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告别了邹水,骑上马一路向南疾驰,鄗邑离雁门郡近千里,他爱惜马力,没有疾驰,一日也就走六七十里,就这样走了十几日终于到了鄗邑,这时邹水给的钱粮也用得差不多了,他打听着找到了信陵君的府邸,将邹水的推荐书简托门人送入,不一会儿信陵君迎了出来。
魏无忌见是邹水的亲笔推荐,感念他当年护救之恩,又想起与小清的种种交情,知是两人看重之人,便亲自相迎,没想到在门口等着的竟是一个小孩儿。小欢是匈奴人,从小茹毛饮血,又得半年来小清悉心照料,身材较寻常更为高大,但也终究只有十二三岁,再显大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魏无忌见他年幼心中暗自不爽,但他阅人无数,明白不能轻易以貌取人,便迎他入了正厅。
小欢随他入了府中,见府中到处都有人在收拾行李,显然是要搬家,微微有些纳闷。两人在正厅坐定,魏无忌问起邹水和小清,小欢均一一作答,这些时日他独自出来,与人打交道得多了,话也说得比以前利索了许多,魏无忌问起邹水时他说得不多,可问起小清却头头是道,魏无忌便明白他定是与小清更有渊源。邹水虽是统兵大将,但魏无忌在魏国位份颇高,并不以为然,当日对晋鄙尚且说杀就杀,对邹水更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对小清却是另一种感受,每每想起她总觉得多了一丝惧怕,知道眼前的男孩儿名为邹水推荐,实耐小清托付,便更加看重了三分,邹水在信中并未提及小欢的匈奴身份,便没有写明小欢的姓氏,魏无忌以为是邹水或小清的本家弟侄,便随口问道:“你是姓陈还是姓邹?”
小欢从没想过自己姓什么,小清一直把他当孩子,从没有告诉他邹水和自己的姓名,听人问起也是一愣,便说:“姐姐没教过。”
魏无忌一笑又问:“你是姓陈对不对?你姐姐姓陈,你也便姓陈。”
小欢来赵国已半年有余,明白中原人除了名字外还有姓氏,便想随口答应,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咽了口唾沫说:“我不姓陈。”
魏无忌不解问:“那你姓什么?”
小欢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本来顺口答应这事便过去了,可这样一来势必要给自己编一个姓氏,他自幼在匈奴长大,没有接触过中原人的那些复杂的礼仪规矩,小清虽教过他不少,但时间太短没有教全,他从雁门郡一路来鄗邑因为不讲礼仪冒犯过一些人,一来人们看他年纪幼小,二来他到事儿上凶巴巴的,也都没与他一般见识,这些天倒也太太平平,不过也受了不少人的呵斥,他经常挡了别人的道,人家对他喝来喝去,小欢最常听到的一个发音便是“喝”的一声,想到这里便说:“我姓贺,我叫贺欢,姐姐都叫我小欢,时间长了险些忘了。”
魏无忌哈哈大笑,连声称道“贺公子”。公子本是单指国君的儿子,战国末期已有些叫滥,一些地位较高人家的孩子在一些不郑重的场合也可以被称为公子,可魏无忌是货真价实的公子,他称呼小欢“公子”实是高抬了他,小欢不懂这些,还以为本该如此称呼,但知道魏无忌的高贵身份,倒也连称不敢。
两人还在攀谈,有下人进厅禀报行李已收拾完毕,即日便可动身。魏无忌笑着说:“你若晚来一天,便在这里见不到我了。”
小欢问:“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魏无忌说:“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回魏国。”
魏无忌窃符救赵和滞留赵国的事小清给小欢讲过,魏无忌窃取魏国兵权,杀死魏国统兵大将,虽是为了魏国的存续,毕竟犯下了大罪,小清每每说起都是叹息,说他恐终无回魏国之日。小欢听他说要回魏国有些意外,魏无忌看出了他的疑惑,叹了口气说:“魏国是我的国家,我总归是要回去的。”
小欢点点头说:“你去魏国我也便跟着去。”
魏无忌脸色一正问:“你不知我的处境?还敢跟着我回魏国。”
小欢说:“我再无别的去处了。”说完便把自己是匈奴人的事、自己在邹家惹祸被追杀的事告诉了魏无忌。
魏无忌倒吸一口凉气说:“你倒敢说,只你是匈奴一事,便足以让我取你性命。”
小欢说:“我姐夫既然让我来投奔便料定你不会杀我。”
魏无忌冷笑说:“你怎知你姐夫不是想假借我手杀你?”
