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学习哲学

学习哲学的理由应当与人们研究哲学的理由是一个问题。这就涉及哲学起源问题。

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给我们留下了关于哲学起源问题的最早解释。他说:

求知是人类的本性。

哲学并不是一门生产知识。这一点,即便从早期哲学家们的历史看,也是很明白的。因为人们是由于诧异才开始研究哲学;过去就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们起初是对一些眼前的问题感到困惑,然后一点一点前进,提出了比较大的问题,例如日月星辰的各种现象是怎么回事,宇宙是怎么产生的。一个人感到诧异,感到困惑,是觉得自己无知;所以在某种意义上,爱神话的人就是爱智慧的人,因为神话也是由奇异的事情构成的。既然人们研究哲学是为了摆脱无知,那就很明显,人们追求智慧是为了求知,并不是为了实用。这一点有事实为证。因为只是在生活福利所必需的东西有了保证的时候,人们才开始寻求这类知识。所以很明显,我们追求这种知识并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好处。我们说一个自由的人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伺候别人而活着;哲学也是一样,它是唯一的一门自由的学问,因为它只是为了它自己而存在。[5]

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说法,哲学首先根源于人的一种形而上学本能——“求知是人类的本性”。世界是奇异的,人生是奇异的。人们是由于感到诧异,感到困惑,觉得自己无知才开始研究哲学。这是哲学发生的内在动因。其次,哲学根源于一种社会历史条件:“只是在生活福利所必需的东西有了保证的时候,人们才开始寻求这类知识。”因此,在一个大家为生计而奔波的时代和国度,人们是不会考虑哲学的。只有在文化(文明)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和地方,才能产生哲学。这是哲学发生的外部条件。总之,研究哲学是为了求知,并不是为了实用。求知是爱智的表现。只有获得闲暇的人们,才能发生哲学的兴趣。哲学是一门自由的学问。

人们经常提出一个问题:哲学有什么用?我们的回答是:从实用层面说,哲学的确是“无用”的。学习哲学不仅无助于我们升官发财、争名夺利,甚至由于境界的提高、品位的上升,反而有害于我们对于这些东西的追求和获取。但是,用庄子的话说,“无用者,大用也”。[6]我们可以从两个基本角度来论证哲学所谓“大用”:一是从哲学与具体科学的关系来看,哲学是一切具体科学的不可或缺的前提或基础。对于任一理论系统,至少存在一个理论原子是这个理论系统所无法证明的。这就是说,对于任一理论系统,至少存在一个假定性的或预设性的理论前提或基础。完成这一假定或预设的正是哲学。譬如,当人们具体地探讨事物某一因果关系时,必定已经一般地确立了因果关系的信念,即“凡事必有因果”;当人们具体地探讨世界某一规律时,必定已经一般地确立了规律的信念,即“凡事必有规律”。因此,归根结底,任一科学命题都蕴涵了至少一个哲学命题。二是从哲学与现实生活的关系来看,哲学是一切现实生活的不可或缺的根本或依据。从任一现实生活问题出发,寻根究底,都会这样那样归结到至少一个哲学问题。比如,当我们提出“为什么学习哲学”这一问题时,即使按照最低标准回答,如“为了考试通过……修满学分……毕业、获得学位……工作……生活”等,只要不断提出“为什么”,就能进入哲学问题。如果我们对于“为什么要工作”这样一类问题,还能给予“为了生活”这样一种似乎比较确定的回答的话,那么我们对于“为什么要生活”这样一类问题,就不能给予任何一种确定的回答了。这是一条界限:凡问题提到了无法回答的地步时,这个问题就是一个哲学问题。与科学问题的回答相比较,哲学问题的回答必定不是一元的,而是多元的。哲学对于具体科学和现实生活的诸如此类的意义和价值,就是它的“用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