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看着自己的左手被徐天捏起来,悬在半空中。不知是眼花还是怎样,左手在一阵酸痛后,慢慢地,失去了血色。无力地垂在她和徐天的眼前。
她吓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竟不知要抽回自己的左手。
“怎么?不是要来解答这个困惑吗?”徐天逼问。
陈琦感到左手腕一阵又一阵地酸痛,终于坚持不住,使劲从徐天手里挣脱出来。左手已经呈现惨白色,应该是又发作了。
徐天夺过陈琦的左手,“是不是又痛了?”
陈琦却一把推开徐天,将手缩回衣袖里,说:“我听说J以前也是突然休赛,猜测与我休赛的原因一样,所以想来问问。”
“你休赛的原因,不是神经损伤么?还有什么原因?”徐天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一直都知道我左手发病的事?”
“我一直等你告诉我,也给了你很多次机会。”
陈琦嘴角止不住地颤抖,她百口莫辩。之前徐天无数次的问“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的画面,在脑海里一幕幕闪回。
原来他每次都知道,却非要坚持着原则,等着陈琦开口?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陈琦说。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么?”徐天惨淡一笑,“你在小组赛中失误,我们提前回国的当天晚上,不就去找季杰求助了吗?”
陈琦想起来,那天晚上,她因为心慌去找季杰维修金戒指。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左手的症状。
“你看见了?”
“重要么?”徐天反问。
陈琦自嘲地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左手出了问题?”
“我一开始真的以为你病了。可我发现,自从休赛后,你几乎不在我面前打游戏,粉丝等你做个人直播,你也只是应付,好像对游戏根本不感兴趣。一个职业选手退役后不打游戏、不看游戏视频,每天画画,你觉得正常吗?”
此刻,陈琦才发现自己的行为确实诡异。
徐天接着说:“J休赛后,也没有再打过比赛。”
陈琦猛地抬头,她的猜测没有错,J休赛果然是因为戒指失效。
“他有高额的房贷,妻子全职在家,还有个2岁的孩子。明明靠人气做个人直播就能挣钱,可他不直播,也不打游戏。一次,我来看他,刚好碰见他握着左手喊痛,问他怎么了,他却一直把左手藏起来,就和那天晚上你从浴室出来的反应一样。”
徐天沉默了一会儿,看向J跳楼的那栋楼说:“你们的共同点太多,我不得不将你们联系起来。尤其他之后精神失常,我不免担心你也会……”
“担心我也会疯掉。”陈琦抢过徐天的话。
看来徐天还不知道J休赛的真正原因,他只是站在现实的角度去理解,认为J和陈琦得了同一种怪病。
“你有这么多疑惑,怎么不问我呢?”陈琦说。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而找季杰呢?”徐天反问。
没等陈琦辩解,徐天看向陈琦身后,说:“季杰回来了。”
陈琦转头看到季杰抱着3瓶水正朝这边走来。
“我今晚留在这边帮忙,不回去了。你和季杰回去吧。”徐天刚准备走,陈琦抓住徐天的袖口,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咬着嘴唇掉眼泪。
徐天掰开陈琦的手,“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陈琦看着徐天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口,半晌回不过神来。
不知什么时候,左手也不痛了,整个广场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她和正在走过来的季杰。
当天晚上,陈琦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只要一闭眼,J血淋淋的样子就浮现在她眼前。
她给徐天发微信,问了问周雪的情况,虽然与周雪不熟,可绝望的哭声却总是萦绕耳边。
“她已经睡下了。”徐天似乎怕陈琦误会,强调了一句,“我在附近的酒店住。明天上午J的父母也会过来。”
“好。那我明天上午也过来。”陈琦回复。
“好。睡了。”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陈琦打算明天就将戒指的事全部告诉徐天,无论他信也好,不信也好,瞒下去总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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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陈琦就到了安置小区,一夜未睡的她,双眼还肿着,像是要和徐天博一点同情分。
季杰昨天给了她J的具体门牌号,陈琦便按着门牌号找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死了人的原因,今天的小区比昨天阴森了许多,吹来的风也透着钻心的凉。
12栋的楼前还残存着一滩发黑的血迹,看起来已经被清洁工反复清洗过了。可人的血迹就是很顽固,像是要留下冤情似的,总不会被轻易洗去。
也对。一个人来到世界走一遭,哪能轻易就抹去呢。
陈琦胡思乱想着,上了楼。
J的家在13楼的西边,走在楼层里听得到其他屋内做饭、说话的声音,唯有J的家里静悄悄的。
陈琦试探性地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女声:“谁?”
“我是徐天的女朋友。”
门打开了,周雪穿着睡衣站在门内,双眼哭得红肿,声音也有些哑了,一脸憔悴。陈琦一下又想起昨天那撕心裂肺的一幕。
“是周雪姐吧?我是徐天的女朋友,陈琦。”她又重复了一遍,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打招呼的方式。
“进来吧。徐天早上去机场接J的父母了,还没回来。”
陈琦沉默地踏进门。
这是一套大概只有70平的旧房子,可以看出周雪已经努力收拾过的痕迹,可房子还是散发着一股霉味,卫生间附近的墙壁甚至起了霉点。
家具也是老旧的,餐桌挤在客厅的一角,上面还摆着小孩没喝完的稀饭。
“你随便坐,我给你倒杯水。”周雪说,“多多还没醒,我才趁着这会儿收拾一下屋子。”
陈琦猜测,多多应该就是那个小孩的名字。“你不用忙,我就来看看你就好。之前也没来过,实在不好意思。”
周雪将一杯温水递给陈琦,自己也坐下了。“徐天应该不会带你来的,他肯定不想你看到这番狼狈景象,俱乐部的人他也都守口如瓶。”
陈琦不知该接什么,唐突地说了声:“你也节哀,别太难过。”
周雪叹了一口气,笑了笑,“我早就想过这一天了,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跳楼了。”
“不是第一次?”
“他精神出现问题后,经常看着自己的双手大哭,说自己要死了,好几次想从阳台跳下去,都被我拦住了。”
陈琦这才发现,家里的阳台和窗户都安装了防护网,她心里涌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难过,问,“看过医生吗?”
“医生说,就是精神受了刺激,没得治。”
“是因为欠债还不上,所以受了刺激?”
“你也知道我们欠债了?”
“啊。”陈琦有些尴尬,“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
周雪到没在意,坦然地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欠债,我猜测J赌博了,欠了高利贷,利滚利就还不上了。可又一直想不通,他怎么会去赌博。没等我问清楚原因,他的精神就出现问题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
“2017年他就开始有些不正常了,经常大半夜醒了,说要出去找东西。”
“找什么?”陈琦问。
“好像是,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