小欢笑着说:“若真是如此你便不该给我姐夫做刀,若我姐夫无此意他便是有心推荐我来,你更不能杀我?”
魏无忌哈哈大笑说:“好,你果然有你姐姐的风范。”
自此小欢便跟随魏无忌,魏无忌看在小清的面上对他青眼有加,收在身边贴身照顾。他要回大梁,便让小欢同坐车中,他看着小欢只觉得恍如隔世,想当日自己来赵国时车中陪自己坐着的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身边簇拥着数万大军,这时大军早已归去,当年的三千门客也已散得只剩百余人,自己犯下私夺兵权、擅杀大将的重罪,这次回国实在说不清是福是祸。他拿起魏王送来的信简,反反复复的看来看去,心里始终踏实不下来。
小欢地位较魏无忌相差甚远,与他坐在一起本就难受,又见他魂不守舍的盯着一卷竹简发呆,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每日如坐针毡。鄗邑离大梁五百余里,途径邯郸,魏无忌也不入城,绕城而过,一路径直向南而去,走了六七日,终于入了魏境,过邺下抵达黄河北岸,就见魏王已遥遥前来相迎。魏无忌脱下上衣,疾步两三里向魏王跪拜,魏王扶起,两人相视而泣,魏王拉魏无忌上了自己的辇车,一行人向大梁行进。
小欢难得魏无忌不在身边,,这几日他下车入帐,上车端坐,一点不敢造次,着实闷坏了,这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壮着胆子掀开车帘看向外面。从鄗邑出发时明明有百余人跟随,现在只剩下了六七十人,其余人不知去了哪里,小欢曾听小清说起过魏无忌的境遇,不由感慨万千,想是路上又有几十人逃走了。
小欢还在惆怅,车队已进了大梁城,魏无忌跟随魏王入宫,小欢和魏无忌的随从回了信陵君府,随从中有四十多名门客,其余十多人都是卫士。魏无忌这些年虽不在家,家中却有夫人主持,夫人得知夫君将归,早就做好了准备,顺利安顿了门客和卫士。她见小欢从魏无忌的车上下来,怕夫君另有打算,不知该如何安排,便让他到前厅暂歇。小欢没什么行李,也不懂夫人的心思,欢天喜地的跟着去了。他在邹府有过教训,到了前厅便规规矩矩的待着,哪里也不肯去。
天色晚去,月亮渐渐爬上半空,约到亥末子初之时,就听外面人声喧闹,魏无忌回来了,他兴冲冲的冲进了前厅,在主位坐了下来,后面跟进来两个中年书生。小欢正在吃饭,见魏无忌兴致勃勃,忙停下筷子站了起来。魏无忌见了他在前厅微微一愣,小欢见状顾不得收拾餐具要待退出,魏无忌示意他无需回避,跟来的两人坐到次座,小欢坐到了末座。
魏无忌笑着说:“无忌愚鲁,却蒙大王不弃,委以重任,毛先生、薛先生,你们当日劝我归魏,确是头功!”
毛、薛二人忙起身连道不敢,毛先生说:“信陵君忠勇仁义,文强武精,有匡扶社稷之才,久居他国实犹宝剑弃于荒野,良驹困于磨坊,蛟龙陷于浅滩,大王用君,当能提振魏国,抵御强秦。我二人只是顺应大势,何敢谈功?”
魏无忌哈哈大笑,众人陪笑,笑歇,魏无忌问:“两位先生我自有主张,可当下该如何是好?”
薛先生说:“强秦无道,吞并周朝,以下犯上,信陵君当以有道诛无道,兴兵伐秦。”
魏无忌皱了皱眉头说:“以我大魏的国力,自保尚且乏力,哪有余力攻秦?”
薛先生说:“以魏一家实属不易,但信陵君于危难之际,兴兵救赵,挽赵国狂澜于既倒,名扬天下,君今日之威名远超公孙衍,已能与苏秦齐名,何不效法先贤,行合纵之事,聚六国之力,以替周行道之名,讨伐暴秦,伤其士兵人口,逼其归还吞并六国的土地,成就不世功业?”
