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平平常常的每一天过后,又迎来了期盼中的七二年暑假。这也再一次把大力和他的伙伴们,想要进山摘酸枣的欲望燃至到极点。

那时,摘回酸枣儿不仅可以自己吃,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还可以带给同班同学们吃。这样,既可以显得自己很大方,又可以博得同学们的好感。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酸枣核儿可以当中药材买。把酸枣核儿洗净、晾干,买到药店一斤能买两毛六分钱。进山一天,可以摘回八斤多又大又圆的酸枣儿,可以出四斤的酸枣核儿,也就为家里挣回一块零四分钱。四十五天的暑假,大力和伙伴们要进山十五次,可为家里挣回十五块六毛钱。

正因如此,每个小伙伴儿的家长对大力都很好,也非常放心自己的孩子和他在一起。

从六九年至七二年,大力和伙伴们早就已经把虎头山、八大处、香山一带,方圆几十公里内所有的山头儿爬了个遍。哪里林密、沟深、崖陡、水甜,甚至连那个地方有树上马蜂窝,哪个地方草窠儿里有马蜂窝,他们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在小伙伴儿中,数立兴、二拐胆子最大。每次上山时,他们俩总是在前面开道,手中各拿一根儿细长的小白蜡杆儿,分左右不停的在草丛里、石头上胡乱的瞎敲打着,为的是惊走毒蛇和其他大小动物,以此来避免人受到伤害。

八月中的一个星期天,大力带领十一名小伙伴儿,清晨六点集合,然后,一路小跑十五分钟后就来到虎头山下。至此,大家并没有停下脚步,大力依旧按老规矩默默地数了一下人数便开始爬山。

起初的山路还算好走,他们三三两两的边走边说笑,不到四十分钟就来到山脊上。大力在最后面大声说道;

“立兴,你们俩的‘指挥棒’找到了吗?”

大力把小白蜡杆儿戏称为“指挥棒”。

“甭找,我一上来就看见了,我做的记号多明显呀。”立兴说。

原来,每次下山来到此地时,立兴都会把两根小白蜡杆儿藏在此地。也是从这里开始,他们走的都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也不用说什么,他们自觉的排成一队长龙,大力手里拿了一根儿荆条排在最后一个,他前面的还是胖三儿。大家不在说笑,在山脊上向西,急急的行走在那条几乎被野草丛杂淹没的小路上。

半小时后,长队一掉头,向北面的山下快速冲去。

“胖三儿,跟紧喽。”大力在他身后说。

“落不下。”

胖三儿说着,人已是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长龙似得队伍,在密林中时隐时现,山花、野果、飞鸟丝毫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他们只有一门心思的匆匆赶路、匆匆赶路。

“立兴、立兴,慢点儿走吧,胖三儿有点儿顶不住劲儿了。”大力在后面高喊。

没人答话,没人回头,队伍前进的速度刷的一下,明显的慢了下来,快速行进变成了信步闲游。其实,这也是大家休息的一种方式,只不过胖三儿此时更需要休息罢了。

同时,这也预示着再翻过脚下的这座山岗,经过三个半小时的奔袭,就要到达他们心中的“乐园”。尤其是大力,对此比其他人还要再多一份莫名的牵挂,也是一种美妙的牵挂。“乐园”的秘密只有他们十二个人知道,山外无人知晓。

山岗下是一条悠长的山谷,清澈的溪水在谷中静静流淌。在谷内紧靠北侧山脚,有一个天然形成凹进去的、半圆形小山坳,正好将从西蜿蜒而来的溪水拦住。溪水不动声色从容的把山坳填满,依旧从容的向东流去,身后却留下一个半圆形的、很大的水塘。

水塘边有许多一块块的大青石,青石旁的山草都长进了水中成了水草,水草下有许多十几公分长的青色小鱼,成群结队的在那里游弋。在水塘南侧是茂密的树林、灌木丛和半人多高的山草,北侧是一面有二十来米高的悬崖峭壁,峭壁上并不光秃,而是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朵朵山花。

“大力哥,快到了,我都看见咱们的‘大澡堂子’了,最多再走一百步,。”在前面开路的立兴兴奋地高声呐喊。

随着立兴的喊声,小伙伴儿们不约而同“哦”的一声欢呼,人人撒开丫子,不再顾及队形,开始小跑着向就在眼前的“乐园”奔去。也就是两分钟过后,十二个人已经围成一道弧线站在水边,爱惜的望着眼前这一汪碧水。

几秒钟后,人人笑逐颜开,纷纷坐在水边的石头上,又开始叫喊着相互往对方身上撩水戏闹。这阵势根本就看不出他们是马不停蹄,在高山密林中狂奔三个半小时后,刚刚到达这里的样子。伙伴儿们只休息片刻,就脱得精光跳到水里,开始固定程序;游泳、打水仗、摸鱼,痛痛快快的玩儿上了。

有半小时后,大力第一个上岸,用双手捋了捋头发说道;

“行了,上来吧,咱们抓紧时间砍柴,到杏花家最多呆十分钟。”

“大力哥,呆二十分钟吧。今天是咱们第三次进山,也许杏花儿和小虎儿一家人都希望咱们多呆会儿呢。”胖三儿说。

“我同意,你们呢?”立兴立刻对其他人说。

“行,三十分钟都行,咱们又不差这点儿时间。”大兰子说。

“行、行,就这样吧。”其他几个纷纷说。

“好吧,听你们的。不过这可是你们说的。”

大力说完一句话后马上又补上一句。

还是立兴在前,大力殿后,十二个人拉成一条长线,沿着溪水向上游连跑带颠儿的走去。不久,与杏花儿会合后,便钻进树林开始砍柴和玩儿游戏。

每当大力欢快的扛着柴,与杏花儿并肩走在溪水边的小路上,欢喜的看着身旁的杏花儿时,那第一次与杏花儿相逢时的种种情景,就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是一年前,八月的一个星期天,大力为了找到一块能够摘到更多更大酸枣儿的新地方,在和小伙伴们商量后决定;走更险的山路,翻过更多的山头儿,找到新的摘枣儿“根据地”。

