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院不同幼时私塾,学习任务繁重许多,杨炎灱初来费了很大力气才能适应。其他给钱进来读书的学生当然是无法完成先生的任务,不过他们也不在乎,也不想完成。
程俊杰和杨炎灱并没有过多共同语言,只是偶尔需要他帮忙完成先生的各项作业和任务。一开始只是要帮忙完成自己不能完成的部分,数月后,干脆自己不要动手,扔给杨炎灱,完全由他代笔。
为了不让先生发现受罚,杨炎灱不得不模仿程俊杰笔迹,起初只能一笔一画,耗费很长时间,时间一长,慢慢得心应手,竟然能瞒过先生。
先生惊讶程俊杰近日读书成绩突飞猛进,差人告诉程家父母,父母大喜,觉得儿子终于开窍,不再像小时候那般终日无所事事,遂给出双倍的钱奖励给儿子用,不让他学习辛苦之余,还要操心钱财这等事。
多了钱用,程俊杰自然更加安逸,虽每日在书院读书,空暇却是和一帮朋友吃喝玩乐。回来后又要向同窗炫耀,不光吃得好玩得好,城里那些胆儿大又没有读书的姑娘也是其他苦孩子接触不到的。
十几岁的孩子,正当青春好奇,自然是心神往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杨炎灱一心向学,并不想和程俊杰终日厮混,只是觉得既然是朋友,帮朋友做一些事也是理所应当,认为程俊杰家境富裕,人看上去却不坏,只是无心求学,为了应付父母,也算是一个孝子。其他方面,则不能强人所难。
程俊杰见他帮助自己不求回报,心里暗自窃喜,没想到自己运气不错,遇上这么一个活宝贝。但又想人是千变万化的,长此以往不给好处,就会有怨言,怨言深了,到时候爆发可一发不可收拾,平时小恩小惠还是要给,不能怠慢。
所以待家中最近一次给的钱拿到手后,邀请杨炎灱去酒楼大吃一顿。
这酒楼虽不是天下有名的酒楼,却肯定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其实七台县也是弹丸之地,只是土包子杨炎灱至少没有想过在求学期间会来这酒楼吃酒。
楼有三层,在城中最繁华地段,二楼朝外一块一人高的牌匾,豁然刻着四个大字:“金叶酒楼。”从一楼进去,几名小二见客人走进门,便大声吆喝招呼来客了,一楼位置早已坐满。
程俊杰领着杨炎灱,径直上了二楼,二楼人就少一些,显然和一楼满座的大堂又要高档一些,抬头瞥一眼三楼,楼梯口柱头贴着红纸条,写着:“三楼贵宾已包。”
当然他们并不是包楼的贵宾,这天下穷人很多,富人也不少,比程俊杰家有钱的主,到处都是。二人来到二楼最里靠窗的位置,看见有几个人都早早在那里等待,那几人见了程俊杰,连忙抬手招呼。
四人两男两女,仔细一看,其中有一个男子也是书院学生,只是不知其姓名,另外一男子和两名女子杨炎灱都不认识。
本以为程俊杰是要单独给自己开小灶,没想到却叫上几个陌生人一起,变得拘谨起来。程俊杰则依次介绍,首先介绍坐在中间年龄偏长的那位,那人一看就不是书院里的学生,没有那种稚嫩的书生气,表情严肃,眼神看上去对谁都满不在乎,见程俊杰介绍万杨炎灱,嗯哼一声,目光很快从他身上扫过,便看向别处。
杨炎灱正要行礼,又见对方冷漠,一时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程俊杰连忙说道:“这是侯哥。”
见程俊杰称呼对方为哥,想必对方比自己年岁大些,也跟着说了一句:“侯哥好。”
对方依旧冷酷,视他如空气。杨炎灱没有见过这种无礼数之人,心里不快,又不敢说。又听程俊杰介绍侯哥旁边的人:“他你应该认识,也是书院的同学,城里那间大当铺就是他家开的,叫蒋宗余,你快叫蒋哥。”
杨炎灱心想,莫非这同学也比自己岁数大,自己读书年纪小,叫对方大哥并不奇怪,依了程俊杰,叫道:“蒋哥。”
蒋宗余虽然看上去依旧冷酷,但是听对方这样称呼自己,想到毕竟是同窗,天天还会见面,回道:“请坐。”
程俊杰又继续介绍两位女子,说:“这是柳儿,这是梅梅。”这两位姑娘看上去和杨炎灱差不多大,柳儿穿着白色衣服,梅梅着粉色,相比之下,梅梅要比柳儿略显成熟,还画了一些淡妆,虽然在这城里习以为常,杨炎灱却有些大惊小怪。
那柳儿虽然看上去岁数小一些,坐在凳子上,明显看得出来比梅梅个子要高一截。两人面容姣好,正属人生最美的阶段,不知道为什么,恰好这柳儿又是杨炎灱喜欢的那种,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人的审美,不知是天生而来,还是后天形成?
