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利南丝毫没有察觉到桂哲生的存在,他喜滋滋地搭上电梯,来到曾律察的病房,此刻外边两张床的病人都去了检查,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曾律察,靠在床边站着,表情哀伤。
保利南看着阳光照耀下曾律察脸上的伤痕,竟然有些生理的冲动,每次打完她,保利南都更想要爱她,爱过了之后又觉得腻味,要出去玩玩,玩久了又很想她,想要飞奔到她身边,接着再打她,他们之间,就是这样的恶缘。
保利南走过去,轻轻揽住了曾律察,柔声道“:怎么,才一会儿没见,你又开始想念我了吗?”
曾律察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冷冷地说“: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手术室门外等我。”
保利南温柔地说“:你刚刚手术完了,不要站着,来,还是躺下来吧。”说着,扶了曾律察到病床上,让她躺下来,又贴心地给她盖上被子。
曾律察看着保利南的脸,如此阳光,这样的纯良,眼神里都是对她的依赖和敬仰,内心又酸又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下了降头,在埃及旅游途中结识了这个男人,三年来,他吃她的,住她的,花光了她所有的钱,还一次一次出手伤害她,可是每次当他的暴力行为过去后,就会格外地温存,对她百般呵护,让她又重回了那一见钟情的场景。
三年前,曾律察独自到埃及去旅游,在金字塔下,被两三个阿拉伯人围住,硬是要给她照相,跟她讨钱,她的生活圈里,并没有蛮横的人,所以从来都是眼睛一蹬,脸一垮,大家就要买账服软的,出了门这一套就不灵了,她被围在中间,除了掏出钱包来打发之外,别无他法,但是她的钱包刚刚拿出来,那几个阿拉伯人就直接伸手来抢,急得她大叫救命。
可是,周围的人非常冷漠,照相的照相,攀塔的攀塔,冥想的冥想,没有一个人理她,眼看装着护照和美金的钱包就要被生抢了去,斜刺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将阿拉伯人推开,拉住了曾律察的手就跑,曾律察只听到风在耳边呼呼地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人停在沙漠中间,阳光刺眼,气喘吁吁的曾律察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听他醇和如酒的声音在问“:小姐,你还好吗?你也挺能跑的呢。”
接下来的旅程,他们就结伴而行,他告诉她,他的名字是南保利,不过。曾律察还是以保利喜欢的方式,称呼他保利南。保利南说,他从未见过这样潇洒,聪慧和独立的女性,埃及的很多地方,治安并不好,单身女性独自旅行是很危险的,曾律察竟有这种气魄,令他十分佩服。
曾律察想,我也不是真的想一个人旅行,就是本以为是朋友的朋友们,一个一个都放了我的鸽子,我又心疼机票酒店的钱,才勉为其难来的好吗?
保利南自告奋勇担任曾律察的保镖和导游,他的身材高大,双眼炯炯有神,有他在身边,让曾律察非常有安全感,而且他带曾律察去的几个地方,都是些不常听说的小众景点,他的玩法也总是异于常人,又新鲜,又刺激,曾律察觉得这是一个不走寻常路,有见识,有头脑的聪明人。
最难的是,这整个的故事,都太罗曼蒂克了,曾律察一直觉得,自己如果爱上一个人,就必须要有那样罗曼蒂克的情节,异国他乡,风光如画,偶遇,英雄救美,一夜风流……虽然美中不足的是,保利南声称救了她的钱包,却把自己的钱包跑丢了,所以一路上都理所当然地花着她的钱,回国后,还借口借住的房子屋顶漏水,直接住进了曾律察的公寓。
曾律察常常吹嘘说,从小到大被无数男性追求,奇货可居,只要有男人跟她开了些过火的玩笑,或者表现出绅士的温柔,她就会到处宣扬,那个人痴迷上她了,而她呢,曾大小姐当然是心比天高,不屑一顾的,
而实际上,曾律察真正的恋爱,40年间,只有两次而已。两次之间,还相隔了近20年。
18岁的曾律察从老家AH,跑到日本东京留学,离开家乡的时候,曾律察就暗下决心,这一辈子再也不回去了。就算不能在日本扎根,至少也要到北上广,那些更有身价的城市里去,做一个配得上自己身价的大都市摩登女郎,然后,用自己超凡的魅力征服遇见她的每一个男人,让他们为了她明争暗斗,翻天覆地,最后,全部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甘当她的奴仆。