魏无忌大喜说:“正应如此,先生所言极是!”
毛、薛两人起身告辞,小欢也待跟着退出,走到门口却被魏无忌叫回,魏无忌让他坐到毛先生的座位上,喜滋滋的说:“在宫中只顾得上谈事,误了饭点,大王赐食都顾不上吃,带了回来,你陪我一同享用吧。”说着有下人送了上来,小欢目瞪口呆,自己跟随魏无忌不久,寸功未立,居然得他垂青一同享用国君赐食,想是根源在小清身上,心中对这位姐姐更加钦佩。
两人边吃边谈,魏无忌问:“贺公子,我早年之事你是知道的了,窃符救赵虽是无奈之举,实是犯了大忌,这次能平安归国,还受到大王重用,你知道关窍在哪里?”
小欢被魏无忌问得他一懵,心想:“你是魏王的弟弟,虽然犯错,终究是自家人。”想到这儿心念一动问:“可是因为秦国吞周?”
魏无忌心中暗自感叹:“刚刚只字片语之间,居然被他听出了重点。”微微一笑说:“正是如此,秦国觊觎周朝社稷已久,多年前秦武王便借军威到周朝举鼎,谁知狂过了劲,举鼎未果,反而被鼎给砸死了,前几年周赧王驾崩,秦国借机控制了周朝,没有再立周王,只是立了东西二公,周朝没了王,已经是名存实亡,不久前便被彻底吞并了。”
小欢心想:“周朝国祚已近千年,比起夏商也算长寿。”他边想边听魏无忌接着说:“周朝自平王东迁以来,国力衰微,虽名为天下共主,已无制衡天下的能力,但就算只有共主之名,也能做些文章。”
小欢听了恍然大悟说:“我听姐姐说过,周赧王驾崩后大人曾要与平原君去吊丧,也是为了恪守礼仪,不给秦国找到寻事的借口。”
魏无忌拍手说:“正是,你姐姐教你的倒也多,当年只是吊丧之仪,便让魏赵两国如临大敌,生怕被挑出毛病,现在秦国居然直接灭了周朝,这是大罪。”
小欢点点头说:“所以大人打算借此兴兵伐秦?”
魏无忌说:“不错,我有此意,只是魏国一家力量单薄,需要联络其余五国共同出兵。”
小欢肃然站立说:“伐秦大计最重要的便是合纵,大人如有所用,尽管差遣。”
魏无忌看着小欢笑着说:“我若派你去合纵,你最想去哪个国家?”
小欢说:“我最熟的便是赵国,我可以去姐姐那里搬兵。”
魏无忌说:“调兵乃国之大事,你姐姐纵有经纬之才,也无权调兵。匈奴与赵国是世仇,你一个敌国孩子,能到赵国行合纵之策?更何况你姐姐一家目前自顾尚且不暇,哪有余力顾及这等事?”
小欢眼睛一瞪问:“我姐姐怎么了?”
魏无忌说:“你姐姐一家遇到一些麻烦,不过有她在,定然无事,你且宽心。”
小欢将信将疑的坐了下去,魏无忌觉得他心思缜密,处事稳重,对他增添了几分信心,便说:“以我之威名,无论派谁出使,纵然不能说动五国都出兵,三家还是有把握的,秦虽强,合纵之力终是无法抗衡,此战有胜无败,只是函谷关难进。”
小欢说:“我愿跟随大人去攻打函谷关。”
魏无忌说:“你才几岁?便要随我从军,若有折损,以后怕是不好见你姐姐,旧时六国多次合纵,均被挡在函谷关外,现在只怕更难攻取,合纵不为灭秦,真若灭秦,对燕、齐两国有何好处?他们怎肯出真力?合纵重在震慑,打到函谷关就算到头了,用不到你去冲杀阵前,我另有要事让你去做。”
小欢正色说:“不知大人有何吩咐,我自会全力完成。”
魏无忌说:“你道如今秦国为何如此强大?”
小欢说:“姐姐跟我说过,秦国军力强横,百战百胜。”
魏无忌摇摇头说:“你姐姐只说其一,未说其二,秦国能有如今疆域,是靠了百余年来的军事扩张,但是它能不断发动对外战争,靠的还是坚实的国力,打仗就是打钱,打粮食,没有军饷、没有粮草供给,还打什么仗?”
