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法

(一)建立信任关系
HIV接触者信息挖掘中,责任人应灵活运用肢体语言、开放性提问、共情、反馈等咨询技巧(附录1),与源头感染者建立信任的咨询关系,引导其回忆和追溯所有的HIV接触者信息。服务过程中可应用以下技巧。
1.同理心
常说“得其人要先得其心”。HIV接触者信息挖掘是敏感而隐私的话题,只有与源头感染者“共情、共振”,与他(她)“感同身受”,即听其所听、见其所见、站在他(她)的角度看问题,对方才能真正感受到对他(她)真正的关爱,并最终与责任人建立信任关系。因此,HIV接触者信息挖掘不宜操之过急,需在源头感染者充分做好准备后再寻找合适的时机,让挖掘工作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是最好的。可以想象,当一个人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安置好、处理好、解决好,让他(她)如何去想到别人?更无法专注地回顾和讲述其HIV接触者的相关信息。
2.助人自助
责任人不可能帮助感染者解决所有问题,因此需要帮助源头感染者发掘出自己应对困难的经验和能力,认识到早检测、早治疗的好处,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明白HIV接触者挖掘的好处,并积极应对在挖掘和告知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和情况。
3.自我认同
自己认同感染HIV的事实,能够接受自己的感染状况。责任人应强调“感染HIV以后,只要你愿意,你的生活和以前一样。想让你的生活和以前一样,你就必须自己向前走一步,我愿意陪你走。”要帮助源头感染者把自己的认知清晰地挖掘出来,把他(她)的理性挖掘出来,引导他(她)接受现状并主动面对。
(二)保密
HIV接触者挖掘要做好保密工作。从环境布置、工作资料收集、管理和对话的每个细节都让源头感染者感到安全,他们才敢把自己内心的隐私和HIV接触者信息讲出来。同时,明确告知源头感染者,他(她)本人的信息不会因为透露接触者信息而暴露,除非他(她)自己愿意向HIV接触者公开。如果HIV接触者是其配偶,则鼓励配偶检测,双方相互支持,共同承担。
(三)消除HIV接触者信息挖掘的障碍
与源头感染者交流其提供HIV接触者信息的困惑和困难,深层次探究困扰他(她)的背后原因,是挖掘成功与否的关键。只有把心结打开,才能获得源头感染者对HIV接触者咨询检测动员工作的理解和配合。该过程常见的障碍有:①害怕被歧视;②害怕被认为“脏”;③害怕丢掉工作;④害怕失去家庭和朋友;⑤害怕被报复;⑥害怕疾病本身;⑦不知道接触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⑧自己已被感染,他人与己无关。
针对上述可能出现的各种障碍,可采取以下几种应对措施。
1.陪伴
当一个人处于混乱的时候,就像一个气球,责任人要做的就是创造安全的环境,包括:①外界环境:建议选择隐蔽、不被打扰且能保证一对一的咨询场所;②内在环境:责任人要做到完全的接纳,心与心的陪伴。让他(她)敢于也愿意把所有的事情、担心、害怕、气愤都说出来。
2.不轻易说“我明白”
不要轻易地说“我明白你的感受”,这句空话只会带给源头感染者更大的火气,因为责任人无论再怎么“共情”,都无法真正体会到他(她)们的感受。可以用行动表达“明白”,如把他(她)的委屈清楚的描述出来,如果符合了他(她)的情感真实,那才是真的“明白”了。如:面对一位因丈夫嫖娼感染HIV的、泣不成声的家庭妇女,可以说“是的,想起爱人背着你在外面找小姐,心里不舒服、委屈……”。
3.对质法
有效识别源头感染者“自我防御机制”产生的想象,如“如果我告诉她我在外面嫖娼,她肯定会离我而去……”“如果她知道我感染了HIV,一定会离婚的……”。如果责任人也同意这种逃避性的想象,实际是变相证实了他的假设成立,那他(她)就不用去告知了。一个人在面对无法应对的情况时,会不自主地选择“逃避”,让自己“安全”,不用去承担责任。而“逃避”的外在表现就是产生各种“想象”,“想象”各种“可怕”的结果,想以此来“逃避”不愿意面对的情况。如果生活在想象的忧虑中,源头感染者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前就已经“自以为是”了。“对质”就是要把“想象”的不合理性剖析出来,让源头感染者感到防御的不真实,降低他们面临某一事情时的恐惧感,让源头感染者回归到生活的“常态化”中。
4.角色互换
在对质的运用中和一些建议的实施中,通过角色互换能帮助源头感染者感受到实际效用。“如果你是他(她),会因为你感染了HIV离你而去吗?”“你曾经得病的时候,他(她)离你而去了吗?”“如果你现在是你爱人,我们看看建议他(她)每次性生活都使用安全套,用哪种方式劝说他更能接受,好吗?”
