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宵禁后,城市里几乎没有半点声响。每次尖锐的狗吠深巷,总是那么突兀而不自然,激起清醒的人一身冷汗。
玫瑰街二十七号。
月光倾诉撒在人体上,如同一具具白骨。连家具都成了雪白的颜色,冷岑岑没有半点温度。
陆奇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小腹前,闭紧双眼,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
不过在死神状态下,房间里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变化都没能瞒得过他的感官。
通过詹姆士的描述,陆奇断定盘桓在这间房间的是一个怨恨女鬼,因为生前受到某种诅咒,例如成为魔法仪式的献祭祭品,其灵魂留在原地成为为祸的妖孽。
普通的魔法师用常规办法对付怨恨女鬼往往事倍功半,因为多数法师的职责不在于驱鬼,而在于对抗现实存在的实体物质。
在怨灵的世界里,普通魔法的作用非常难击中它们的本体,好比是大力士用拳头猛砸飞扑来的蜂群,就算力量再大,也会拳拳落空,多半情况下会在铺天盖地的蜜蜂里死于非命。
陆奇可不一样,他是死神的代言人。幽冥世界的主宰者恰恰是幽灵生物的克星。他倒是期待女鬼出现,但是也怀有好奇心:白天他用死神的能力检查过房间每个角落,都没发现有鬼怪存在,女鬼到底藏在了哪里呢?
他坚挺到午夜1点左右,精神实在扛不住,打了两个盹就进入了安眠。
约计凌晨3点,渗人的气息从卫生间的便桶内涌了出来,咕嘟嘟水泡里冒出腐烂的恶臭,血红的气体在房间内飞速扩散,渐渐凝聚为人形。
随着鬼魂的出现,整个房间的温度都急速降低,原本被月光占据的领土迅速被血色替代,同时,若有若无的歌声夹杂无数的哭泣、呓语和谩骂、指责在房间里快速扩散,像是一阵阵血潮冲击着主卧里安静的少年。
陆奇被惊醒的短短几秒钟内,他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包围他的是无数的鬼魂和冤魂,凶厉的恶鬼与残忍嗜杀的图像。
他尝试用精神力深入鬼魂的势力范围探寻,但刚睁开眼,巨大的恐慌感和孤独感立刻开始冲击着他的神经,使得陆奇如同在孤岛上孤立无援饥渴交加的难民,面对汹涌的血潮和成千上万的恶鬼,他即将在下一秒就要被生生吞噬……
“好强的怨念!”陆奇这才明白,为什么前几个租客死的死,疯的疯,连魔法师都没能幸免于难。拥有如此强大实力的鬼魂,就算是现在的他,也不免有些对战斗结局担忧。
“新生死神——最高强度!”
陆奇清楚自己目前的实力,一旦新生死神激活到5%,留给他的释放魔力时间不会超过十秒钟。
他微微睁开右眼,蓝色的理性光辉宛如一面帷幕遮蔽了他的眼球,在瞳孔里驱散了不必要的干扰与幻象,继而锁定了徘徊在他床边的鬼魂。
鬼魂飘飘荡荡,在他床边摇曳,似乎已经看出他是装睡,竟发出声怪诞的冷笑。
那冷笑恍若歌声,在夜班时分忽远忽近,不受阻拦的钻进陆奇的耳膜,直透他的大脑,令他的脑袋针钻似得剧痛。
而鬼魂在房间里所经过的地方,无不留下红色的痕迹,痕迹由红转黑,黑色痕迹继而崩塌,陆奇眯着眼睛,望见鬼魂驻足在窗边,修长的手指分别放在他头顶和心脏上方,他的精神很快也有了撕裂的感觉,意识在瞬间陷入模糊。
“狗屁牛鬼蛇神,看老子送你下地狱,去死!”
陆奇猛然从床上暴起,死神状态加持下,来自地狱的舞步在瞬间启动,短暂的数米距离,他的身体在隐身、错位、幻形、分解和融合之间进行了十几次变幻!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在现在到陆奇这里,成了静如死尸,动如恶鬼。他动手的速度不亚于离弦的弩箭,在鬼魂制造的凶恶环境里快速辟退无用的干扰,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屠夫,尖刀准确无误地插进屠宰动物的关节缝隙,轻而易举的挑破韧带和肌肉。
然而女鬼凭借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怨恨,她张开长的变态的双臂,十指的指甲快速伸展,红艳艳的气息化作肉眼可见的纷飞妖灵,分散到卧室的每个角落,将陆奇围在中间,并发出痛苦的哭泣声。
陆奇的眼睛古井无波,脚跟原地旋转,带动被影像滞涩的身体转动,白色的瞳仁泯去所有的光泽,眼神延伸到周身之外,将感知力放在动荡不安的怨鬼之中。
刺骨的痛苦突然降至,就在陆奇的而背后,暗色的墙壁突然荡起波澜,无声无色无味,但却充斥杀机的锋芒猛然而来!
这次攻击是女鬼看出陆奇的魔法师身份,趁其不备突然使出的杀招,如此近的距离之下,纵然以陆奇敏锐的死神状态能感受到力量波动,他尚未成熟的身体和战斗本能也难以反映过来。
女鬼的指甲触及他黑色的大衣时,本该命中的肾脏部位意外的向侧面一偏,但指甲的尖端依旧狠辣地扎进他的脊椎部位。
惊叹女鬼的神出鬼没,弯着腰的俊秀少年灵巧的伛偻下身体,手中挥舞袖剑,一方面向反方向退避,一方面看看对方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怨恨女鬼果然不懂收手,一击之后,继续向前猛攻。只听一声微响,红雾中的指甲依然刺破了陆奇的喉咙。
然而预判对方行动轨迹的陆奇一个顶膝,恰好隔开女鬼的长指甲和他喉结的缝隙。
砰地一声撞击,女鬼被陆奇纵身扑倒,陆奇不管脖子上正滴落血迹,收回右袖口的袖剑,直接释放了一个死神技能:万解。
但女鬼的身体在雾气里不顾致命的魔法,纤瘦的双臂狠狠地缠向陆奇的膝盖。
咔嚓一声,残影相交的一次撞击,陆奇的魔法打偏了方向,他的左臂同时被女鬼重创,然后他稳住身体,从咬牙切齿的疼痛状态里,用尽最后一丝法力,将时间定格在右手虎口将女鬼锁喉的刹那。
幽冥的叹息如流星滑落,不寒而栗的刺痛让身负重伤的女鬼也经不住抬头望去,此时此刻,死神审判,诸神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