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嗨”了一声笑着说:“我不是为这事难过,你是郡守也好,是庶民也罢,只要能陪在我身边我便欢喜,我只是难过让你盼了这么多年,却没能为你生个儿子。”
邹水让小清气乐了,点着她的鼻子说:“原来是个女儿,今日事多竟忘了问,你居然为这事儿难过?男孩儿女孩儿不都一样?女儿若像你一样聪慧漂亮,我只怕更喜欢。”
小清让他说宽了心,也笑着说:“我不是觉得你英雄了得,膝下添了儿子,以后上了战场更有底气嘛。”
邹水摊摊手说:“现下用不着了,我已为平民,以后不需要再上战场了,你便踏踏实实吧。”
邹水声音有些大,女儿好像受到了些许影响,开始哼哼唧唧,小清瞪了邹水一眼,忙回头安抚,过了一会儿消停了才又回过头来说:“你说你以后上不得战场?我看未必。”
邹水颓然说:“大王都下令了,把我贬为庶民,还能有翻身的机会?”
小清小声说:“李将军因作战不利还被调离雁门郡呢,现下还不是回来了?依我看大王这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邹水坐正了说:“还请夫人指点一二。”
小清扑哧笑了说:“你都一个庶民了,我还做得夫人?”
邹水说:“你不都说我还有翻身的机会?”
小清收敛笑容说:“正是,你走后我仔细过了过之前的事,想出一些端倪,一开始李将军不肯出战大王一定是认可的,那时李将军应该已将匈奴的战斗力告知了大王,大王知道硬拼不成,便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他将李将军调离,调你任郡守,命你主动进攻匈奴,他明知你不是匈奴的对手,主动出击必败无疑,但就是要你失败,以此助长匈奴的骄兵之气,其实早已暗中命令李将军率大军潜伏在离这里不远的安邑,你一率雁门郡主力出战,李将军便悄悄潜了过来,你兵败,他放出牛羊阻住匈奴救了你的性命,匈奴还以为这些牛羊是你放出来,便放心大胆的去捉,乱了阵型,李将军这才有机会一举击溃了匈奴大军,建立了这不世的军功。”
邹水释然说:“这么说我只是大王筹谋的一部分,大王和李将军就是要我兵败,我果然还有翻身的机会。”
小清冷笑说:“你也别觉得庆幸,大王的计划中你的处境最危险,你不想想为什么会让你去当这个诱饵?”
邹水吓了一跳问:“这里还有门道?”
小清悄声说:“我也只是猜的,前年大王将你从代郡调离,虽说让你带了五千精锐,但与你辛辛苦苦数年的经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邹水说:“我是赵将,大王调我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再说代郡的那番经营不也是为了赵国?”
小清问:“不错,的确是为了赵国,不过你再说仔细点,是为了大王还是为了平原君?”
邹水兵败后脑海中隐约有一个想法,可他总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这时被小清点出平原君的名字,想法登时清晰起来,顷刻间身上便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清见丈夫有些魂不守舍,握住他的手说:“你也想到了?这是大王在借机清除平原君对赵国的影响,平原君誊养门客,往好了说是为国招揽人才,其实是在培植自己的势力,那三千门客只知平原君而不知大王,无形中已对大王产生威胁,平原君是招了大王的忌了,他的门客遍布朝堂,对赵国的重大政策和官员任命有巨大的影响力,他在一日,大王便受他的掣肘,无法做一名真正君主,想动他又要担心贸然对他下手可能会引起的政局动荡,便只能冷眼旁观,平原君一死,大王终于有机会全面掌控朝局,你作为平原君推荐任命的郡守级高官,自然在他的打压范围内。”
邹水愣了半天悠悠的说:“这样一来平原君的其他门客看到我的境遇还不都得赶紧老老实实改换门头,难怪我一烧毁匈奴粮仓,大王便立即知道了,他就在等这一刻,好逼我出击,让我打败仗好贬我,同时还可以开拓赵国的疆域,真是厉害!”
小清说:“对外开辟疆域,对内控制政局,这一手的确厉害,纵是我箭术高超,也做不到一箭出去射中两只鸟。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些年真的倒向平原君了?”
