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烦心难解

  • 山千重
  • 姻静夜
  • 2138字
  • 2020-03-03 14:51:45

窗外雨打芭蕉,分外凄凉。衡璃心中有点烦躁,却因着国师的缘故不能表露出来一分一毫。

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她决定先处理荀琨的消息,于是笑脸相迎,赔上一杯自己沏的茶,恭恭敬敬请国师入座,说:“那,国师大人是有什么新的……嗯,发现吗?”

荀琨淡淡从广袖中取出一本书,轻放在衡璃面前的小几上,眼睛也不抬,只顾端起来茶盏,便冷淡傲然地道:“四十八页。”

“哦哦——”

衡璃翻书的当口,荀琨低头看了一眼热茶,若有若无地开口:“殿下沏茶,手艺倒很一般。”

衡璃听了,心里不免有点窝火,可又知荀琨此人不能得罪,只不冷不热地还了一句:“那国师下回教教我呗。”

话毕已翻到了四十八页,衡璃捧起书来细细看来,不觉脸色发白。

“仙灵之身,必俱三魂,俱七魄,兼得术法、德行,遍历五劫得渡仙道,修仙籍,列仙班……”

她喃喃念出来。

荀琨将茶盏放在了一边,说:“贫道查阅典籍,所有典籍上都说仙灵成仙须经历五次大劫,方可化成仙身,位列仙班。只是,这所有一切,都建立在仙灵之三魂、之七魄俱在的情况下。殿下这样,却是不行。”

衡璃静默着不说话。

她忽然记起在望乡台上看见的那一幕,记得了那个锦绣美人和道士,不觉皱起眉头。她有过那个打算,去找到那两个人,还她的一魂一魄。可如今,四海茫茫,人间偌大,她上哪里去找那可恨之人?

荀琨顿了一下,看了看她的反应,说:“贫道不能修补殿下的魂魄,只能替殿下寻回记忆,这路,还是要殿下自己去走的。”

衡璃在想,那一日凄风苦雨,她死得委实凄惨,她不记得前尘,但隐隐预感那必然是一段痛苦的前尘。

她兀然开口:“国师大人……我的回忆会不会很痛苦?”

荀琨又一顿,随即道:“贫道不知……这法子从来没有用过。”

“是……什么法子?”

“幽冥司里有一味药专解孟婆汤,殿下不必问了,”荀琨说着,从广袖中再次取出一只岫玉瓶,递向衡璃,“喝了此药,便可记得前尘往事了。”

衡璃接药的手有一点颤抖。

国师站起来,长身玉立,俯看衡璃,目光似寡汤般淡薄,只冷冷抬手,不料却摘去了衡璃的黄金面具。

衡璃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荀琨右手轻轻拂过她额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荀琨为衡璃的容貌惊诧了一下。两年未见,她……她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只是修道之人,不允许动凡心。他将目光转到了门外依稀的烟雾里。

衡璃这才反应过来,使劲拽了拽荀琨还紧紧握着的黄金面具,他松了手,她夺回来,紧紧攥在手里,几乎咬牙切齿,说:“国师!我敬你是国师,可,国师怎么能随便摘别人的面具!”

荀琨脸上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衡璃以为他是羞愧,谁知荀琨却道:“殿下照照镜子罢,贫道告辞了。”说罢,身影一闪,就已经不见了。

衡璃将信将疑地走到镜子前,心里还窝着火,但凝目一看,却险些以为又是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才相信自己额头上仙灵印记竟然回来了!

依然是最初的那个赤红若火焰的印记。

衡璃摸了摸,不是胭脂水粉画上去的,不会掉色,又揉了揉,半是欣喜半是愁地苦笑两声,自言自语:“印记回来了管什么用,法力也回不来。记忆回来了管什么用,魂魄也回不来。”

外头久待不见公主的漏月急急忙忙跑进来,衡璃连忙将手一背,把岫玉瓶背在身后,漏月急哭了,道:“殿下怎么还不出来呀……殿下是什么东西找不着了……”

“没……没……走吧,咱们去礼光殿……”衡璃讪讪地挤出笑脸,默默将岫玉瓶塞到袖子里。

漏月还没注意到衡璃额头上多了一枚印记,只是情急之下,衡璃猛然意识到了此事,手忙脚乱地拿过黄金面具戴上,心里不禁生出庆幸,这面具果真起了作用。

外头雨下得又急又冷,冲刷着蒙尘的宫殿瓦头,漏月这丫头又是火急火燎地往前冲,衡璃便不可避免地淋到了雨。

换成以往的公主,且不说淋了雨,单是身上溅了雨珠子,也要吵吵半天,还要罚手下的丫头们。

敏夫人娴静站在礼光殿门口,看着衡璃同侍女漏月狂奔过来,身上被雨水淋了个透,衡璃还依然保持着端庄温雅,不骄不躁,颇让她惊奇。她手下的丫头们也随她一起惊奇,但不知她究竟惊奇什么。

衡璃一站定,又一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艳丽老成的夫人,知道有这么多人服侍的夫人,只能是敏夫人了。

心里有股子火气,便没搭理她,又裙裾带风直接进了殿。

敏夫人刚准备打个招呼,衡璃却已擦身而过,全当看不见自己这个人,一阵恼火,恨恨看着衡璃背影。这时候她跟前的侍女恰当地说了一句:“夫人亲自等她,她却当看不见夫人?”

衡璃耳力好,听见了这一句,便缓缓停下来,略一回头,正正好对上了敏夫人望她的眼睛。她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装模作样地对漏月道:“方才,是什么人在门口站着?怎么跟个妖精似的?”故意放大了声音,想气一气敏夫人。

漏月道:“回殿下,是敏夫人哪。”

“哦——是敏夫人啊!几日不见,夫人她,品味愈发差劲了,本宫竟然都认不出来了。”说着,轻笑一声,走远了。

礼光殿不至于烧得精光,可却也没了大半。

七彩绸子烧成了灰,摆着的木牌全成了炭,衡璃摸了摸因烧断而摔在地上的横梁,长叹了口气。漏月蹲在一只烧残了的绣球边上,已哭成泪人。

香炉、几案、花卉、书画自然是都成了火舌下的祭品,地面上残留着昨夜火舌肆虐留下的痕迹,由此能推断昨夜是怎么样的一场大火。

衡璃绕到了一扇窗下,左边挂着一幅神像,也烧得没了人形,只留下一半的额头了。

窗里透出外面的雨,衡璃遥遥望了望,不远处就是上朝议事的启金殿。

窗下是烛台,烛泪肆流,已经凝固。

衡璃心念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