很快的,就有一个非常英俊,出身名门的日本大学生,被她率先征服了,曾律察赴日之前在老家学习过几年日语,所以刚进校就充满信心地去参加了留学生日语演讲比赛,她慷慨激昂,阴阳顿挫的风姿,把信步走入会场看热闹的草丸走深深地吸引住了,草丸走是一个非常随性的人,做事凭热情,没有常性,他突然就决定要去追求怎曾律察,于是直接堵在会场门口,把曾律察劫走了。
他们在一起恋爱的时间,只不过短短的三个月,但是做了很多曾律察向往又不敢的疯狂的事情,半夜三更开着摩托车,尖叫着从市区呼啸而过,爬上山顶支起帐篷,一边喝红酒一边看日出。潜入富豪的别墅,在泳池里拉着手游水。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草丸走突如其来冒出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曾律察的公寓里,只留下他吃喝玩乐后的一堆账单,和一件他送给曾律察的日式浴衣,那是那年夏天,一起去看花火大会的前一天,草丸走买来送给他的,也是草丸走送给她的唯一一个礼物,因此,曾律察几十年一直珍藏着那件浴衣,再也没舍得穿过。
其实,草丸走还送过曾律察一枚钻戒,只不过,草丸走离开后,钻戒就不翼而飞了,曾律察回忆起她的留学生活时,总会说,在那里度过了浪漫的少女时代,很多男孩争相送给她浴衣,和钻戒,又说冥冥中好奇妙,和某个男孩才分手,自己锁在抽屉里的钻戒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保利南,你说,难道是老天要结束这段感情,所以把戒指收走了吗?”曾律察故作玄妙地对保利南讲起她的前一段感情的那个晚上,保利南也第一次给了她一顿暴打。
保利南一番拳打脚踢后,把一盆冷水浇向蜷缩墙角的曾律察,耻笑她说“:你是不是傻啊,你的智商真的有问题呀,难道是老天要结束这段感情,所以把戒指收走了吗?有个脑袋的人都知道,那个男人把戒指拿走了嘛,人家玩够了,就跑掉了,干嘛把戒指留给你啊,真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还在那里自作多情,自圆其说,我看了都恶心。”
从那以后,保利南的拳脚就成了曾律察的家常便饭,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有可能成为曾律察挨揍的理由,有的时候,是曾律察无意中问了保利南一个他答不上来的问题,保利南立刻暴怒起来,耳光随之就到。
但是暴力过后,保利南会痛哭流涕,抱着曾律察,抚摸着她的伤痕,为她擦药,喂她吃东西,他会跪在她的脚边,用他纯洁无暇的孩子一般的眼神仰望着她,祈求她的原谅。无数次保证,绝对不再伤害她。
在保利南不暴力的时候,他是十分雅致又可爱的,他似乎懂得很多书本上没有学问,他抱着她坐在窗边看月亮,给她讲她从未听过的传奇故事,他会做好吃的料理给她吃,还会变魔术讨她的喜欢。
他有时是个暴君,有时又是个孩子,但也许曾律察的骨子里,就同时渴望被暴君统治镇压,又被孩子依赖敬仰。她一百次要逃离保利南,又一百零一次心甘情愿回到他的身边。
她也不是不知道,保利南挥霍着她的积蓄,还在外面勾三搭四,可是她觉得那只是一时的,保利南还没有定性,不过正在逐渐被她感化,她对自己很有信心,总有一天,他会被她驯服,改掉一切坏毛病,放下屠刀,化身小绵羊。
看着保利南深情款款看着自己的模样,曾律察顿时觉得身上的伤也不怎么疼了,心中反而暖洋洋的,她伸手在保利南的头上拍了拍,嗔怪道“:我都看见了。刚才。”
保利南一脸的纯洁无辜,问“:你看见什么?刚才放生什么?”
曾律察指了指窗口“:我在窗口都看见了,你进来的时候。”
保利南一愣,随即打起了哈哈“:你是观音菩萨,我就是孙悟空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啊。”
曾律察纠正道“:那是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保利南撅着嘴,撒娇地说“:这世上哪有这么漂亮的如来佛祖?观音菩萨都还不敌你的美貌和智慧呢。”
曾律察嗔怒道“:你只有一张嘴,不要蒙混过关,那个女孩是谁?”