看了几眼,突然发现自己正被蒋宗余盯着,心中一惊,连忙收起目光,看向别处。柳儿此时好像感觉不对,也低下了头。蒋宗余板起了脸,不再吭声。
几人点的酒菜上来,便动了筷子。程俊杰介绍完毕,并没有过多和杨炎灱说话,自顾自地和对面二位哥聊了起来,而二位姑娘,梅梅和那侯哥明显关系亲密,柳儿却不见得比杨炎灱和其他人熟络多少,大概也是被这位梅梅姐姐邀请出来凑热闹的。
杨炎灱又开始神游,想这柳儿和梅梅的名字,一个在冬季开花,一个在春末飞絮,完全不是一个时间的事物,今天又见二位,更不是一个类型的人,怎会聚到了一起?
这短暂没有意义的思绪被侯哥突然大声地说话打断,冷酷地侯哥终于说话了!也没注意前面程俊杰和蒋宗余是怎么铺垫的,只听侯哥说:“放心,这七台城,以后你们有什么事情不好解决,都可以找我,咱们北城十三鹰在这城里也是响当当的名头,外头谁听见了都给面子,你们书院那些小书生的事,更不用说。”
如此口气,是把在坐的几位都给唬住了,杨炎灱更是想,今天莫不是遇到了书里的大侠?难怪风格这么冷峻,让人害怕。
蒋宗余好像和侯哥更熟一些,对程俊杰说道:“看,我就说我不会骗你,今天把侯哥本尊都请来,你应该相信我了。”
“你们书院很多人,我都认识,我叫一声,他们都得听我的。我们北城十三鹰,在道上这么多年,都是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上次,那南城南家四兄弟,要和我兄弟抢姑娘,我们十三个兄弟一起上,追着他们围着东南西北城墙绕了一圈,那是何等威风。后来才由城里老前辈唐二哥出面从中调和,他南家四兄弟摆了谢罪酒,才平息此事。也不知道那唐二哥得了多少好处,我们和唐二哥有些渊源,才答应不再追究,若不然,我们十三个兄弟是谁都不认识。”
程俊杰听得眼睛发光,连忙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向侯哥敬酒道:“今天有幸结交侯哥,也是弟弟荣幸,以后万事还凭侯哥照顾。”
侯哥一口喝下酒,说道:“那是自然,以后你在城里行走,报出我十三鹰名讳,是人都要让三分……对了,听说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开米行的。”程俊杰回答。
“哦,那倒是一个来钱的营生。”侯哥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转眼看了一眼杨炎灱,见他低头吃东西,对他说的话没有多大反应,杯种酒也没喝多少,也没有站起来要敬酒的意思,露出鄙夷的眼神,又恢复了冷酷,不再说话。
杨炎灱不是对眼前这位侯哥不在意,相反是又敬又怕,只是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饮酒之礼更是不懂,只能低头吃饭,偶尔偷看一下柳儿。
柳儿大概是自信于自己美貌,显得没那么拘谨,发现对面杨炎灱在偷看自己,也不做声,见怪不怪。
偷看自己的人多着呢,不差这么一个,只是对面那人呆呆傻傻,胆子小得不行,心里发笑。又见那蒋宗余对杨炎灱眼神满带醋意,心想这天下男人不管是老实巴交,还是蛮横无礼,在美女面前莫不都是一样?
蒋宗余又对程俊杰说:“将来在书院,有甚麻烦,可以找我,我联络侯哥,为你出头。”
程俊杰大谢。
又是一顿胡吃海喝,天南地北胡侃,杨炎灱就像在茶馆里听了一回书,心里啧啧称奇,嘴里却是不停地吃菜,毕竟过去在家里能吃得这样好吃的东西机会太少。
几人见眼前这位吃货吃相难看,想原来读书人不斯文的时候,比咱也好不到哪去。
饭毕,程俊杰结了账,侯哥和梅梅没有告别先行一步,蒋宗余则带着柳儿和程俊杰简单说了几句,也跟着离开。
柳儿本来与这蒋宗余只见过两面不太熟悉,离开之前似有话说,又见程俊杰和杨炎灱跟自己更不熟,又怕得罪蒋宗余惹得对方不高兴,只能同行。
杨炎灱心里虽然小有遗憾,也只不过是见美女被别的男子带走那种自然反应而已,叹了一口气,没有办法,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