小欢点点头说:“秦孝公重用公孙鞅变法,这才使秦国国力变强。”
魏无忌说:“正是。”
小欢接着说:“不过姐姐还说过,变法的多了,楚国有吴起,魏国有李悝,都曾经变过法,怎么偏偏是秦国变强了,魏楚两国反而越来越弱小?”
魏无忌说:“变法触动了很多达官贵族的利益,一旦换了国君,新君往往会迫于压力否定新法。魏楚便是这样,李悝和吴起的结局都不太好。”
小欢说:“这么说,只有秦国坚持了下来,不过我听说公孙鞅最后也没落个全尸。”
魏无忌说:“秦孝公之后的惠王虽然杀了公孙鞅,却打心底认可新法,他和后面的国君都坚持了下来,这才有了如今秦国的强大。”
小欢说:“法再好,没有国君支持也是无用。”
魏无忌听了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常色说:“变法的公孙鞅、李悝和吴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小欢眼神一亮问:“还请大人明示。”
魏无忌笑笑说:“他们都属法家。”
小欢不解的问:“什么是法家?”
魏无忌说:“法与人对立,秦国是以法治国,制定了详明的律法准则,严格按照律法规范社会行为,国君也无权过多干涉法治,而咱们六国多是以人治国,虽有律法,却更多根据国君的意志作为治国理政的依据。”
小欢长舒一口气说:“难怪我姐姐说秦国明君多,如果事事都按照律法来,国君纵然昏庸些也犯不下大错,六国便不同了,国君英明国运便昌盛,若出了昏君国运便只能日衰。”
魏无忌点点头说:“的确如此,现在秦国强横已无人能敌,六国毕竟相对独立,合纵只能解一时之困,若要摆脱秦国威胁,还应不断壮大国力。”
小欢说:“现在要做的不是与秦国打仗吗?”
魏无忌说:“仗是要打的,而且还是赌上国运的一仗,但不能只看眼前,还要着眼于将来,若打输了倒也一了百了,若赢了便要好好利用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好好经营。”
小欢肃然起敬,他每每听小清讲魏无忌,都觉得对他的评价极高,甚至隐隐高于平原君,小欢听时不以为意,今日一番深谈竟也有深深的认同之感。
魏无忌说:“秦国之盛源自法家,当年魏国、楚国也都因重用法家杰出人物而兴盛过,因此我大魏要想再次图强,势必还要推崇法家不可,与秦这一仗我有不败的把握,接下来最要紧的是请法家中的大贤前来主持变法。”
小欢问:“不知大人想请谁来?”
魏无忌说:“自然是荀子。”
小欢说:“可是荀况?这个人好像不属于法家,而是儒家。”
魏无忌说:“那是早年,近年怕是有些变化,前些时日我拜读过他的一篇新作,里面详细分析了韩国在申不害当政时期的得失,强调最多的便是申不害没能够全面深入的推行各种法令,致使韩国在强大的时候未能有所发展,以至于现在处处受制于人。可见荀子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已经由早年的儒家转变为法家。也难怪,早年他曾向秦、赵、齐三国都推荐过儒家思想,可儒家那一套太邪乎,非说什么‘民为贵,君为轻’,没人愿意理会他,前两年好歹在楚国落了脚,也是不受重视,远离朝堂,此番思想的变化应该是向现实妥协的结果。”
小欢问:“大人是想让我把他请来?”