为此,大力选定接着爬西北方向的群山。因为,上一次出发的晚,路又不太熟,所以,只翻过了三座山峰,连玩儿的时间都没有。这一次要翻过四座山峰,那是他们从未涉足过的陌生之地。

十二个人比以往提前一个多小时,早晨不到六点便从家里出发,一路急行军,再次来到这条山谷中的水塘边。小伙伴们还从没见过如此漂亮、如此好玩儿的地方,坐下稍稍休息片刻后,便再也忍不住要下水的欲望。有几个已经甩掉鞋,扒掉上衣就要下水,有的伸手在抓水中的小鱼,还是立兴多了个心眼儿,说道;

“呆会儿,先别下,咱们每人找块儿大点儿的石头,扔到水里先探探再说。”

“对,快找大石头。”大力说着,已低头在找石头了。

很快,十二块儿大如小西瓜,小如大馒头的石头,似一阵炮弹轰炸,把平静的水面炸起一片高高的水柱。过了好一阵子,水面才归于已往的平静。大家静静地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住水面,几秒钟后,见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便吵吵嚷嚷的说道;

“没事,没事,我下水喽。”

言罢,铁锤、刚子已经光着屁股走进没过膝盖的水中。

在他们俩各身后,跟着十个同样一丝不挂的伙伴儿。水刚没过铁锤的屁股蛋儿,他便往前一个猛扑,接着就是一阵狂烈的“狗刨儿”。见此情景,所有的人纷纷扑入水中,一起开始“狗刨儿”戏水,水塘内再次被搅起冲天的白浪。

尽情的宣泄过后,大家开始抓鱼。也许这里的鱼从来没被人抓过,因此特别的好抓。大力揪下两根儿长长的山草,去掉草尖儿,在根部系个节,把抓到的鱼一条一条的串在山草上。串好鱼的山草,一头儿用石头压在岸边,另一头儿放入水中,被串上的鱼还是活的,又跑不了。

就在这些人玩儿兴正浓时,谁也没发现,水塘西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忽然,孤单单的站着个小男孩儿,正不哼不哈的静静看着水塘中的所有的人。

“大力哥你看,我抓了一条大鱼。”胖三儿兴奋的叫到。

大力听到后,在水中直起身,向胖三儿看去。

“那还叫大呀,刚才二拐抓的那条和你这条差不多。”大力说。

就在大力说完要弯下腰继续抓鱼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无意中向西边扫了一眼。

“哟,哪是谁呀?”

想着,心中不禁有些胆怯,随即低声冲离小男孩儿最近的立兴说;

“立兴、立兴-----”

立兴正弯着腰聚精会神的在抓鱼,听到喊声只好直起身说道;

“大力哥,什么事呀?”

“别看我,看你西边儿。”大力说。

“看西边儿?”立兴不解的嘟囔着扭头看去。

“哎,小孩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立兴立刻好奇的问。

小男孩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立兴微微一笑。

“小孩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怎么没看见你呀?”

立兴接着问。

“我刚来一会儿。”小男孩儿这次回答说。

“是吗?你一个小破孩儿敢翻大山!”立兴又说。

“谁翻大山啦,我家就住在这里。”小男孩儿说。

“你说什么,你家住这里?”

大力在水中向前用力挪了几步后有些吃惊的问到。

“是呀。”小男孩儿说。

“那一共有多少家儿住在这里呢?”大力问。

“没有,就一家。”小男孩儿很平静的说。

听到小男孩儿的话,不仅是大力,包括早已停下抓鱼,止住说笑站在水中,安静的听着对话的所有人一下子都有些发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心中似乎有些害怕起来。

“不会吧,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人住?还只住他一家。莫非这山里有狐狸精?这孩子是狐狸精变的?”

大力心里想着,又看了看水中皆有不安的伙伴们。

“不行,我不能在关键时刻变成怂蛋包,老师讲过,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狐狸精,那都是人瞎编出来的。”

想罢,大力用力来到立兴身边,稳住心神用无所谓的口气说道;

“小孩儿,你站着看多没意思,也下来玩儿吧,那多凉快,还能抓鱼呢,我们已经抓了好多,要不给你几条?”

听了大力的话,那小男孩儿像是动了心,从大石头上下来向水边走来。可当他走到水边的大石头前时,又站了下来,对水中的大力说;

“我爸不让我下水,说水太深,下去是会被淹死的。”

“那你爸爸呢?”力兴问。

“在家呢。”小男孩儿答。

“你爸爸就让你一个人出来乱跑?”大力问。

“不是,我和我妈还有我姐一起出来砍柴的,她们就在那儿呢。”小男孩儿说着,用手向身旁的山上一指。

听小孩男儿这么一说,水中的人立刻有些慌乱,他们可都光着屁股呢。这水清澈见底,看什么都会看的清清楚楚。大力也顾不上别的,马上对伙伴儿们说;

“别玩儿了,赶紧穿衣服吧。”

众人一听,立刻呼啦、呼啦的游到水边。好在他们衣服就在水边的大石头上,他们各自抱起自己的衣服,一窝蜂似得跑进不远处的树林。穿好衣服后,大力对立兴说;

“立兴,你和二拐拿着棍子走前面,我们在后面,咱还去找那个小男孩儿。刚才我是一时有点儿犯晕,现在没事了,这大白天的能有什么呀,咱们可有十几个人呢,怕什么。”

大力的话又让大家来了精神,不像刚才在水中那样胆怯,跟着立兴有说有笑的走出树林。此时,大家已经从对小男孩儿的害怕,变成了对小男孩儿的好奇,是好奇心让他们一定要把小男孩儿的事情问清楚。

小男孩儿倒是很自然,看不出有一点点的慌乱,还是面露喜色,满心欢喜的样子。他依然还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大家。

大力率众人再次来到小男孩儿近前,仔细地看了看他。只见他身材不高,比自己矮了整整有一头还多,鸭蛋圆儿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特别有神,黑眼珠白眼球皂白分明,留一个短短的小平头,显得十分的诚实,是挺招人喜欢的一个小孩儿。

小男孩儿眨了眨眼,看着大力说道;

