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只得点头,又笑着道了句“二哥”。
那厮倒是不要脸的回了句“安妹妹。”
安意心里嘀咕,还好她穿过来的人家不姓林,否者鸡皮疙瘩都要抖一地。
安意从容坐定,除了老祖宗们坐在上首,位家两位伯伯都坐在石凳上,倒是卫启瀚双手抱胸斜靠在亭旁的柱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画眉鸟儿。
素手拿过茶炉旁的如意银杆子,随手扒拉着炉子里头的香木碳,这是上好的碳头,无一点烟尘,闻之责是淡淡的木头清香。
直到那银杆子上的如意祥云纹饰渐渐升温,安意这才放下,又提了一旁的小茶壶放到炉子上煮着。
便听见老太爷在说“今日叫你们两兄弟来,也是为那一桩婚事,原委呢,安丫头也和我们说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老太太继续道“你们有心为民,我们两个老的也不好说什么,再者年轻人的恋爱,现在讲究民主自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都是老一代了。譬如我和你们母亲,就是家里长辈定的。”
卫华敬和卫华明心下明白,都知此事得益于安意,心里顿时也各自有了主意。
“纵然如此,我有些话还是要说的,安丫头不可谓不委屈,此事她得不到一分利处还要处处诟人话柄,却还能巴巴的在我们这里为你们两个解释,论大义,你们一个手握重权,一个手掌银财,却是谁也比不过她一个小女子。”
“我说这话你们服吗?”
卫老太爷一双老眼一如往常般浑浊,说出来的话却清澈人心。
卫华敬和卫华明心下本就羞愧难当,皆是诚心诚意道出那个“服”字。
卫华明顿了顿,继续开口“父亲母亲大哥,这事是我们二房的过错,该我们二房一力承担,我早已有打算,将我手下商行的股份分四份出来,给安丫头一份,合同我已经拟好了。”
此刻安意身前炉子上的水正咕噜噜作响,安意移开水壶站起身来,正要开口。
却被卫老太爷杆烟枪上下对着点了点示意坐下,便打算暂不开口。
“安丫头你也别急,卫家商行四分之一的股份,不是烫手山芋,你拿着是理所因当,安安心心接着便是,这也是你二伯一房对你的补偿,就是他今日不开口,我也是要替你讨要的。”
“你也别说什么当不得,今日这事祖父就是强压这你,也要拿到这该属于你的利益。”
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底落下来“孩子啊,这是卫家欠你的,你拿着吧,就当是为了我和你祖母,为了让我们所剩无几的日子里能心下安宁一些。”
这是安意所没想到的,卫家商行四分之一的股份,仅次于安意在安氏商行的股份,这原该是卫华明留给自己孩子的,这样加起来算,她安意手上的财富算得上嘉城首屈一指的了。
安氏商行那一半,还有安父安母多年来积累下来的财产,再加上卫家这四分之一,手上的流动资产可谓是都算计不全。
钱,谁不喜欢。
往后银钱在手,整个嘉城横着走,原本她也只打算客套两句,如今连客套都不用了。
“祖父别这么说,我从未怪过你们,都是人各有命罢了,还是安意前时说的那句,祖父祖母都是鸿福齐天的人,定能长命百岁。”
说着又看向卫华明,躬身行了个晚辈礼“如此阿意便不再推脱,承下二伯这份好意。”
卫华明笑着点头算是应下,那眼睛里的神色瞧着她时,晦暗不明,安意心生警惕,但瞧着又不像是有恶意,倒像是在……在缅怀着什么……
心思疑虑又做了下来,端起茶壶拿开水一遍遍泡着茶杯,动作行云流水。
又挑了些茶叶放进滚烫的开水中,只片刻那蜷缩起来的小团子也一片片舒展开来,或浮或沉,清绿色的茶汤印着瓷白的杯壁,香气缓缓袅绕,又弥漫开来。
老太太鼻子灵,最先闻到这茶香。
“安丫头手艺了得,这茶尚未入口只闻着味便叫人向往,着茶泡得少说有八分的火候了,和那茶师的手艺比也不遑多让。”
众人这时也闻着了茶香。
安意笑道“茶师我是比不上了,得祖母一句手艺好倒是足矣,也就是平时在家里专研得多了,对这方面熟知一星半点,不然今日岂敢献丑。”
“哈哈,这丫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卫老太爷也笑。
安意其实也就是前世任务需要学过些茶功夫而已,好在今世的安意是个连家宅都很少出入的孩子,旁人都对她不了解罢了。
“老祖宗可莫要抬高我,我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多读了两本书罢了。”
什么事情往书上扯准是错不了的。
“安丫头是好学之人,这是好习惯。”卫华敬虽是军人,确实极为看重文化,对手下的几个参谋长是一个赛一个的敬重。
安意刚给两位老祖宗奉完茶,正端着茶水走到卫督军跟前,闻言将手上的茶递了过去,待卫督军单手托过茶盏,才笑道。
“我也没上过学堂,以往在家也只能靠看书解闷儿,都是些闲书,读者也颇为有趣,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
众人都心下明了,安意是没上过学的,至于常年被拘在家中的原因他们都明白,安意从小便容颜娇媚,性格软绵,身为一个女孩子,这样的做法也是一种保护。
所以安家也只是请的家庭教师在家中教导罢了,这样一说众人都不好接话,生怕勾起了安意的伤心事。
卫督军将茶盏凑到嘴边,轻啜了一口,不由大赞“好些年没喝到这样的好茶了,二弟你可得好好尝尝。”
那边卫华明也笑接道“安丫头泡的茶,我自然是要尝尝的。”
说着接过安意手中的茶盏也缓缓吹了口“确实是香,比我办公室里小刘的手艺都要好。”
安意哪里不知他们在敷衍自己,不说旁人,就是生意场上的卫华明,进出那么多高档场合,还能缺了他一口好茶,不过是说些好话哄自己开心罢了。
众人被这么一打岔紧张压抑的情绪也缓和下来,趁几人笑谈的时候安意端着一个茶盏来到卫启瀚身边,双手托着递给他“二哥喝茶。”
卫启瀚只淡淡看她一眼,接过茶盏道了声谢又移开目光。
“父亲母亲,我想认安丫头做女儿。”卫督军说着把茶盏放在石桌上,又看向安意“不知安丫头可嫌弃我这糟老头子……”
卫启瀚站在一旁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视线也朝安意望去。
卫老太太却急切打断,撑着太师椅站了起来。
“不可!”
“母亲?为何不可?”卫督军抬眸,众人亦是讶然。
卫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语气无赖“我说不可就不可,你平日里对他们两姐弟多照顾些就是了,何必要认作干女儿,悦君平日里多稀罕他宝贝女儿,你不知道吗,他一走你难道就这样迫不及待和他抢女儿了!”
这番话说得无厘头,就是卫老太爷也惊掉了下巴,他老伴如此不讲理又彪悍他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