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破产法的基本原则

法律中的基本原则体现了成语“纲举目张”所描述的智慧：用简明的词句将复杂规则中的共通原理一般化，以辅助理解和补充疏漏。从分类上看，基本原则有两种：写入法律的与学理上的基本原则。前者与一般条款同义，如民法上的诚实信用原则，其除了辅助理解外，还承担着将新价值判断引入法律论证的功能。^[1]相比而言，学理上基本原则的功能主要在于辅助理解法律而不能直接用于裁判，在法律有疏漏时，须通过法律解释方法将原则的意旨纳入法律论证之中。下文所介绍的主要是后者，目的是归纳一般原理，希望有助于理解破产法律制度及解决破产法具体规则间的冲突。

对于破产法具体包含哪些基本原则，学者们见仁见智。本书在取舍上主要着眼于内容上是否具备“根本性”这一标准，即破产法的基本原则应全面反映破产法律关系的本质规律及立法者在这一领域的价值判断，贯穿破产法始终，构成破产法各项具体制度的内核，是制定、解释与适用具体规则的基础。

[引申]　德国有学者将破产法上一些具体的程序性规则纳入到“基本原则”的框架内，因此列出了数量众多的基本原则。以下简要列举之^[2]：

（1）单一程序原则（Einheitlichekeit des Verfahrens）^[3]；（2）债权平等原则（Gläubigergleichbehandlung）；（3）债权人自治原则（Gläubigerautonomie）；（4）清算与重整并重原则^[4]（Gleichwertigkeit der Verfahrensziele）；（5）通盘解决原则（Das Prinzip der Unversalität）；（6）金钱清偿原则（Geldliquidation）；（7）形式审查原则^[5]（Formalisierungsprinzip）；（8）友好约定原则（Vorgang der gütlichen Einigung）；（9）剩余债务免除原则（Entschuldungsprinzip）等。

英国破产法学者古德（Goode）所总结的企业破产法的基本原则也有十余项：

（1）尊重实体规范原则（corporate insolvency law recognises rights accrued under the general law prior to liquidation）；（2）破产财产限于债务人财产原则（only the assets of the debtor company are available for its creditors）；（3）担保物权受尊重原则（security interests and other real rights created prior to the insolvency proceeding are unaffected by the winding up）；（4）破产财产上原有限制与抗辩不变原则（the liquidator takes the assets subject to all limitations and defences）；（5）债权按比例清偿原则（the pursuit of personal rights against the company is converted into a right to prove for a dividend in the liquidation）；（6）公司对公司财产的信托所有人资格因破产而丧失原则（on liduidation the company ceases to be the beneficial owner of its assets）（7）债权及于一般而非特定财产原则（no creditor has any interest in specie in the company's assets or realisations）；（8）未到期债权提前到期原则（liquidation accelerates creditors' right to payment）；（9）普通债权人平等受偿原则（unsecured creditors rank pari passu）；（10）公司股东对公司债务无个人责任原则（members of a company are not as such liable for its debts）。^[6]

我国法上个别提及破产法基本原则的著作认为其包括债权人公平受偿原则、破产债权保障原则、破产与拯救相结合原则、破产救济原则、破产的程序保障原则、破产的司法干预原则、破产豁免原则。^[7]

[提示]　理解以下内容时，请务必注意法律原则在功能上的局限性。原则总伴生例外。过分强调其普遍性容易引人误解，甚至徒增法律学习和法律适用的困难。由于破产法内容横跨程序法与实体法，主旨上同时包含追求财富最大化的经济考量与促进实质公平的社会关怀，条文的异质性高，因此更应充分考虑除外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