“我见过你两次了,前一次我不知你们是干什么的,就躲着没出来,今天我真是忍不住了,才出来看你们。你们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们在这里光屁股游泳。”

“见过我两次?哦,我知道了,上次我们来探路来过这里,因为,当时时间太晚,还要爬前面这座山,所以,只是在水里玩儿了一小会儿。”大力回忆到。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呀?”胖三儿问。

“我叫小虎儿。”小孩儿答。

“小虎儿,你一个小孩子不和大人在一起,瞎跑什么,跑丢了找不到你妈怎么办,赶快找你家大人去,我们还要上山呢。来,我给你一串鱼,快走吧。”

大力说着,从水里拿起一串鱼递给小虎儿。

“不会丢,我家就在这里。”

小虎儿边高兴地接过鱼边不以为然的说。

他们正在说着,只听小虎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声清脆又细滑的喊声;

“小虎儿,不许下水呀。”

“姐,我没下水,我和大力哥他们说话那。”

小虎儿转过头去,冲树林里高声说。言罢,又回过头说道;

“是我姐和我妈来了。”

大力这些人一时没了话说,只好眼睛看着前方,等待那母女俩从树林里走出。

时间不长,从北面山坡的树林里,走出小虎儿的母亲和姐姐。

大力等人瞬间睁大眼睛,向那有神奇般色彩的母女看去。大力第一眼就发现,母女俩每人身后都背着粗粗的一大捆木柴,正吃力的快步向小虎儿走来。小虎儿也马上迎了上去,高兴地说道;

“妈,您看,有那么多大哥哥在这里玩儿呢,您看,这是大力哥给我的鱼。”

小虎儿对母亲说着,举起手中的那一大串鱼。

大力并没有注意听小虎儿在说什么,而是在看母女俩背着的那两捆柴。虽然,不知道柴有多重,但是,她们俩脸上都流着汗,后背被压得向前弯曲有二十度,使她们不得不低下头走路,说话时还要很费力的抬起头,两眼也要用力地向上看,只有这样才能和人讲话,母亲手中还拄着一根树枝为手杖。

看到母女二人如此辛苦,大力他们都感到有些吃惊与不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都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是小虎儿妈先说话;

“你们这些孩子是要干什么去呀?怎么会到了这里?”

“大婶儿,我们都是苹果园中学的,是到前面这座山上来摘酸枣儿玩儿的。”大力向前两步十分认真得说。

“苹果园中学?”

小虎儿妈自言自语的说着,又略微的想了想后接着说;

“那可够远的,有几十里地呢。”

“不远,我们常来。”大力比较轻松的回答说。

这时,小虎儿已站在母亲身边说道;

“妈、姐,把柴放下,该在这里歇歇了。”

说着,用一只手去托母亲身后背的那捆木柴。母亲一侧身,不知怎么弄的,一大捆柴顺势就落在地下,姐姐也是同样,把柴放下了地下。

母女俩在距离大力他们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大力看得十分清楚,小虎儿妈要比自己的母亲小很多,身体有些瘦,也许不到四十岁。身上的衣服都是旧的,在肩膀上和上衣的左边,都有明显的补丁,丝丝白头发在汗水的浸泡中,更加引人注目。

“咳,一定是人啦。狐狸精要变也都是变成有钱人,绝不会变成穿旧衣服,还在山里打柴受累的穷人。”

想到此,大力不禁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让身边的伙伴儿们既显得不好意思,又有些不知所措。

“大力哥,怎么了?你笑什么?”立兴低声问。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想笑了。”大力随便应付道。

“你想笑了?是不是你看见我们穿得都是旧衣服,还打了补丁觉得好笑你才笑的?”小虎儿的姐姐不客气的问。

她说话声音不大,可大力听得出,她是被自己刚才没头没脑的一笑,给气的不高兴了,于是,赶紧解释说;

“不是,真不是,我向伟大领袖保证真不是。你看,我穿的裤子也是旧的也是补过的。”

说着,侧过身把裤子上一块巴掌大的三角口子让她看。随后接着说道;

“你看,这都是我妈给我缝上的。”

她瞥了一眼没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已没有刚才说话时那样的严肃。

这时听小虎儿妈说道;

“杏花儿,干嘛和人家这样说话呀,人家笑就笑吧,用你来说。”

杏花儿听母亲说自己,便稍稍的侧了侧身不在言语,心里想;

“你平白无故的笑起来是因为什么?一定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题,心里一高兴忍不住才笑出声来,哪你明白什么了?不过看你刚才说话的样子,你这个人还不算烦人。”

“妈,刚才他们都在水里玩儿呢,水不深,我也想下水玩儿,还能抓鱼-----”

小虎儿拉着母亲的手在撒娇,想要母亲同意自己的要求。

谁知,母亲不等小虎说完,脸上立刻变了颜色,抖开小虎的手,厉声说道;

“不行,这些哥哥都比你大,都会游泳,人还多,他们游泳没事,你可不行,过几年以后再说吧。”

“小虎儿,妈说的你记住了吗,不许你下水。”杏花儿也说。

“行、行,我记住了,我不下水。”小虎儿极不情愿的回答。

在小虎儿妈说小虎儿时,大力向旁边的杏花儿看去。刚才杏花儿是一边擦汗,一边对他说话,因此,没太看清杏花儿的脸。再加上他急忙中的回话,更就没注意到杏花儿的一切。现在好了,大力也恢复了平静,杏花儿又大大方方的坐在对面。

正好,此时的杏花儿也再次向他看来。

这一看可非同小可,大力顿感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脸上发热,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才好,竟然不敢再看杏花儿,只得连忙转头,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树林,心里想;

“这是怎么回事?我身体棒着呢,一口气儿爬三个多小时的山路,都不会出现这种毛病,怎么刚看她一眼就-----,难道她是狐------。呸,别瞎掰了,明明是自己的禁不起事,真够怪的。”

大力想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再次看向杏花儿;

“怕什么,就看她了,长眼睛就是为了看的。”

