世子吧?”
“自然没提,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世子,您赶快跟我走。”
说着,薛七连忙去拉赵青砚,后者一把撇开他。
“干什么?去哪儿?”
薛七道:“世子您快跟我去黑院,您那个小丫鬟阿翠要没命了!”
“什么没命了?不是刚让你送了饭菜过去?只不过是昨天一天没吃东西,她还能饿死?!”
赵青砚根本没把薛七的着急当回事儿,顾自又坐回池边,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打向池面,那小石子在水面跳了几下,才没入了水中。
薛七连忙把余阴跟她说的话,一一告诉了少年世子。
谁知少年世子赵青砚却道:“本世子不信,你也别信。”
显然赵青砚以为这是对方又想出来的整人法子,压根没认真。
薛七也看出来了这一点,就道:“阿翠要是骗人,那还倒好了,就怕她说的是真的,您也不是不知道黑院的邪性,要是她也像是其他那些下人一样在黑院里没了,世子您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我后悔什么?!你别胡说!”
少年世子还不善隐藏情绪,视线有些飘,说话也突然结巴了一下。
薛七道:“世子,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阿翠是为何进的黑院,不就是她不从您呗!”
赵青砚闻言,腾地一下从池边站了起来,他有些气急败坏,耳尖也悄悄地红了。
但薛七并没有住口的意思,继续道:“这也没啥,您看这别家府上,像您这么大的公子,有的都已经有儿有女。可您倒好,前来巴结提亲的,都把我们王府的门槛都踏破了,您却压根不理,好不容易看上个小丫鬟,您还把人送到了黑院那个邪性的地方,就是不知道阿翠....”
“.....闭嘴!”
少年世子没好气地打断薛七,踩上鞋子踢了他一脚,才忍无可忍般的快步走出了院子。
薛七连忙跟上,顺便还叫上了几个护院,一同赶往黑院。
另一边,跟着福婆重新跨入黑院的余阴,还没走两步,就只见前面福婆突然转过身,盯着她,一脸阴鹜。
“...福婆?怎么了?”
余阴歪着脑袋露出困惑的神情,恰到好处的演绎出了身为一个小丫鬟的天真与懵懂。
福婆并未被余阴的表象所欺骗,直接走到一处破门后,拖出来了一个被紧紧捆住手脚的少女。
余阴打眼一瞧,很快就认出那少女是昨夜刚从井里救出来的那个,她心下一沉,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指,装傻道:“这谁呀?福婆你怎么绑着个人?”
“你不认识?”
福婆冷哼一声,直接将少女摔倒余阴面前,冲她吼道:“你倒是说一说,昨个是谁救了你?”
那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少女趴在地上,垂着眼,看也不看余阴,只道:“谁也没救我,是我自个从井里爬出来的。”
“你倒是能耐,把你再丢进去,老身看你还能不能自个爬出来!”
那福婆见少女不说实话,有些恼了,直接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了井边,就要把她推下去。
“啧”
余阴见状,不耐烦的咂了下嘴,冲福婆道:“福婆,你何必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我见你也是诵经信佛的人,不怕毒事做多了,阎王来索命?!”
“老身已是走过鬼门关的人,想要索老身的命,还要看阎王有没有那个胆子。”
福婆表情变得狰狞,神色间透着股令人胆寒的狠厉。
这个世上,有人敬畏世俗伦理选择成为好人,有人为达目的选择成为恶人,可是无论好人还是恶人,都没有敢于不要命,还没有丝毫畏惧之心的人可怕。
没有了畏惧和牵绊,便也就没有了顾忌,那么行事自然会变得疯癫和恶毒,这一点,余阴倒是比旁人深有体会。
见余阴不再应声,福婆有些不耐烦,她道:“你究竟是何人?来青王府做什么?”
余阴淡然道:“你不是知道我叫阿翠?来青王府自然是来做丫鬟的,还能做什么?”
“撒谎!”
福婆怒吼一声,莫名被激怒了,她立马丢下想丢入井里的少女,冲向了余阴。
余阴意识到不妙,扭身想跑,但她哪里比得过身负武功的福婆,直接脖颈一麻,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等余阴醒过来时,却发现她不知自己身处在一间牢房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
牢房的另一角,几个赤身裸体的女人互相依偎着,神色仓皇,都盯着她,却并不敢靠近,只有之前救下的那个少女跪坐她在身边。
少女连忙将头昏脑涨的余阴扶起,道:“你醒了?”
“这是福婆房间的地下密室?”
余阴揉了揉太阳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见少女点头,余阴又道:“福婆人呢?”
“老身在此。”
福婆的声音从牢房外的拐角传来,她走到牢房前,冲余阴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何人?”
余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我是一个若是被你杀了,整个青王府都要遭殃的人!”
福婆视线微顿,脱口道:“你是朝廷的人?!”
“不是!”
“那你为何说青王府会因为你的死惹上麻烦?你莫不是在戏耍老身?”福婆警惕道。
余阴眯着眼,似是玩笑道:“自然不是,因为若是被你杀死了,整个青王府肯定会被我的鬼魂缠身,到时候天天闹鬼,岂不是要遭殃?”
福婆:“...臭丫头,你找死!”
意识到余阴只是在戏弄她,福婆抬掌便劈了过来。
余阴慌忙带着身旁的少女往旁边一滚,险险的躲过了福婆这使出了全力的一掌,之后她扭回头,却发现牢房的牢门因为这一掌的震慑,竟有些开裂的迹象。
正当余阴思索着,要不要再激怒福婆几次,好引她彻底劈开牢门。
谁知福婆也完全不是个蠢的,立马稍微收敛了些怒气,走到稍远的地方站定,不再打算动手。
福婆恶狠狠的对余阴威胁道:“再不说你是什么底细,老身饶不了你,定将你碎尸万段!”
“不是说过了?我叫何阿翠,来青王府里当丫鬟的,福婆你记性怎么这么不好?需不需要看大夫?我倒是认识一个神医,要不给你指条生路?!”
余阴有意激怒福婆,喋喋不休的扯起了谎话。
“臭丫头,你简直活腻歪了!”
福婆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声,气的青筋暴起,她索性放弃了探问余阴的底细,毕竟在她看来,这个小丫鬟留不得,反正都是要杀的,就算知道了底细也改变不了结果。
想通了这一点,福婆也不再多做纠结,直接扭身就走。
余阴连忙叫住了她,看了眼角落里那些已经被折磨到不成人样的女人们,问道:“你在这青王府吃穿不愁,为何要害这么多无辜的姑娘?”
福婆近乎疯魔道:“无辜?她们谁也不无辜,惹主子不高兴就是该死,更何况她们个个都要探听青王妃,还要毁她清誉,老身岂能容得她们放肆?!”
听完福婆的话,余阴又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几眼那几个女人,心道这福婆恐怕真是疯的不轻,这几个姑娘怎么看都是普通人,若真是闲着没事儿混进王府只是为了八卦青王妃的事,那绝对是吃饱了撑的。
说起来青王妃的清誉是指什么?
余阴对这个问题很好奇,而且莫名觉得她来黑院找福婆,说不定是找对了知晓当年青王妃之死真相的人,只不过怎么让对方说出来,倒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