5.抽象法
在源头感染者还没有考虑好是否将HIV接触者披露或全部披露时,他(她)常常会以“记不得”“想不起来”“说不准”等话语来搪塞。建议责任人以抽象的方式(想象、假设)讨论可能的HIV危险因素及担心的问题。讨论并聆听可能产生HIV危险行为的情况,如:①旅行;②分居;③酗酒或吸毒(特别是注射吸毒);④多性伴;⑤男男性行为;⑥商业性行为。通过“抽象法”,尽可能还原源头感染者发生HIV高危行为时的场景,包括:周边环境情况、具体地点和场所名称、可能的联系电话,HIV接触者的体态、相貌特征等。
6.明确利弊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因此在做HIV接触者咨询检测动员时,责任人应该引导源头感染者分析和研究各种选择的利弊。同时,努力引导其认识到利和弊是相对的,有时候可以互换,关键在于转变源头感染者自己的认识。
7.正视自己
“活在别人的眼光下,永远都是失败的,与其活在别人的眼光下,不如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看自己敢不敢面对自己了。”歧视有时来源于自己,自己觉得感染HIV是“可耻”的或带着深深的内疚,这样的心境自然会放射到别人身上,认为别人会因为自己感染HIV而歧视自己。因此,消除歧视应首先从源头感染者自身开始。责任人可以通过同伴的力量让源头感染者看到“生活依旧,只需改变一点点。”通过以上各种方法明确导致困惑的原因后,就可以“对症治疗”了。
HIV接触者信息挖掘中几类困惑的应对策略
针对HIV接触者信息挖掘中的一些担心或困惑,责任人也应有不同的应对策略和准备。责任人首先应理解这些担心或困惑是正常的,提示担心或困惑的背后,源头感染者还有一些未知的领域。所以责任人不能急于求成,而需要反复耐心的交流沟通,充分了解源头感染者的担忧和顾虑,逐一化解、各个击破。
一、担心自己的感染状况暴露
1.责任人从口头到行动,贯穿于服务的每个环节都应注意保密。详细讲解保密原则,在多次的交往过程中让源头感染者亲身体会安全感。
2.向源头感染者介绍多种告知方式,反复强调可以通过多种途径对HIV接触者进行告知和动员检测,源头感染者的感染状况不会因为披露了HIV接触者而暴露。当源头感染者打消了因告知HIV接触者信息而带来自身感染状况暴露的顾虑后,自然会增强提供HIV接触者信息的信心。
二、害怕被歧视
歧视源于自己或他人,是一种恐惧的表现,只有自己对艾滋病有足够的认识,并从长期治疗中真实感受到对抗的力量时,恐惧感才会逐渐消失,他人的歧视也不攻自破。最好的方法就是参加互助小组活动,因为有很多“走”出来的人会做出“榜样”。
1.源头感染者的信息是保密的,人们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某人是否感染了HIV,所以为了不让自己被别人看出来,及早治疗很重要。
2.责任人应该指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感染者,感染了HIV并不代表这个人犯了错。
3.艾滋病是可防可治疗的慢性病。很多的歧视来自于感染者本身,而非其他人。提醒感染者用新的眼光看待艾滋病,同时采取积极的行动对抗艾滋病,身体健健康康,自信心增加,别人也不可能歧视。
三、害怕被家人冷落,甚至离异
1.有些配偶在得知配偶感染情况后,对他们产生歧视和冷落。感染者应理解配偶的反应,因为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疾病,正如当时感染者得知自己感染状况时的情境一样,内心也是排斥的。歧视、冷落甚至离异都是因为不了解而产生的正常反应或自我逃避的现象。
2.责任人应鼓励感染者积极承担家庭中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来表明自己对家庭承担着责任,也通过各种方式显示自己对家庭、对配偶的关心和不舍。
3.责任人应把感染者的注意力集中到关注和解决当下的问题上,而不是更多地去纠缠、解决过去的问题。过去的事情已经不能改变了,应该让它们成为过去。如到底是从哪儿感染HIV的?什么时候感染的?这类话题对解决问题都没有实质性帮助,不必再纠缠其中。
