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说到“戒指”的时候，陈琦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胸口像被人重锤了一拳，喘不过气。
“他的戒指丢了？”
“因为欠债，我们的婚戒都当了。他可能觉得内疚，所以总是说要找戒指。不过……”周雪歪着头，又想到了什么：“他还有一枚戒指，金色的，玩游戏时总带着。结果不知怎么就丢了，我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他要找的并非是我们的婚戒，而是那枚戒指呢？”
陈琦笃定，J找的就是金戒指，她问：“什么时候丢的？”
“这就不清楚了，金戒指一直都是他保管，有一天我问起他，他却莫名其妙发脾气。估计那个时候已经丢了。”
陈琦还想继续追问，一阵敲门声不合适宜地传来。
“应该是徐天他们来了。”周雪忙去开门。
陈琦在客厅坐立不安，思绪混乱如麻，想继续追问点什么，又找不到合适时机。
徐天踏进客厅，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陈琦：“这么早就来了？”
“嗯。在家里也睡不着。”
徐天身后跟着一对老年夫妻，妻子眼睛红肿，看起来哭了一路，也顾不得和陈琦打招呼，走进来就抱着多多开始哭。
“孩子还这么小，没了爸爸以后可怎么办。”老奶奶这一哭，像是点燃了房子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悲伤，一家人又抽泣起来。
周雪虽然表情故作坚强，可眼泪却一直在眼睛里打转。她看向不知所措的陈琦，说：“实在不好意思。”
陈琦立马摆手，“不碍事。是我来得太突然了。”
房间太窄小，一下涌进5个大人就显得行动不便。陈琦尴尬地站在客厅与卧室的中间，不知该坐下还是离开。
她望向身旁的徐天，发现徐天也是一脸憔悴。他的眼睛里还有血丝，估计昨晚也没有睡好。
“等会儿警察还会过来了解情况，我留下。你先去酒店等我，房间还没退。”徐天交给陈琦房卡，“酒店就在小区对面。”
“好。”陈琦向周雪示意自己先离开。
等电梯时，周雪追出来送她，“不好意思，这两天麻烦徐天了。J生病时，只剩下他还抽空过来，现在一下出了事，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没事。我理解。”陈琦握住周雪的手说：“你要坚强。”
陈琦刚进电梯，想起戒指的事，问，“你还记得问J关于戒指的事是什么时候吗？2017年？”
“那时还没有多多，应该是2016年。”
周雪刚说完，电梯门就合上了，陈琦从电梯门中看到脸色煞白的自己。
出电梯后，陈琦飞快地跑向酒店，她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捋一下混乱的思绪。
她用房卡刷开门，闻到房间里弥漫着还未散去的酒味，空啤酒瓶散落一地，烟灰缸里还有两根烟头。
徐天很少抽烟，除非他真的心情不好。
虽然徐天至今没有明说他与J的关系有多好，可从种种迹象看出，他与J的关系不一般。这种不一般加重了陈琦的内疚。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拿出手机，开始仔细搜索J的信息，一些之前自己忽略了的信息。
“2016年5月24日，OG俱乐部职业选手J宣布退役。”
这条新闻佐证了周雪的记忆，下一条新闻则让陈琦死了心。
“OG俱乐部职业选手J在小组赛中操作失误，致OG团灭。OG将无缘总决赛。”新闻发布于2016年5月22日。
这场比赛，J应该已经丢失了戒指，他只是垂死挣扎，和陈琦曾经的做法一样。任谁从神殿上突然掉下来，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可“没了戒指，我一样能打游戏”的想法到头来，只会是一场错觉。
陈琦算着，5月22日再朝前推1天，就是她毕业聚会的那天，聚会刚好卡在“520”节日后面。
陈琦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她捡到了一枚戒指，改变了整个生活。
她也没想到，她捡到的，就是J的戒指。
一瞬间，周雪佯装的坚强，小孩哭泣的声音，老夫妻绝望的表情，以及J血淋淋的尸体又涌进陈琦的脑海。
她安慰自己并非始作俑者，可一股无法抵抗的内疚像无数根针一样在血液里来回穿梭，刺得她生疼。
“如果不是丢了戒指，J至于疯吗？”“可如今戒指也坏了啊！”两个声音一直在陈琦心里打架，直到徐天敲门的声音响起。
陈琦从混乱的思绪中抽身出来，让自己平静，起身开门。门外的徐天一脸憔悴。
“你还好吗？”陈琦坐回床上。
徐天跟在陈琦身后进来，随手打开一瓶水递给陈琦，自己也打开一瓶，疲惫地在窗边的椅子坐下。与坐在床上的陈琦面对面。
“没事。再难过也只有接受。”他语气不冷不热。
“你和J的关系很好？”
“嗯。”
“有多好？”
“孤儿找到亲人那么好。”徐天说。
陈琦轻易不会提起徐天是孤儿的事情，他主动说了，陈琦也才跟着问几句。这一次也一样。
徐天说道：“15岁，我离开领养的家庭，进了俱乐部后，不爱交流，生活习惯也很差，其他人忙着训练，没空管我。J和你一样，不需要训练技术就很好，所以有空陪我聊天，告诉我如何生活独立，就像我哥哥。”
“我很多次想带你去见J。可他情况越来越不乐观，周雪希望这件事不要被太多人知道，所以我也不太提。不过这下，OG的人都知道J的事了。”
“那……J为什么自杀？只是因为精神原因吗？”陈琦问。
“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天台上了。疯子自杀，大概只是因为疯了吧。”徐天皱起眉头：“不过，我真没想到他欠了那么多钱。”
“是因为赌博？”
“不清楚。警察今天也是来问这个事情，他们认为巨额的欠款不正常，可又找不到什么头绪。要过几天查了银行交易记录才知道。”徐天将空水瓶丢进垃圾桶，突然站起身，说：“我该讲的都讲完了，你呢？”
“我？”陈琦不自觉捏紧双手，心乱如麻。
“我讲完了我和J的事。你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下，你和季杰？还有你的病？”说到病的时候，陈琦看到徐天的眉头皱了一下。
她想，他还是关心她的。
可眼下，她该从何说起呢？说到哪里结束呢？该如何告诉徐天，J丢失的戒指就是她捡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