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房叔祖印七七次男学山痛风案

痛风一症，余幼未暇深求，岁乾隆某年，因族弟恩授品级黄希文之男名玉俚者，身患痛风之症，时有医士某，进用地黄清凉之药，以致风益凝于筋骨，竟成虎咬风症而死。诸医不信余言，余窃伤之。越数月而房叔祖印七七次男，亦竟犯焉。余谓痛风又见，余嘱病者切忌滞药。忽一日只见其病卧床叫痛，召余就诊。余问此病数日前尚未若是之甚，今竟见之，想是错服药故。渠曰：“因地姓某药铺唤服六味地黄致是。”余诊六脉洪大而紧，口呼叫痛。余问痛在何处。渠曰痛在腰背。遂用麻黄、细辛、干葛、桂枝、防风、牙皂、灵仙、姜黄、乌药之类以投，每日渠服二剂。服之一日，其痛如故，再服二日、三日、四日，其病如故，服至五日而痛仍在。余问“大便若何？”答曰：“已经六日未解。”余曰：“痛已入腹，急宜通之。”余思若服大黄，性虽通利，气甚寒凉，仍阻血脉。乃问族弟世老：“制有备急丸否。”答曰：“现有两许。”余曰：“可为我留。”因取五分吞服，登时立解，其痛方平，仍服原单水药，痛未见作。其药日服不辍，又越数日大便渐秘，痛又渐作，秘极又服备急丸五分，大便又解，而痛即平。其水药日服二剂不辍，又越数日而便又秘，痛又顿起，于是病者自索其丸再服，服至解尽痛止。如是水药无辍，丸药因其便秘而不停矣。自是病者知药如斯，每逢便秘痛急，即服是药，会计世老包存丸药两余，自伊病越数月，竟尔服尽，水药亦服百有余剂而痊。但病虽痊，而风入于脊骨竟成驼背之子。自道病虽兄治，但非己信之笃，其病不几死于药铺姓某之手乎？此症余地始于族侄玉俚，既而逐年见有。经余手治亦多，不能立案尽述，聊记数案，以为世之妄用阴药以治痛者审。

六淫之邪入于筋骨血脉，无不闭其隧道，而使气不得疏、血不得行。气滞血阻，其邪不能外反，势必入腑入脏，而为里外交闭苦痛之症。况风为百病之长，其性刚而不柔、坚而不屈，一入筋骨，无不舂撞备形，窍穴皆攻，其痛尤不可言，以致长洲张璐玉谓此非服五六十剂流行气血之药不能即愈。乃今医士，竟背《内经》谓痛大半属寒之旨，唯遵世之俗医曁丹溪“诸痛属火”之说，流行至今，牢不可破。每见痛风即指是火，又谓“火之有余，由水不足”，竟将六味地黄阴润之药，作为家常茶饭，以致气阻血凝，而痛等于虎咬之甚。间有知是风邪，或止进用当归拈痛而不知加减，与或进用上中下痛风之方，其药又止川芎、元胡数味，其何以去强暴之风，而止极苦之痛乎？呜呼！医道之下，浅陋之识，无怪治多不合如此。【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