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水正要下令,嘴还没张开,就觉得小清在拉自己,他低头看去,就见她蹲在地上看着他直摇头,一只手抓住邹水持剑的胳膊摇晃,邹水问:“清妹,什么意思?”
小清艰难的说:“水哥,别伤那个孩子。”
邹水说:“一个匈奴崽子,先杀了再说。”
小清说:“他已够可怜的了,你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邹水说:“有什么好看的?”
小清说:“你看那两颗头颅明显更小,地上散落着几根手指都是小孩儿的,只怕是三个匈奴孩子在这里谋生计,那个大的出去找食物,两个小的遭了野兽。”
邹水仔细看去,果然地上的头颅较常人小了不少,上面明显有被啃咬过的痕迹,心想:“清妹也太细心,这有什么?有野兽帮忙,不正省了自己的劲儿?”想到这里便又要下令动手。
小清说:“你好好想想,我们走了这么远也没见到一个匈奴人,怎么偏偏就有三个孩子?他们一定是匈奴人吗?可别杀错了。”
邹水说:“清妹,你也太小心了,我们深入敌境,自保恐都不易,哪有闲心管他们?他既然穿了匈奴的衣服,留着匈奴的发式,便是匈奴人。”说完又要挥剑下令。
小清苦笑着说:“若说敌人杀就杀了,我决不拦你还会帮你,但是这个孩子我的确不想让你说杀就杀。”
邹水跳起来问:“这是为什么?”
小清低头小声说:“我已有身孕,不想无妄杀生。”
邹水已怒不可遏,脸涨得通红,小清之前所言虽声音不大,但近处士兵都能听见,他觉得对士气极为不利,正打算待小清解释完后,无论她说什么都要大加训斥,谁知最后这句话却像一支利箭一般直插他内心深处,他摇了摇头还以为听错了,忙小声问:“你刚才说什么?你~”一边说一边瞪大了眼睛,关切的看着小清。
小清点点头说:“这几日身子有些沉,一阵阵的犯恶心,像是。”
邹水这些年盼孩子,早跟郎中请教过,对女人怀孕时的反应了如指掌,见小清的诸多表现都对得上,早已信了九成,刹那间一股狂喜涌上头顶,他顺手扔掉了佩剑,一把扛起了小清,原地转了好几圈,一边转一边狂叫,众人见郡守突然如此失态,都感到莫名其妙,只是谁也不敢问。邹水放下小清,小清满脸通红,不敢抬头,只是推开了他,邹水却迫不及待的走到众人身前,宣布了这个消息,众人知郡守成亲后多年无子,夫人此番怀育实是天大的喜事,也都纷纷欢呼,以助其喜。
小清缓缓踱到了男孩儿的身边,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那孩子一脸警惕,作势要打小清,小清也不害怕,只是小心翼翼,慢慢伸手过去,轻轻抚了抚他的脸,男孩儿感到了小清的善意,面色缓了下来,突然哭倒在地。小清静静的看着他,待他哭累了,便命部下仔细殓葬了那堆尸骨,男孩儿也不反对,只是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小清对他说:“这里不安全,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男孩儿指着那个坟堆儿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小清悄声问:“你能听懂我说话,自己却不会说话对吗?”
男孩儿点点头。
小清一呆问:“你真是夏人?”
男孩儿又点点头,小清偷偷的看了看别人,冲他笑着摇摇头,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小清怕吓着他,已摘下了头盔恢复了女子面貌,她本就貌美,这会儿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这个动作非常可人,男孩儿竟然看痴了,就听小清又问:“他们是你的兄弟吗?”
男孩儿摇摇头,小清一愣,男孩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清,小清明白那两个孩子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妹妹,又问:“那你爹娘呢?”
男孩儿黯然的低下头。小清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跟着我吧,我照顾你。”
男孩儿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时邹水和众人已经歇息完毕,邹水喜滋滋的来叫小清出发,既然妻子已经怀孕,火放的又差不多了,他不愿意再继续行军,而是班师回雁门郡。
回雁门郡的路上,邹水缓过神来,总觉得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有些不妥,部下也数次建议找机会除掉他,可小清却让那孩子紧跟在身边,一步也不愿离开,邹水虽有杀意却也无可奈何。回了郡守府,小清把男孩儿安顿在自己卧房的隔壁,天天守着他,更没有机会下手,他悄悄找小清谈过几次,谁知小清此时已母性大发,根本听不进去,后来索性带男孩儿搬回邹府去了。邹水万般无奈,他知大嫂这些年一直没有改嫁,就住在邹府,小清与自己成亲后一直没回雁门郡,前些日子住了几天,但毕竟心有芥蒂,自己任郡守后便搬至郡守府。小清两个月来除了给公婆请安平日很少回家,这次为了这个孩子竟然甘心搬回去住,可见是铁了心要保护他。邹水以郡守之尊想要硬来处死一个匈奴孩子原本轻而易举,可一来小清已确定怀有身孕,怕伤了胎气,二来对小清又敬又怕,更担心伤了感情,索性心一横,不过是一个孩子,细心防着点也就是了,随爱妻去吧。
过了半月,邹水再想做这件事也没了精力,赵军烧了匈奴近百里的牧场,匈奴大军得了消息赶了过来,就驻扎在雁门郡外三十里,邹水与小清商议本要学李牧固守不出,让匈奴什么也抢不到,待冬天一到断了补给自然会撤退,可是赵王和朝廷不断派人催促出击,邹水无奈只好派骑兵四处出击骚扰。匈奴来的是一支两三万人的大军,邹水每次只是派出小股骑兵,本不期能有什么战果,没成想派出的赵军却常有斩获,与匈奴你来我往打了六七个月,虽未能将匈奴逼退,却牢牢的拖住了匈奴主力,以致整个冬天匈奴未能在别地侵袭赵国。冬去春来,借着雁门郡军事顺利的势头,赵国的大豆和小米都陆续迎来了丰收,粮草源源不断的供给而来,邹水志得意满,这一日一支出击的赵军回来报告,无意中在雁门郡北五十里疑似发现了匈奴的粮仓,邹水大喜,立即派出两千骑兵突袭,意在烧毁匈奴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