大力在为自己鼓劲儿。

杏花儿已经用眼睛把面前的这些人快速的扫了一个大概,之后,正巧迎来大力再次投来的目光。四目相视已不再分开,而是大大方方的看着对方。

这杏花儿;身材高挑匀称,乌黑浓厚的长发,梳成一条齐肩长的辫子,辩稍上扎着粉红色头绳儿,两道弯弯的细眉下,是一双明亮漂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不时的在上下一忽一闪,散发出无限的活力。也许是天热,也许是刚打完柴,她的脸上显得红红的,但红中透出粉白、粉白的底色,和春天里盛开的粉红色杏花一样润泽,一样美丽。瓜子脸高鼻梁,红润润的嘴唇微微有些上翘,自然带出一丝优雅的笑意。

“她真好看,在我们班、我们校,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生,就算是‘那什么’能变,也变不出她这么好看的”大力想着。

杏花儿也在看着大力,可她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眼前只有母亲和弟弟,她依旧是这里主人。

“好啦,我们歇的差不多了,小虎儿,该回家了。”

小虎儿妈微笑的说。

说着,小虎儿妈已弯腰伸手拾起地上捆柴的绳子,就要把一大捆柴背到后背上,杏花儿见状,这才收住目光要上前帮忙,大力也赶紧收回看着杏花儿的眼神,连喯儿都没打就说道;

“大婶儿,您看这样吧,我们手都空着,也没什么事,就让我们帮您把柴送回家吧。”

“那可不行,你们还要去摘酸枣呢。”小虎儿妈还是微笑着说。

“那不急,时间有的是。”大力认真的说。

“真的不用了。”小虎儿妈还是微笑着在谢绝。

“大婶儿,我们老师说过,要多帮助别人做好事。”大力说。

“是呀大婶儿,大力哥就爱帮助人,在学校老师老表扬他。”

立兴在此时插了一句说。

“大婶儿,没错,大力哥就是这么一个人,”胖三儿也出来说。

“没错,大力哥能背诵‘老三篇’,是活学活用的标杆儿,”

大兰子也说。

大力见大婶儿还是有些犹豫,便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说道;

“立兴,你和几个人倒着班儿搬杏花儿那捆儿,我和胖三儿几个人搬大婶儿这捆儿。”

说着,已经伸手从大婶儿手中拉过绳子。众伙伴儿也不用谁再说什么,自动纷纷上前,两个人拉起一捆柴的前后角,就像拎个小布包儿在玩儿似得,于是,大家又开始说笑起来。

小虎儿妈看着他们,心里暗暗的说道;

“自己做了二十年的老师,只因一封早年间苏联一位同事的来信,被认定有通敌嫌疑,两年前被下放到山村劳动改造。但是,以我多年教学的经验来判断,眼前这些活泼好动、心底坦荡孩子都是好孩子。尤其是那个叫大力的孩子,一句‘老师要我们多帮助别人做好事’的话,更令我心中豁亮,原有的那么一点点戒备已是荡然无存。”

想到这里,她微笑着又把天真、正直、热情、仁义的他们看了看,也只好随了他们的意。

“小虎儿,前边带路。”大力特别高兴的对小虎儿说。

“好嘞,我带路。”小虎儿高兴的喊了一声。

杏花儿一家人走在前面,大力等人随后,排成一队沿着小溪往上游走去。伙伴儿们没走出多远,迎面看见一块巨大的、能有近两米高的馒头形石头,光秃秃亮闪闪的极为醒目,引得伙伴儿们好一阵的评论。

“这是从哪儿来的大石头,看起来真是不一般。”

大力看着,心里默默地想着。

但是,没再走多久,大家的说笑声便越来越小。因为,大家注意到,走在最后的大力是一声不吭,他们不知他在想什么,又担心自己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女生面前话太多不好,所以,这才不再说笑。

小虎儿妈见他们不再说笑,都在静静地走着,心中虽然有些不解,但似乎又有些明白,她领着小虎儿停下脚步,微笑着说道;

“大家累了吧,那咱们先坐下歇一歇。”

“大婶儿,我们不累,只是不好意思在您面前喧哗。”

胖三儿抢着说到。

“还喧哗。”

小虎儿妈笑出声来说到。随后很快接着说;

“这里不怕喧哗,你们想说、想笑、想闹都可以。”

小伙伴们还是没人吱声。

“胖三儿,你就别假斯文了,这里数你能说,还憋着干嘛。”大力在后面说。

大力一句话,立刻引起大家的精神头儿。因为,他们中有一种默契,那就是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大力开场首先提到胖三儿,那就是大家准备要拿胖三儿说事儿、开逗的信号,所以,众人听到大力一说,便把矛头指向了胖三儿。

每一个人为了能够在漂亮女生及家人面前表现出众,嘴里没了粗词儿和蛮语,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的全用些听起来又可笑,又新奇词儿。

胖三儿也不是好惹的,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人是毫不在乎,尽管常常被众人说的好半天都张不开嘴,脸也被憋得通红。而此时,正是大家笑的最开心的时候。连小虎儿一家人见此,也被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山谷里一时间充满了快乐的戏闹声。

可是,能逗笑还新奇的词语毕竟是不多,没过多时,大家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无奈,山谷里一时又陷入寂静。

这时,小虎儿突然说道;

“妈,我饿了。”

他的话虽然声音并不大,可小伙伴们都听得非常真切。

小虎儿好像还要接着说什么,母亲赶紧拉了一下他的手说道;

“等回家妈马上给你做饭。”

说话间,杏花儿转回身来到小虎近前,拉起他的手,快步向前走去,小虎儿不在说话。

又无声的走了一程,大力冲前面喊道;

“小虎儿,到哥哥这儿来,我看看那些鱼怎么样了。”

小虎儿听到喊他,便挣脱姐姐的手,来到大力身边。他举起手中的那串鱼说道;

“大力哥你看,有的在动,有的不动了。”

“没事儿,我拿到水边泡泡就好了。”

说着,伸手接过那串鱼却交给了旁边的立兴。立兴不知他是何意,又没法问,只得向旁边跨了一步,弯下腰来,真的把那串鱼放进溪水中。

大力见身边没人,把已经伸在干粮袋中的手拿出,把手中的一个大馒头递给小虎,低声说道;