魏无忌说:“这等高人哪是你说请便能请来的,我知道他在楚国兰陵居住,你去探访他,找到后向他表达我的意愿,待我打完仗便亲自去请。”
小欢听魏无忌绕老绕去终于说出了目的,便站起来庄重的说:“还请大人放心,只要荀子在兰陵,我一定找到他,我明日便出发。”
魏无忌欣慰的说:“虽只是找人,这件事的重要程度不亚于我带兵打仗,不过此事这时不宜大张旗鼓,你一人去便是。”
小欢点点头说:“我决不张扬。”说完拜别魏无忌,早有人给他安排好了房间,他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起身,账房已送来了钱粮和马车,他驱车出了大梁城向东驰去。
兰陵距大梁七百余里,属楚地,小欢带了魏无忌的令牌,一路倒也顺利,魏国东部远离秦国,没有什么战事,路上太太平平,只半个月便到了兰陵县。到了城下小欢心中暗自盘算:“听信陵君的意思,是不想让我大张旗鼓的去找荀子,可这等高人在此隐居,怎么能说找到就找到,自己该怎么打听呢?”他边想边抬头望去,兰陵城并不大,纵横都不过两里,是一座土城,城墙有一丈高。小欢心中不由鄙夷,就这样一座小小的县城,又地处后方,也值得建这样高的城墙,楚国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兰陵城本是周公时依据周礼筑建,旧时归鲁国,楚国不断扩张,吞并了周边一众小国,兰陵后来成为鲁国抗楚的前沿阵地,它的城墙按规制本不应如此之高,但鲁国根据军事斗争的需要,在原来的基础上不断加高城墙,浇筑泥土,它的城墙厚度也达到了一米,但纵是有如此高大的城墙,兰陵城后来还是被楚国攻占,坚固的城防也只成了摆设。
小欢不知道这座城的旧事,耸耸肩进了城,一进城便闻到一股香味,顺着味道找到了一家酒肆,他要找荀子,本无头绪,这时却来了精神。酒肆不大,店里没有喝酒的地方,只能打酒喝,他背手牵着马踱到了店前,店主人见来了生意,忙迎上来招待。
小欢问:“店家,你家卖的是什么?好香啊,刚进城门便闻到了。”
那店主人三十多岁,头上戴着青色的方巾,笑着说:“自然是好酒?”说着倒了一碗递给小欢。
小欢接过酒碗细心端量,见酒呈汤状,金黄色,闻上去有一股淡淡却绵长的清香,忍不住喝了一口。
店家讨好的问:“公子,觉得怎么样?”
小欢一竖大拇指说:“好!不过~”
店家紧张的问:“不过什么?”
小欢说:“店家,我听说过酒,知道都是粮食酿的,可现在兵荒马乱,各地都闹粮荒,哪有闲粮造酒?”
店家松了口气说:“公子有所不知,兰陵产酒都是给宫中进贡,剩下的才会拿来卖,有些进到宫里长时间没有喝完的,虽然都是好酒,但宫中管事嫌过了期限,怕吃坏贵人的肚子,也会退到这里卖。”
小欢笑着说:“寻常人还喝不到好酒?”
店家笑笑说:“这可真是奇了,要说别的入口的东西是时间越久越难吃,偏偏酒是越陈越香,不瞒你说,乍入宫的贡酒还不如刚刚你喝的酒顺口。”
小欢惊奇的问:“还有这样的事?”
店家说:“可不是?你刚刚喝的酒是前年的,我这还有十年前的,更好喝。”
小欢大喜,从怀中掏出一把铜贝,抛给店家说:“那就有劳取来尝尝。”
店家进了内室,不一会儿端出一个陶罐,揭开盖子,盛了一碗,小欢捧到跟前一闻,果然味道更加醇厚,他尝了一口,赞叹道:“店家,如你所说,这酒真是越陈越好喝。”
店家得意的说:“那是自然,公子是从哪里来?”
小欢迟疑片刻说:“我从大梁来。”
店家说:“魏国也有好酒,不知公子尝过没有?”
小欢在信陵君府总共只呆了一天,哪有机会喝到酒,他在小清那里寄居时,小清当他是孩子,也从未让他饮酒,可是少年人心气高,不愿承认自己没有喝过酒,便顺口说:“自然喝过,只不过味道更加清脆,不似你的就这般厚重。”
魏酒清不清脆小欢是在信口瞎说,但是兰陵酒的厚重也被他无意间说中了,店家本来只是考考他,被他胡乱说到点儿上,不由喜不自胜,忙点头说:“公子果然是个懂酒的,你可知为何?”
小欢摇摇头,店家端来一碗水说:“这是一碗水,你尝尝看。”
小欢接过尝了一口,随即吐了出来说:“你这水又咸有涩,根本喝不得。”
店家得意的说:“确实喝不得~”话没说完,一条大黄狗偷偷的溜进了店里,左闻闻,又舔舔,小欢少年心性,觉得好玩,也不说破,店家却警觉得很,见小欢目光有异,忙抄起一根扁担回头,看到大黄狗怒喝道:“贼畜生,又来偷酒喝!”说着便要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