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的透光性很好，可不知是不是窗外阴天的原因，房内的光线显得特别阴暗。
徐天挨着陈琦坐下，握住她的手，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是你和J。J如今不在了，我不希望你再出什么问题。所以告诉我吧，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陈琦叹了口气，说：“我们去医院那天，发现不对劲的。突然就控制不了了。”
“以前不是也有过控制不了的情况，比赛的时候。”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徐天皱了下眉头。
陈琦也疑惑了，“昨天，你捏着我的手的时候，没有看到吗？惨白、僵硬，没有力气。”陈琦瞪大双眼。
想到昨天捏起陈琦的手，徐天有些愧疚，“对不起，我当时太生气了，没注意到。捏痛你了吗？”
陈琦摇摇头，“不碍事。可你真的没看到吗？我的手当时惨白，几近透明了，和平时不一样！”
徐天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没看到。你是不是也……”他刚想抬手去摸陈琦的额头，陈琦向后仰了一下，躲开了。
“我没疯。我又不是J。”
陈琦刚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徐天的手悬在半空中了几秒，猛地放下。两个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还是无法说出戒指的秘密。陈琦沮丧地想着，只是说左手的问题，徐天就已经觉得自己疯了。
本以为和徐天坦白了一切，能找到一个依靠。可正常人怎么会相信靠戒指打游戏这种事呢？还是她太天真。
这时，陈琦的手机救命式地响起来，打破沉默，来电居然是185。
她起身走到窗边接起手机：“喂。”
“有个好消息。戒指的主人死了。如果你要继续使用戒指，需要和我重新签一份合同。”
“什么合同？”
“见面就知道了。你也可以拒绝，不过戒指必须要还回来。明天下午3点，我在上一次见你的地方等你。”
185挂了电话。
“谁？”徐天冷言问道。
“朋友。”
徐天赌气式的不再过问。两个人像幼稚的孩子，谁也不理谁，却还是迫不得已坐同一辆车回家。
一路无话。
陈琦无心多想与徐天吵架的事。她只想着185所提到的合同究竟是什么合同。上一次见面，185也提到了合同。
如果明天，185拿出一份合同让陈琦签署，签了之后戒指就能重新启用，她又该如何向徐天解释自己的手已经好了呢？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隐瞒徐天，也就不会导致如今怎么解释，都像是在讲述一个荒诞的笑话。
翌日一大早，徐天被电话吵醒，说是警察关于J还有一些详情要了解。徐天匆匆出了门，临走前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和牛奶放到餐桌上，像是要缓和两人的关系。
陈琦看着面包和牛奶发笑，明明两人间秘密一大堆，倒是不怎么影响日常感情。
她怎么忘了呢，作为孤儿长大的徐天，只要认定了一件事或者一个人，就会产生一种执念。
比如J。比如她。
下午，陈琦按照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到达咖啡厅。她还是坐在上一次的位子，以免185找不到她。
185换了件颜色的风衣，身高在人群中依然独树一帜。陈琦隔着玻璃窗看着185走过街，走进咖啡厅。
这么一个看似普通的人，却掌握着一个魔幻主义的秘密。陈琦想起这些，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我已经找到戒指的主人了。”185刚一坐下，陈琦便开口说道。
185有些惊讶：“找到了？OG前职业选手J？”
“是的。”陈琦又想起了跳楼的画面，但并未对185提及。
“找到了以后作何感想？”185饶有兴趣地问。
“如果我早点把戒指还给J，可能就不会出现这场悲剧了。我不知道戒指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那是J的选择，与你无关。现在戒指在你手里，如果想重新启用，就要签一份新的合同。”185从包里拿出一份购销合同。
陈琦一脸茫然地接过，合同中几行字刺中了她的视线：“本合同签订后，甲方需无条件每月向乙方支付人民币10万元整，支付100个月，还清货款。”
“这是什么意思？”陈琦吼道。
“我们的产品也是价格的，戒指总价是1000万元，对于这项研究了许久的技术来说，可并不算高。”
“谁会签这种合同？”陈琦的声音因为惊讶而变得尖锐，引得其他人注目。
185满不在乎地说：“J会签啊。做热门电竞职业选手，每个月收入都超过10万元，只要有戒指，他就还得起。可如果没有这个戒指，他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对财富的欲望。”
“所以J才会欠那么多债。”陈琦不可置信地说。
“J欠债不是因为你捡了戒指吗？”185突然靠过来，盯着惊慌失措的陈琦，说：“我上次说过，你捡了他的戒指，用了3年，期间获得了荣耀、地位、财富，甚至你的男朋友。可你曾想过，有另外一个丢了戒指的人，正因为还不起贷款而去借高利贷吗？”
“还有，你知道你的戒指为什么突然失效吗？因为……”185加重了语气：“J用光了积蓄，还不上贷款，没有续费，戒指自动就失效了。”
185轻描淡写地说着，每一句话却都像一把滚烫的烙铁，烙在陈琦的心上。
“我把合同留给你，你自己考虑。以你和徐天现在的能力，1000万应该不是问题。”185说完，扬长而去。
陈琦坐在座位上，只觉得巨大的愧疚让她整个心都绞痛起来。她拿着戒指赢得的所有虚伪的荣耀，虚假的自信，赢得粉丝的羡慕，以及银行卡上每月的巨额进账此刻都让她恶心起来。
她又想起了J血淋淋的尸体，周雪家徒四壁的老房子，以及不谙世事的多多。谁能想到，她经历的人生最辉煌的3年，竟是用另一个人的深渊来换的。
此刻，陈琦内心里一直逃避的阴暗面也出来了。3年以来，她不是没有质疑过戒指，也不是没有想过调查戒指的底细。可怪就怪在她太贪恋站在高处的风光，贪恋那些一辈子都不会得到的仰慕与才华，贪恋被人关注的美好。
贪恋到，明知这些都不是真的，也不愿意去戳破。
贪恋到，如今她看着眼前的这一份合同，居然还会卑鄙地动心。
185说得没错，对于今天的她和徐天来说，1000万，真的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