“吃吧。”

“我妈不让”小虎儿低声怯怯的说。

“你都叫我大力哥啦,咱就是一头儿的了,我不会说出去。你现在赶紧吃,吃完了谁也不知道,给,拿着。”

大力也小声的说。

小虎儿还是没接馒头。

“怎么?连馒头都不爱吃。”大力故意这么说。

“爱吃。”小虎答道。

“那就吃吧,你看,我还有好多呢。”

说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干粮袋儿。

小虎儿略微迟疑了一会儿,在大力第三次把馒头递给他时,他忍不住还是伸手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走在前面的桃子和安子,刚要回头看看后面是怎么回事,大力赶紧向他俩努嘴儿,示意不要回头看,他俩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样向前走着。还蹲在小溪边泡鱼的立兴见此情景,也马上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支开的原因。

“小虎儿,不许淘气呀。”

和杏花儿一起走在前面的小虎妈冲在后面的小虎儿说。

机警的小虎儿,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馒头,一边支棱着耳朵听着前面的声音。当母亲刚刚发出叫他的第一个字时,便匆忙中开始狼吞虎咽般的吞食,母亲的话音刚落,他口中的食物也已经咽入腹中。他出了口长气后答道;

“妈,我没淘气。”

不一会儿,小虎儿把馒头吃完了,立兴这才从后面跟上来,把那串鱼递给他。

“小虎儿,到前面去吧,别让你妈、你姐不放心。”

大力知道小虎儿妈说小虎儿话的意思,这才对小虎儿说。

小虎儿听后,高兴的对大力一笑,也没说话,拎着那串鱼,跑着离开了。

“大力哥,你干嘛这么好心的帮人家。”

立兴是觉得大力做的有些过了,这才忍不住小声的问。

“你见过妈妈带着女孩子又砍柴、又背柴的嘛?”他反问道。

“还真没见过。”立兴答。

“就是呀,上语文课时,只听老师讲过,山中有樵夫,没听过有‘樵娘’的。今天看见了、而且是带着女儿,我这才觉得特别新鲜。还有,我也想到她们家看看,她们家总不会住在山洞里吧。”

大力虽然没有直接回答立兴的问题,可在话语中已透出对杏花儿一家人深深的好奇与同情之心。

听到大力的话,立兴只是抬起头,冲着天空哈哈的一笑。

一行人正在默默地走着,突然,小虎儿在前面大声的喊道;

“到家了,大力哥,到我们家了。”

小虎儿一声喊,立刻让众人再次来了精神,各个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都想马上看看想象中的“山中人家”是个什么样。

大家紧走几步,来到小虎儿家的门前。

“哎呦喂,是大木头房子。”胖三儿第一个惊奇的说。

“看上去又高又大、里面一定凉快、这院子真够大的-----”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嗡嗡的开始议论起来。

大力走在最后,他发现去小虎家的路已离开小溪,大家正沿着向北的一条小路往山坡上走去。好在没走多远,小虎儿就传来到家的喜讯。

“大力哥,快来、快来,你看看小虎儿家的房子,真够新鲜的。”胖三儿回过头对大力说。

“胖三儿,你们几个先把柴捆子放到人家门口儿,怎么,还想把它拎回苹果园呀。”大力乐呵呵的说。

在小伙伴们向前几步放下柴捆子的时候,大力看见杏花儿的家。

“我的山神爷爷,感谢您没让杏花儿一家住山洞,而是住在这么好看的大木屋里,还有这么大的漂亮院子。”

大力不知是动了那根儿筋,心里会这样想。

这时,杏花儿和母亲把两捆柴搬进院子里,院子里已有一位中年男人正拄着拐杖,笑眯眯的看着所有人。

“大力哥,那人是我爸爸,。”

小虎儿拽了一下大力的衣角,小声的说。

“孩子们,到院子里歇歇,喝口水,来,都进来吧。”

小虎儿妈热情的让着大家。

“别客气,都进来休息休息吧”

小虎儿爸也满脸笑容的接着说道。

小伙伴们刷的一下,立刻安静下来,都在等待大力的回答。

“大叔、大婶儿,不用歇了,我们还要去摘酸枣儿呢,这就走。”

大力满心欢喜的朗声说,然后紧接着对立兴说;

“带路吧。”

大力的话音刚落,杏花儿在院子里面说道;

“谢谢你们了,拄拐杖的人是我爸爸,这几天我爸爸身体不太好,不能过来和你们说话。为了感谢你们,我就代表我们全家给你们唱首歌吧。”

“好哇、太好了、行-----”

这次大家没等大力说话,就纷纷对杏花儿的话表示欢迎,尤其以胖三儿为最,数他叫的欢。

十二个人分成两排,大力还是站在后面,都站在院子外的下坡处,很自然的,杏花儿站在了院子外的坡上面。大家静静地等待,没人发出半点儿声响。

大方又漂亮的杏花儿,就像站在大剧场舞台上的大明星一样,有风度,显气质。她略加思索,轻启朱唇唱到;

“唱山歌哎,这边唱来那边合,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

“唱得真好听,比我们学校宣传队的唱得好听多了。”

大力听着,心里想着。

“大力哥、大力哥,”是小虎儿在轻轻地叫他。

原来小虎儿把大家带到自家院子面前时就没进门,一直围在大力的身边。

大力只好尽量把嘴张的小一些,也轻轻地问道;

“干吗?”他说着,人依然头没动身不晃。

“你还有馒头吗?”小虎问。

“有。”他仍保持原有姿势说。

“我想给我姐要一个,早上她把饭都给我了,她-----”

小虎儿的话还没说完,大力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在小虎儿的肩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示意小虎儿不用再说下去,小虎儿可能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止住话语。

“看前边别说话,你带什么吃的?”