保利南一把抱住她,温柔地说“:是谁重要吗?我的心里只有你而已。那种女孩子,一抓一大把,你可是独一无二的,我跟那些女孩子,最多就是肉体的交流,我跟你,却是心灵的碰撞啊,你是我人生的导师,我只会追随着你的脚步前行,只是,我是一个坏学生,常常会调皮捣蛋让你生气,你是好老师,一定会原谅我,帮助我,继续爱我,是不是?”
曾律察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叹了一口气“:哎,我拿你有什么办法呢?”
保利南高兴起来,转身从包里拿出了一台电脑,递给曾律察“:我刚才去你的公司了,帮你拿你的工作电脑过来。”
“你去公司干吗?”曾律察一阵紧张,她并不想公开自己和保利南的关系,至少,在他改善自己的行为之前,不想公开。
保利南道“:你放心,我表现很好,大家都很喜欢我,绝对给你挣面子,那个叫入江的,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傻头傻脑,好骗极了。”
曾律察紧张地问“:你骗他什么了?你要钱跟我要,别去我公司骗人。“
保利南忙改口道“:没有没有,我没有骗他什么啊,就是骗了他的信任而已,我告诉他们你鼻梁骨折了,你说你干嘛还要去割阑尾啊?白白挨了一刀,直接说骨折不就行了吗?盲肠手术恢复期最多两周,鼻梁手术恢复期要一个多月啊,两周你能去上班啊?真是的。“
“什么?“曾律察急了”:谁让你去胡说八道的?我让医院帮我切除盲肠,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你又去说我骨折?“
保利南说“:你放心,我说你盲肠痛,出门去医院的时候撞在门上了。他们不会怀疑的。“
曾律察又气又无奈,没好气地说“:鼻梁手术是微创,就算恢复期还是可以去上班的,但你看看你把我的脸搞成这样,我能去见人吗?盲肠手术恢复期因人而异,我一周周拖着,等脸上的伤痕好了再上班也不要紧,反正,盲肠也是无用的东西,切了就切了,有什么可惜?
”说着,还朝保利南看了一眼。
保利南说“:哦哟,你的意思我也是无用的东西,是不是把我扔了,也不可惜啊?”
曾律察说“:要看你的表现。”
保利南笑道“:你不舍得。我呢,可不是专门去告诉他们你骨折的,我去拿你的电脑来好让你在病房里继续工作呀。”
曾律察哭笑不得,说“:我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不让我好好休息,还让我在病房工作?”
保利南一边帮曾律察打开电脑,一边解释道“:这你就糊涂了,你们那个公司,牛鬼蛇神,什么人没有啊,你休息那么长时间,等你回去,锅碗瓢盆都让人抢走了,还有你吃饭的地方吗?有些事情啊,不能放手,要牢牢抓在手里才行。来,先看看你的邮箱,有没有重要的邮件,公司的动向你不能不掌握啊。”
曾律察见他说得有理,忍痛坐起身来,靠着床头,从保利南手里接过电脑,操作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向下一看,屏幕的下方贴着黄色的标签,上面写着:
资产名称:办公室笔记本电脑
资产编号:12192425
资产使用者:备用
曾律察一惊,象是看到一条毒蛇,将电脑摔了出去,保利南慌忙接住“:你见鬼啦?”
曾律察慌张地说“:你怎么拿这个电脑给我,这不是我的电脑,这是一个妖魔电脑,谁用都没有好下场,快点还回去。”
保利南收起电脑,不解地看着曾律察,答应道“:好好,我还回去,一个电脑有什么可怕的,还妖魔电脑。”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拍裹在被子里生气的曾律察说“:早上你进手术室的时候,手机响了,我帮你接了一下,那人说是你妈,我一时说漏嘴了,说你在手术,她急坏了,正在赶到上海来,我估计她很快就会到了,你有个心里准备啊。”
“什么?”曾律察真是经不起这一波又一波的惊吓,掀开被子大声斥责“;你疯了?你想让我妈看到我这个德行吗?你相不相信她会立刻杀掉你?‘
保利南点点头说“:是啊,这很危险,这样吧,我先出去躲几天,风头过来再回来啊。你自己想想怎么跟你妈编故事,我可是什么也没跟她说。“
说吧,夹着电脑,一溜烟地跑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