4.对于担心夫妻离异的源头感染者,责任人可以通过角色扮演的方式,以对质的方法去除源头感染者自身存在的不合理想象,帮助源头感染者提升应对艾滋病的信心和告知配偶的技能。同时,通过现场模拟帮助源头感染者选择最合适的告知时间、场合以及采用什么样的语气等,做好告知准备。
四、担心失去工作和生活来源
1.责任人应向源头感染者说明HIV感染不会影响其基本公民权,其就业、就医、入学等合法权益受到法律的保护。可以用对质的方法纠正一些存在的“假象”。
2.对经济困难的源头感染者,提供民政“低保救助”信息并结合随访管理纳入“低保救助”绿色通道。
3.提供一些切实可行的就业渠道信息。
五、害怕被报复
1.HIV接触者如能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HIV感染状况,不仅能有效采取安全措施,保护或避免自己或他人感染HIV,更能及早获得治疗、关怀等服务,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不仅不会报复源头感染者,还会感谢他(她)。
2.用对质的方法,进行角色互换,来帮助源头感染者认识“被报复”想象的不合理性。
3.如确实存在“被报复”的可能,则应与源头感染者共同商定采取哪种告知方式更让他(她)觉得安全。
六、害怕疾病本身
1.就像高血压、糖尿病一样,艾滋病是可以治疗的慢性病,及时和规范的抗病毒治疗,寿命几乎不受影响。
2.感染HIV并不可怕,及时抗病毒治疗可以预防发展为艾滋病,保障生命和生活质量。
3.及时治疗、保护健康,照样可以结婚生子。
七、不知道接触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1.旁敲侧击,以抽象的方式还原发生HIV高危行为的场景。收集具体地点、电话、周边环境情况。
2.引导源头感染者回忆HIV接触者的体态、相貌特征。
3.通过多方查找,顺藤摸瓜,确定HIV接触者。
八、自己被感染了,他人与己无关
1.唤醒内心爱的能量,激发责任心和价值感。
2.信息保密。
(四)反复利用驱动因素
让源头感染者了解提供HIV接触者信息的好处,让他们去深思告知HIV接触者的利与弊,充分利用驱动因素促使源头感染者做出HIV接触者挖掘的决定。
驱动因素受多种因素影响,如性格、文化程度、认知、职业、情绪等,可供利用的驱动因素包括:
1.疾病病程 越早发现,越早治疗,感染者的预后越好;规范治疗的感染者寿命几乎不受影响。
2.艾滋病可防可治,是一种可治疗的慢性疾病。
3.国家给予感染者和病人免费抗病毒治疗。
4.如果HIV接触者持续暴露,不检测、不治疗会面临死亡风险。
5.配偶告知是《艾滋病防治条例》规定的义务。
6.疾病会传给别人。
7.如果由于自己的帮助而让HIV接触者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感染状况,一方面HIV接触者可以得到及时治疗以保持健康,另一方面也可以避免将HIV传播给其他人。
8.可以降低传播危险和重复暴露的可能。
9.所有HIV接触者都会从检测信息、促进安全行为的预防信息中受益,并降低被传染和传染别人的风险,功德无量。
10.HIV接触者双方一起承担、一起面对才是真正爱对方的表现。
11.逃避是短暂的保护,自以为安全,实际很危险。
利用驱动因素开展HIV接触者信息挖掘建议
一、对于文化程度低、艾滋病认知程度低的源头感染者
建议在阳性结果告知或首次随访时,开展HIV接触者咨询检测动员,动员因素是免费治疗和法律规定。责任人与随访责任人应及时向源头感染者介绍国家的“四免一关怀”政策。说明感染HIV不会影响其享有的基本公民权,其就业、就医、入学等合法权益受法律保护。同时,应更多强调源头感染者应当有维护他人健康权益的法律意识,重点说明《艾滋病防治条例》中规定的感染者应当履行将感染事实及时告知与其有高危行为接触者的义务并采取必要的防护措施,防止感染他人。
二、对于文化程度较高、艾滋病认知程度较高的源头感染者
在源头感染者平静下来,能冷静面对感染现实,消除了对自身感染信息泄密和因不当告知而引发自身信息暴露的担忧的前提下,责任人应激发其内在对家人(他人)的爱和预防艾滋病传播的社会责任感,将其关注点转移到如何保护HIV接触者和阻止HIV传播上,针对可应用的动员因素,举例如下:
1.“如果你的HIV接触者是从你以外的人听到你感染的消息,估计她(他)会更伤心……。主动提供并告知HIV接触者证明你对她(他)的爱和关心,你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同时也证明你很尊重对方,把决策的主动权交给对方,是去是留,你们是自愿的,这样更长久,以后生活在一起也更自由。相信HIV接触者在你的爱、坦诚和尊重下也会理智取舍,毕竟艾滋病是一种慢性病,而且目前的治疗效果很好。讲明白这些,更有助于HIV接触者对你的理解,促进她(他)对你的关心、爱护,今后生活中也会给你长期的心理和生活支持”。
2.“如果你的HIV接触者要结婚生子了,而她在第一时间被告知自己可能存在感染HIV的风险,在你的努力和帮助下进行了HIV抗体检测,了解其感染的状态而采取相应的措施,避免了将HIV传染给无辜的孩子……。你知道吗,人心都是肉长的,当HIV接触者能及时知晓自身的感染情况而采取及时的应对策略,这对她(他)来说是莫大的幸福。你可以自私,但你选择了无私,虽一字之差,可你的这一行为是伟大的,它佐证了你的善良、大爱和对社会的责任,人格得到升华。”
3.“你和他曾经相伴了很长时间,虽然现在不在一起,可是也相互有了新的HIV接触者,你看你目前的HIV接触者在你的劝说下进行了检测并证实没有感染,你多开心呀!那以前的HIV接触者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感染情况,在这种情况下,他有可能将HIV传染给他的HIV接触者……。如果他能在你的帮助下,及时获得告知并第一时间进行检测,采取预防手段,他会对你感激不尽,也彰显了你对他、对家庭、对社会负责任的形象,我想大家还是更愿意和喜欢与你这样的人交朋友。”
总的来说,影响HIV接触者信息挖掘的因素见图2。
图2 影响HIV接触者信息挖掘的因素
(五)解决问题
研究表明,如果是别人给源头感染者提出解决方案,那他(她)执行的可能性就会更小。因此,责任人应该帮助和鼓励源头感染者自己制定解决方案并实施。具体可尝试以下方法:
1.强调“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在面对HIV感染事实时,人们都习惯性地寻找导致自己感染的“罪魁祸首”,实际上这是一种逃避的表现。在HIV接触者挖掘过程中,责任人应引导源头感染者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现在,接受感染的现实,积极应对感染带来的变化。
2.扬长避短
挖掘源头感染者的优势,如他们的适应能力、应变能力和过往的经历,这些都是帮助他们有效应对HIV感染的资源,也是HIV接触者挖掘中可以产生积极影响的因素。
3.知己知彼
让源头感染者明白自己所处的境况,发掘自己有哪些特长、经历、能力,同时也了解HIV接触者,不光是简单的姓名,还有他们各自的经历、能力等,越详细越好。
4.目标明确
引导源头感染者明确自己为什么要提供接触者信息,充分考虑提供后可能对自己产生哪些影响、自己如何应对带来的各种情况,在此基础上坚定信心,积极进行HIV接触者的挖掘。
5.制订计划
帮助源头感染者共同列举尽可能多的接触者告知和动员的方案,并确保不管哪种方案都能达到设定的目标。
6.鼓励尝试
在行动的过程中需要不断的评估和调整。可能在实施过程中,目标会不断地改变,其结果也就不一样。只要是能比原有计划更完美的解决方案,或比原计划能达到更好的目标,都应该鼓励源头感染者大胆尝试。在行动的过程中还要不断地鼓励和肯定源头感染者。
(六)鼓励行动
所有的安慰都比不上实际的行动。关注情感固然重要,但行动可以使人产生希望和信心。生活是变化的,当源头感染者决定提供接触者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也会随之发生改变。不再纠结过去,立足现在,展望未来,帮助源头感染者树立美好生活的信心,改变感染或传播HIV的危险行为,同时也为HIV接触者能早日获得服务贡献一分力量。
(七)其他方法
对于拒绝接受HIV接触者挖掘的源头感染者,责任人可以向其介绍和推荐使用快速检测试剂进行自我检测的方法。告知其获得快速检测试剂(HIV抗体血液或口腔黏膜渗出液检测包、尿液、干血斑采样包等)的途径;或将快速检测试剂发放给他们,让他们带给HIV接触者检测,并强调筛查阳性者应及时到医疗部门进行咨询检测,使那些潜在的、想进行HIV抗体检测但又不愿意露面的HIV接触者能够得到及时的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