他踩了一下旁边立兴的脚低声问到,问话时照样是原有姿势。

“一馒头、仨窝头。”

立兴用余光看了大力一眼后,也学着他的样子说。

“动作小点儿,把馒头给我。”大力说。

“为什么?”立兴不解的问。

“甭问,快着。”大力反倒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到。

立兴无奈,只得照办。

大力接过馒头放进自己的干粮袋儿里,然后从腰上解下干粮袋递给小虎儿,小声的说道;

“拿着,等听完歌儿我们一走,你再给你爸爸送过去。”

他认为只有这样办,等小虎儿家人发现后,自己这些人早就离开了,为此,他才这样嘱咐小虎儿。

小虎儿只是点点头,一只手拎着鱼,一只手紧紧地抱住干粮袋。

此时,大力再听杏花儿的歌声,已不是像刚才那样的悦耳动听,而是感到有丝丝的凉意,正在向自己袭来,心头不禁涌上一阵莫名的难受,心想;

“我们这些人,天天在一起嬉戏打闹登高爬底的,虽然家里都不富裕,可还没听说有谁吃不饱的。现在杏花儿一家人住在大山里,怎么还有挨饿的时候?不是说‘祖国山河一片红’嘛,这是怎么回事呀?”

“不怕滩险弯又多。”杏花儿的歌声在溪水、小鸟、清风的伴奏下结束。

几秒钟后,听得入神的众人才清醒过来。前排中间的胖三儿第一个带头儿鼓起掌来,紧接着,众人一起热情的用力鼓掌表示欢迎。

掌声打断大力的思绪,他敏捷的感到;

“不行,不能再这样鼓个没完,否则,杏花儿还要给我们再唱一首,这可不行。”

想到此,他挤到前面。大家见他出现在眼前,只好止住掌声看着他,他咽了口吐沫说道;

“杏花儿,你唱的真好听,比我们学校宣传队的人唱得都好。我代表我们这些人也对你表示感谢。”

说罢,又冲院子里大声说道;“大叔、大婶儿,我们走了。”

说完,他转脸又对立兴说道;

“老规矩,赶紧带路走吧。”

大家又是一阵不明白,都好好的,怎么会说走就走呢!

但是,没人提问,更没人站出来反驳,只是不太情愿的、磨磨蹭蹭的排成长长的一队,开始慢慢的向山坡下走去。

现在,大力只能看见走在自己前面的五个人,其他人已经随着立兴,来到小溪旁,拐入山谷内。

其实,大力并不想急急的离开,可两难之下,他也只能如此。

小虎儿何时离开他,杏花儿何时关上柴门,他都没看见。

他的两条腿出现了从没有过的沉重感,以至于在走下坡路时,两条腿竟然有些发软。

“真没用,心发慌,腿还发软,真成了‘怂蛋包’不成?!”大力边走边恨着自己。

“大力哥、大力哥,你等等我。”

是杏花儿跑出家门,打开柴门,临高望去,看见大力正低着头慢慢的走着,她才喊到。

“是杏花儿!”

大力听到喊声顿感欢喜却又深感不安,心想;

“不好,人家准是不要我的东西了。”

尽管如此想着,大力还是怕杏花儿走下来,于是,马上对前面的胖三儿说;

“你们先走,我马上回来。”

听到杏花儿的声音,大力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他赶紧转回身,迈开大步向杏花儿跑去。

“杏花儿,你叫我。”

他来到杏花儿身边,只好这样先说到,其实,他早就看到她手中自己的干粮袋儿。

“大力哥,你给小虎儿馒头的事,小虎儿都说了,我爸妈说让我代表他们,一定要向你表示感谢,当然还有我。可是,你的馒头我们不能要。”说着,她把干粮袋儿递到大力眼前。

“杏花儿,这没什么,你拿着吧。”大力很干脆的回答说。。

“不行,我不能拿,爸妈从不容许我们要别人的东西。”

杏花儿也是非常坚定的说。

“杏花儿,就几个馒头给了小虎儿,我怎么能再拿回来呢,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准保会笑话我。”大力有些着急的说。

“那-----可我还是不能要哇。”杏花儿有些为难的说。

“杏花儿,小虎儿说你早晨还没吃饭呢,我、我真的想给你,真的。”

他情义切切中竟有些口吃的说。

杏花儿听罢,一时无语,漂亮的大眼睛里已有些湿润,抬起的手臂放了下来。片刻之后说道;

“大力哥,可这也是你的午饭呀,你都给了我们,你吃什么呢?”杏花儿问。

“这好办,我和他们每人要一点儿就吃饱了。”

大力面带笑容说的十分轻松。

“大力哥,我-----我还是不能要。”

杏花儿说着,再次把干粮袋儿递到大力的眼前。

大力见此,又有些起急,忙伸出双手向外推杏花儿双手中的干粮袋,无意中,自己左手的小拇指触碰到了杏花儿的手指尖。

大力本能的想要立刻躲开碰在一起的手,谁知几次要躲开,却没能躲得开。于是,两个人的手指就这样似碰在一起又没碰在一起的感受着彼此。

大力不再说话,杏花儿不再推让,两个人相互呆呆凝视着。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大力终于开口说道;

“杏花儿,听我的吧,如果你乐意,下星期我们还来。到时你和小虎儿、大婶儿,在上午十点半,就在我们刚见面的那个水塘边等我们,我们要帮你砍好多好多的柴背回来,还要给小虎儿给你还有大叔、大婶儿带来更多的馒头,好吗?”

面对这个让人不得不喜欢的女生,大力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只有这样,他才感到自己心中仍是阳光般明亮,身上仍是有用不完的力量。

杏花儿几乎要落泪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泪水中就像一潭泉水般柔情,含泪的目光,宛如春风里轻轻摇曳的玫瑰,是那么的动人。

看见杏花目中含泪,大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赶紧用低低地声音问道;

“杏花儿,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不好,你不爱听生气了?”

杏花儿听后连连摇头,说道;

“不是、不是,我才没生气呢。”

“那就好,那就好。”

他这才放心的说,接着,又乐呵呵的说道;

“杏花儿,下星期天我们还来,行吗?”

