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这些日子倒是自在了许多,刚搬回邹府时邹水还隔三差五的来请自己回去,后来军务繁忙便无暇再分心其他,反而还担心妻子住在郡守府无法安心养胎,干脆便由着她住下去了,只在军情稍缓时才有空回来探视照顾,军情也只拣顺利的说给小清解闷。小清听邹水反过来复过去只说好听的心存疑惑,便派人出去打探,探听回来的也都是守军主动出击杀敌立功的捷报,便放下心来。闲暇之余她便去调教那个匈奴孩子,衣食住用无微不至,见他整日闷闷不乐,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小欢,小清忌惮小欢的匈奴身份,又加上怀有身孕,便没有教他武艺和箭术,但他自幼长于草原,本就敏捷,在邹府好吃好喝,几个月下来长高了不少,身体也更加强壮,不用小清教授身手也自不凡。小清主要教他说话识字,小欢虽是匈奴人,智力较赵国人无异,对中原文化初学极快,现在已能与小清正常交流,字也认识了几百个,能读懂简单的文章,只是野性难驯,不愿意穿赵国衣服,还是只穿兽皮做的衣服,小清也不强求,反而命人收集羊皮给他做衣服,小欢不愿找裁缝,都是自己找来针线缝制,居然也缝得绵绵密密,小清见了都自愧不如。小欢在邹府中只服小清,见了邹水也会龇牙。邹水的父母对小清本就不满意,同意她嫁入邹家也是迫于赵国丞相、平原君赵胜的压力,这些年她远在代郡,倒也罢了,如今近在身边,难免龃龉,她又带回一个不明来历的男孩儿,更是不爽,日常难免给她甩脸子,大嫂对小清也是冷冰冰的,家里仆人看了也都不敢对她太热情,不过慑于她的军威,倒也不敢难为她。小欢极为通透,早就看明白家人对小清的态度,拼命回护她,平日除了邹水、小清的贴身仆人和亲信校尉,谁来靠近他都会在旁警惕,他年纪幼小,野性难消,更是时不时的与外人起冲突,小清知道了也不着恼,反而心下大慰,谁说匈奴人没有良心?只要真诚对待还是能以心换心的。
随着时日推进,小清身子已越来越不便,算来怀胎已久,再有一个月便要生产,女子怀孕至这个时日,气力便会感到不足,医生嘱咐要多加活动,可在邹府除了自己的小院,自己去哪里都看不到笑脸,小清搬回家后曾去找过几次大嫂,想与她修好,都碰了软钉子,被不冷不热的顶了回来,公婆得知她怀了邹家的骨肉,虽对她不满但看在孩子的面上也想探视,见大儿媳儿是这个态度也都不敢常来。小清只好减少出门,只在院中转圈,转够数便回屋歇息。这一日中午,她正在吃饭,就听邹水从外面进来了,这段时间军务繁忙,邹水无暇分身,虽然吃穿用度从郡守府源源不断的送来,却少见回家,小清也有几日没能见到夫君了,听到邹水回来顾不得身子不便要起身去迎,邹水进门时看她还在仆人的帮助下挣扎着要站起,忙走上前去按住笑着说:“我不过回来趟,还要夫人费这么大劲?快坐下。”
小清笑着说:“本来也是要起身的。”说着便要往案的偏位挪。
邹水拉住扶她坐下说:“这有什么要紧的?咱们都在一个案上吃饭了,还讲究什么座位?”
小清不再勉强,她给邹水盛了一碗饭说:“我看你喜滋滋的,可是有捷报?”
邹水一仰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滋滋的?”
小清说:“你高兴的时候走路都带着风,我听出来的。”
邹水哈哈一笑得意的说:“是有大喜事,前几日老高他们发现了匈奴一个大粮仓,估量着够匈奴两三个月之用的规模,前日我派他去偷袭,昨晚回来报全烧了,今日就见匈奴大军后撤五十里。”
小清惊喜的说:“真的?这可是大好消息啊!”
邹水说:“他们直接就后撤,连报复的打算都没有,这把火应该是把他们烧疼了,我再坚守半个月,若匈奴粮草无以为继必会撤兵。”
小清若有所思的说:“匈奴的一个大粮仓,够吃两三个月的,你都不用亲自出马,派老高带两千人就烧了,是不是太顺利了?”
邹水说:“是有些假,不过匈奴撤军倒是真的。”
小清长舒一口气说:“这倒也是,不过你别忘了大王给你的任务不是被动防守,打退匈奴,而是主动出击,开拓领土。”
邹水哼了一声说:“开拓领土?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这半年多我算明白了,咱们目前和他们就是均势,守城一定没问题,占点便宜就跑也没问题,想大胜就太难了。”
小清说:“是啊,我也发现了,咱们与匈奴你来我往,赢的都是规模只有几百人的小型偷袭,没有千人以上的大会战。”
邹水说:“不是没组织过,我派老高带五千人出去寻找过战机,谁知匈奴的骑兵突袭明显胜于赵军,人家几次迂回便耍的他团团转,好在我派他也只是试探,离城不是太远,后面又安排代郡来的五千精锐接应,他这才全身而退。”
小清说:“所以呢,这次你也别想着尽快与匈奴决战,还跟以前一样,今天派二百骑兵,明天派三百骑兵的出去骚扰,不求取得多大的战果,只求疲敌,借机窥探匈奴虚实,时间长了也能积小胜为大胜。”
邹水一拍大腿说:“好,就这么办!”
之后邹水便按照小清的计策每日安排骑兵外出骚扰,战事不像前些日子那么频繁,邹水便清闲了许多,每晚都会回家,小清临盆之日将近,白天小欢守着自己,夜晚就能见到丈夫,心里逐渐安定下来。就这样过了半月,一日半夜,郡守府突然来人叫回了邹水,小清知道又有了军情,本想跟着去,可是身子实在不方便,只能留在家中,这一夜过得胆战心惊,第二日正午,郡守府又来人要见小清。小清惦念着邹水,顾不得身子不爽,叫小欢守在身边,那人是邹水的传令兵,小清认识,见到小清便说:“夫人,邹将军已下令全军出击。”
小清一惊,忙问:“怎么说走就走?昨日将军还未给我提起。”
传令兵说:“是大王给将军下的命令,大王的使者昨夜到了,带来了给将军的嘉奖,表彰将军烧掉了匈奴的粮仓,同时催促将军马上出兵击退匈奴。”
小清听了一愣心想:“原来大王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邹水和小清对烧掉粮仓的战果将信将疑,不敢冒功,又怕赵王借此催促出兵,便没有上报,没想到大王竟已知晓,急火火的来表彰邹水,实是逼其出兵。邹水骑虎难下,再不出兵恐怕会受军法,只有连夜调集粮草和部众,还未过正午便率大军出城寻找匈奴主力决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