邹水挠挠头说:“怎么算倒向呢?确实感念他提携之恩,心里却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大王的臣,平日里也无书信往来,顶多回邯郸述职见过大王之后再去拜见他,不过也是一面而已,见过就走。”
小清倒吸一口凉气说:“这么说来倒似我连累你了,每次随你赴邯郸我都会去平原君夫人那里坐好久,不只如此,我自己去邯郸时也会找她,去的多了,难免引起大王的注意。”
小清时常回邯郸的事邹水清楚,只是不知道她是为了找平原君夫人叙话,想起自己刚回雁门郡时她也时常找官妇来说话,便信了八九分。他知道小清找官妇聊天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掌控代郡的局势,自然也明白她找平原君夫人也全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平原君的支持,只是没想到不经意间埋下了隐患,想到这里邹水便说:“当日我的官是平原君推荐才给升的,你是平原君夫人做媒才嫁给我的,我们实是受过两人的大恩,就算没有你往平原君府里勤跑这回事,我这平原君党羽的名头也是逃不掉的,这么看来,这次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只怕还是看在大哥的面上。”
小清有些后怕的说:“你在平原君的门人中官职虽不是最高,军权却最大,大王要清理平原君势力,你自然首当其冲,不过他恐怕并不想杀你,否则现在怕是已经杀了,留你条性命,便是给你机会,只要你好好表现,将来总有用你的时候,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李将军那里也不要去,大王若想用你自会想起你,若不想用你,你去了李将军那里也是白去,恐怕还会搭上性命,甚至连累了李将军。”
邹水有些颓然说:“唉,空有力气使不上。”
小清说:“那就做个富家翁,我在邯郸有一大片产业,这两年起了一座庄园,只是规模尚小,你若在这里过不痛快,我们便回邯郸,一起经营庄园便是。”
邹水眼珠一转说:“也是,从此你我二人再无官身,逍遥自在,务农为生~”
小清听着邹水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觉得好玩儿,不知脑子怎么想的,突然嘴里也冒出四个字:“多生儿子。”说完不好意思的捂嘴笑了。
邹水却笑不出来了,他感动的看着小清说:“清妹,你真想给我多生儿子?生产之痛你可是经受过的,我实不愿让你再受那种苦。”
小清小声说:“我不知怎的,偏偏就想给你生儿子,再疼我也认了。”
邹水眼珠一转,不再严肃,笑嘻嘻的说:“我知道了,你还是要固宠。”
小清往邹水怀中一钻,龇着牙的说:“是啦,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要固宠,你没见大嫂这么多年还没改嫁,她对大哥能有多少感情,显然还是对你有所企图。”
邹水一本正经的说:“还真有可能,以前我做官,爹娘对我总是小心翼翼从不提这事,现在被罢了官,我只怕他们旧事重提,不行,我们明天便离开雁门郡回邯郸,不给他们机会,再说了,我还真有点好奇咱们那一大片庄园。”
小清说:“你自己不想,谁能逼你?回去的事倒不急,女儿的名字你总得先给起了。”
邹水瞪大眼睛说:“要说文采你远胜于我,名字你起便是,我可不敢在你面前卖弄。”
小清说:“这叫什么卖弄?孩子的名字总要父亲或者祖父给起才好,可她爷爷未必喜欢她,只有麻烦你这个当爹的了。”
邹水听小清的话有些酸楚,怕再勾起她的不快,不再推辞,沉思片刻说:“我看就叫倩儿吧。”
小清小声念了几遍:“倩儿,邹倩,邹倩,倩儿~”突然欢喜的说:“你起的这个名字真好听,”回头对正在熟睡的女儿眨眨眼睛,悄声说:“以后你就叫倩儿了。”
邹水右手支在案上拖着腮,痴痴的看着欣喜的小清,小清回头看到他正色眯眯的瞅自己,脸微微一红说:“还说不会起名字,比我强多了。”
邹水抬头说:“只盼倩儿将来能像你一样聪慧伶俐。”
小清见女儿已有芳名,丈夫也恢复了自信,心里踏实下来,便要邹水安歇,两人躺下刚合上眼,小清突然想起一事,坐起身来看着邹水问:“水哥,生孩子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可生时却只有女人受疼,孩子是男是女深奥的多,可会不会也只由女人一方决定啊?”
邹水忙了多日,已迷迷糊糊,听了这话不以为然的说:“谁知道呢,也可能是男方决定的呢。”
小清听了一笑,翻身面向邹水,用手轻轻触碰他下巴上的胡须,邹水已到而立之年,胡须变硬,乍一摸还有些扎手,忙缩回手,闭上眼睛,忙碌了大半日,小清早已疲惫不堪,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她翻身而起,看着躺在榻边已经熟睡的丈夫,心中微微有些恼怒,又望望另一边的倩儿,思绪一下子飞出了房外:“也不知小欢现在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