杏花儿听罢笑了,笑起来更是好看。她没做回答,只是在对他甜甜的微笑中点点头。

大力笑的更开心。突然,他猛地又想起一件事,马上放下双手,迅速地在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从中拿出一个小玻璃瓶,不容分说就塞到杏花儿的双手中,说道;

“这是我妈昨天晚上给我做的菜,是肉沫炒黄豆,可好吃了,保你吃了特喜欢。”

没等杏花儿说话,大力已经转身迈开大步,快速向山坡下走去。他已走出七、八步远,忽的停住脚步,人没回头,却冲着天空大声说道;

“杏花儿,下个星期日我们还在水塘那儿见。”

说完,才继续迈开大步走下山坡。

站在高坡上的杏花儿,望着他的身影,依然没有回话,依然是点点头。将他就要在小溪边转入山谷,再也看不到他的那一瞬间,杏花儿高声喊道;

“大力哥,我等你。”

“杏花儿,等着我。”

大力停下脚步,还是没回头,扬起手臂在空中一摇,大声的喊道。

他小跑着追上伙伴儿们,胖三儿转回头好奇的问;

“大力哥,聊什么呢?”。

他没回答,只管低着头走路。胖三儿也不理会接着问道;

“我们好像听见你说什么‘等着我’这是什么意思呀?”

“什么什么意思呀,快走吧你。”大力回了他一句。

“大力哥,我看你怎么还挺严肃的。”大兰子笑嘻嘻的说。

“什么严肃不严肃的,快走吧,别误了回家的时间。”大力说。

“怕误时间你还帮人家送柴,连我们游泳、抓鱼的时间都少了,不过听杏花儿唱歌还是挺好的。”胖三儿说。

“胖三儿,听你这话你是不高兴了是吧。那每次摘枣儿,都是你摘得最少,我们每个人都是在最后白送你一大把,这是不是在帮你,看把你乐的,那你怎不说什么呀,现在让你帮助别人就不高兴了。”大力不留情面的说。

“大力哥,咱不带‘上纲上线’的啊,我可没不高兴,我只是那么一说,我还说听杏花儿唱歌好呢。”胖三儿笑嘻嘻的说。

“行了,别穷白话起没完。”大力忍不住露出笑容说。

“唱山歌哎、唱山歌------”前面不知是谁带头儿串腔跑调儿的唱了一句,引得大家立刻跟着连吆喝带喊的一起唱了起来。山谷里顿时像大戏开场一样,变得热闹非凡。

已是满心欢喜的大力,更是忍不住高声喊唱到;

“唱山歌哎唱山歌------。”

众人是脚下生风,欢呼着、雀跃着一路前行,一个多小时后,就已经爬上北面的山顶,来到他们“乐园”里的“游戏重点”;酸枣儿林。

在山顶,有一块高出地面一米多巨大的长方形岩石。它稍微有些倾斜,但石面平整,坐上二十几个人依然绰绰有余,是伙伴儿们在此吃午饭的“专座”,被称为“我们的大饭桌子”。在“大饭桌子”下面不远处,有一道从石壁里渗出的涓涓细流,时时刻刻都在流淌着。

十二个人兴奋的爬上“大饭桌子”坐下,便纷纷掏出自己的午饭。

“开-----饭------喽”

胖三儿扬起脖子凭空一声高喊,喊声未落,伙伴儿们早已是狼吞虎咽般开始进食。

大力坐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午饭可吃,于是,他站起身笑着说道;

“各位、各位,我的午饭没了,现在你们每人给我一点儿。”说着,站起来挨个向每个人伸手就要。

立兴知道其中的原委,便坐在那里说道;

“嘿、嘿,慢点儿咽,别噎着,赶紧给大力哥分点儿。”

众人有知道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但谁也没说什么,都纷纷大大方方的掰给他一小块儿馒头、一小块儿窝头、撕下一小块儿烙饼。很快,他兜起的衣服角里,堆起来一大兜儿各种吃食。见此,他满意的笑了笑,回归原座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众人刚吃了一会儿,算是缓过饿劲儿,胖三儿就来了精神,他咽了口吐沫说道;

“今天咱们可少了一道好吃的菜呀。”

“可不是嘛。”大兰子马上附和到。

“那才好那,省的我受累了。”刚子笑呵呵的说。

“也不错,听杏花儿唱歌也值了。”立兴说。

“可我觉得还是吃烤鱼更划算。”狗子说。

“甭老想着划算,听歌儿时美得你拼命叫好鼓掌,现在还想吃好吃的,好事不能全让你一个人占了。”刚子冲狗子说。

大力听着大家的对话并不答言,他知道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此时再说多说什么反倒是多余,因此,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刚子话音一落,立兴马上发现,大力哥都没用正脸看众人,而是坐在那里跟没事人似得,边吃边看着不远处一只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黄雀。

见此情景,立兴明白他的心思,于是,差开话头说道;

“刚子,”待会儿我们几个顺便逮几只蚂蚱和刀螂回来,到时候你再大家给烤着吃。”

原来,刚子有一个绝招儿,那就是用一个放大镜的镜片,对准太阳光,很快就会把镜片下的食物烤熟。以往在运河里捞的小鱼、小虾,还有在野地里抓的蚂蚱、刀螂等,都是由刚子来负责清理、烤熟,然后分给伙伴儿们吃,大家吃的特别的香,特别的美。当听到大家赞扬他“真棒”时,刚子总是美滋滋的特有自豪感。

听到立兴的话,刚子嘿嘿一乐说道;

“算了吧,还是把时间用在摘酸枣上划算。”

饱餐战饭之后,伙伴儿们依次来到石壁下,伸长脖子,张开大嘴,让山泉尽情的流入口中,然后咕嘟、咕嘟的咽进肚子里。

就在大家迫不及待的马上下山去摘酸枣儿时,大力依旧是把老一套词儿重复一遍,他说道;

“谁也不要走的太远,一定要能看见你身边的人,一定要能看见‘大饭桌子’上的这面红旗才行,谁要是走丢了准保喂了老狼。”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在信口胡咧,更知道他的好意,所以,每当听他说这些话时,没人会感到厌烦,而且还会满脸严肃,认真的听他把话说完。

大力的话一说完,伙伴儿们便一哄而散,按照老规矩,三个人一拨儿快速的钻进不远处的酸枣儿林子中没了人影。“大饭桌子”上只剩下大力、立兴、二拐,他们三个是一拨儿,他们还要在摘酸枣儿前做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情;

此时,二拐已经把藏在“大饭桌子”下面,一根儿长长的细绳子拿在手中,帮着立兴把两节白蜡杆儿绑在一起,大力也从兜儿里掏出两条系在一起的红领巾,系在白蜡杆儿的顶部,然后把已经变得很长的白蜡杆儿,插进用几块大石头码起的石堆缝儿里,这样,一杆高高飘扬的“小红旗”,就十分醒目的矗立在山顶。在半山腰四下里摘酸枣儿伙伴儿们,即使一时蒙头转了向,也会很快找到他们的“大本营”。

因为,大力是被发生在身边的那件同龄人进山走丢一事给吓着了,所以,才更加努力的想尽办法,以保证伙伴儿们同出同回。

大力做好所有预防措施后,乐颠乐颠的跳下“大饭桌子”,向酸枣林子跑去,那两个也是一样的,紧紧地跟在他左右。

大力小心翼翼的钻进茂密繁杂,满是长着尖而硬且锋利针刺、有两米多高的酸枣林子中。用一只手按住挂在胸前的书包,另一只手很不在乎的拨开挡在眼前没有多少酸枣的横枝,又用脚来回替换着踩倒高至腰部树枝,慢慢的也是灵巧的穿梭在茂密的酸枣林子中。

很快,他来到一大片长满圆溜溜又大又红的酸枣林子前。这种酸枣因其外型酷似苹果,因此叫“苹果枣”,是酸枣里最甜、最脆、最棒的。

大力看了看眼前这一大片满目又可爱的酸枣,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赶紧伸出双手左右开弓,各摘下一个又红又大的酸枣先后放进嘴里美美的吃了起来,在把酸枣核吐进书包后,这才左手拽住一杈酸枣枝的上方,右手在细细的枝叶上连叶子带酸枣往下一摞,就将枝叶上所有的一切摞得个精光,然后通通装进书包。

此时,他表情严肃,是一副极其庄重、毫无懈怠的在认真工作的样子。

就在他专心致志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时,忽然,身子不禁微微一颤,不由得“哎呦”一声,双手也同时离开酸枣枝,随即把左手放在眼前。

只见一只绿油油毛茸茸的小东西正趴在手背上,他知道,这是只“扬喇子”,只要被它蛰到有汗毛的地方,准保是疼痛无比痒的钻心。

对此,他并不惊慌,只是咬咬牙皱皱眉,马上蹲下来随手拔起根儿山草,然后手背向下,用力地歪着头,看准“扬喇子”的中间部位,用山草慢慢的压住皮肤,再轻轻地把山草插进,接着用力往下一挑,把“扬喇子”挑到地上。

接着往已经开始发红发肿的手背上吐了一大口吐沫,再用另一根山草在吐沫上用力地扎来扎去,好让吐沫中克疼止痒的物质尽快发挥作用。

用此方法连续三次后,他又在地上拔起一棵宽叶草,揪下一大把绿叶填入口中用力地嚼着,不久,将一大团泛着阵阵清香的深绿色粘稠物吐在右手心里,紧接着毫不迟疑的把粘稠物糊在还有些红肿疼痛手背上,又轻轻地在上面拍了几下后,把手背平稳的举在腰部,另一只手则继续快速大把、大把的将枝头上的酸枣撸下来,稳稳地放到书包里。

快乐的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伙伴儿们仍在忘我忘时的在荆棘中摘着酸枣儿。他们的书包都已经被酸枣撑得鼓鼓的,可他们依然嫌少,还在不停的用两只手各把枝叶上成串、成串的,不管是红是青的酸枣儿,统统撸在手中、放进包内。

可在此时,大力来到一片空地上,在地下戳起一根儿小树枝,看了看时间,心里说;“快到点儿了,我在数六十下儿,就喊他们回来。”

想着,人躺在草丛上,仰望天空,默默地开始数数。

“立-----兴、二-----拐,叫他们回来。”

大力躺在那里,高声呼喊着。

很快,周围响起了彼此的呼喊声,不久,只见他们人人笑逐颜开,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哩哩啦啦的钻出林子,向“小红旗”走来。

时间不长,十二个人便聚齐在“大饭桌子”上,又开始了一番臭显摆。经过比较,谁摘得最多,谁摘得个儿又大又红,都会成为其他人羡慕的“能人”。而这个“能人”会当众露出万分得意的神采和抑制不住的朗朗笑声。

“哎、哎,大兰子,你是摘得又大又红吗?”

胖三儿故意不服的问。

“当然是,刚才都比过了。”大兰子很得意的说。

“我不信,你再让我看看。”

说着,胖三儿伸手就去扒大兰子的书包。

得意中的大兰子不曾提防,就打开书包让他看。胖三儿假意低头,伸出一只白胖、白胖的大手,扒拉、扒拉书包里的酸枣儿说道;

“是,还真是,你是能人。”

说完,在他抽回手时,手心里已经抓了几个又大又红的酸枣儿,之后,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把手中的酸枣放进了自己的书包,而旁人却毫无察觉。

热闹过后,大力说道;

“立兴,点数儿吧,点完收拾收拾咱们就回家。”

立兴对点人数这件事从不马虎,而每个人此时会自觉地排成一队。

“一、二------十二。”立兴逐个数了一遍后说道;

“大立哥,都齐了,一个不少。”

“一个不少正可好,咱们回-----家------喽。”

大力把最后三个字拉起长音高喊到。

“走喽,回家喽。”

众人捂紧书包,跳到地上,踏上回家的路程。山岗上,密林中,传来他们的说笑声和阵阵啊-----啊的喊叫声。

啊、啊的回声,犹如一首美妙的音乐,在山谷里悠悠荡荡的飘扬,引得树上的小松鼠和正在归巢途中各式各样的美丽小鸟,也跟着他们一起欢快的叫嚷起来,使得原本寂静的山林,因他们的到来而变得异常热闹。

山里的时光,分分秒秒都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