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朋友

“白元,是我的好朋友。”

见白梅一副碰见天大的笑话的表情,白风便很努力地认真辩解。

“哈哈哈,你说的是那个满脑壳癞子的白元?”

白梅“啪啪”拍着大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虽然知道白风说得肯定是那个白元,但还是逗逗他。

白梅其实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只是,前阵子被白贵一家闹得有些抑郁,没心情,现在,慢慢想通了之后,逐渐又开朗了起来。

“嗯,当然了,还能有谁?”

白风扯着脖子,点了点头。

他们村有两个发音白yuan的,一个是住在山上的白圆,和白梅一个班,成绩不错,从来没有掉过班级前十名,虽然和白梅这个班级前三名有些差距,但是,在老师的眼中,都是不错的苗子。

虽然颇受老师青睐,但是,在她妈妈霍秀莲眼里,却没什么地位,因为,白圆是捡的。

说起白圆,她家可是有名气的。

当时,白圆的爸白新友很想上大学,可是,复读了好多次,全县好一点的高中,基本上上过一大半,不过,不是差一分就是差两分,始终没考上大学。

他爸白中奎是供销社的当官的,是非农人员。

那个年代,在供销社当官的,在人们看来,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非农户口,在当时的那个山凼凼里面,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虽然白中奎是供销社当官的,不过,他们家就白中奎一个人是非农户口,白新友几兄妹和他妈马义方都是农村户口。

马义方的父亲,也就是白新友的外公,叫马力汉,据说好像是个少数民族的,不是他们这土生土长的人,是在某一年的冬天带着马义方她妈戚飞飞落脚在了白家沟。

马力汉和戚飞飞很少和附近的人打交道,尤其是戚飞飞,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屋子里,几乎不怎么出门,很少有人见过她,不过,见过的人都说她细皮嫩肉,说话轻言细语,对人十分客气,走路都走得跟旁人不一样,像蝴蝶跳舞,跟个仙女一样。

马义方还没出生,马力汉就被一伙土匪绑架后一枪蹦死了,死的时候,马义方正在她妈戚飞飞的肚子里。马力汉是个略懂一些阴阳八卦的先生,死前交代,无论肚子里孩子是儿是女,名字就都叫马义方,顾名思义,就是要义满四方。善恶到头终有报,他造孽不少,可能会报应在他的外孙身上,只有多多行善,马义方的孩子才会福泽滔滔,如果不然,怕是寡淡庸碌,难逃厄运。

马力汉带着无限的愧疚,看着泪水如柱的戚飞飞,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摸了摸她的肚子,在如豆的油灯中,闭上了眼。

随后,戚飞飞在生下马义方之后的某个夜晚,也消失了。

马义方最后被白家沟一个性格孤僻的孤寡老人抚养长大。

马义方出色的脸蛋被白中奎看中后,嫁给了白中奎。

马义方遗传了戚飞飞的外貌,却没有遗传到她的品格,做事情,总有些那么不留情面,什么都以自己为中心,说成自私自利,也不为过。这可能跟她从小就没有父母有关吧。

马义方仿佛对谁都不是很上心,嫁给白中奎,那也仿佛只是履行人生中的某个仪式而已,对白新友几兄妹,也是没什么特别的母爱。

只要按照世俗的套路,按部就班的活着就行,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只要融入这个村子,融入大家就行。

对周围的人更没什么热情,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不惹人说闲话就行。

一个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的人,又怎么懂得去给予别人母爱呢?

白新友有三个兄弟,两个妹妹,他排行老大,白中奎一年到头在家也待不了几天,所以,平时,都是他帮着马义方搭手干活照顾弟弟妹妹,从小,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

只要是生活在农村,农人该做的事该吃的苦,一样也不落下,只是,相比于其他家庭来说,要稍显轻微一点。

白新友是老大,又懂事,很得白中奎喜欢,白中奎瞅准机会,农闲的时候,会带他去他上班的供销社耍两天。

每次去白中奎那,白新友都会大饱口福,什么糖啦饼干啦,卯足了劲吃。

他们家,是十里八乡少有的万元户,家里通了电,有收音机,有电视机,有熊猫牌手表,有羊绒毯,能吃上饺子,过年还有一整头年猪......

电视剧霍元甲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他们家汇聚了整个生产队的人。

最开始,少数几家挨得近的人挤到他们家看,后来,整个村的人都围拢了过来。

见家里的人越来越多,白中奎就让白新友把小小的电视机搬出来,放到正堂屋门口,再在坝子上摆上一排一排的板凳,好方便大家伙。

那段时间,不仅是那段时间,后来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到时间了,他们家门前的坝子上总是坐着乌压压一群人,专心致志地看着小小的电视机里的各种电视剧,那场面,比生产队开社员大会还热闹。

电视播完后,人们便举着火把,往各自的家里散去,大批火把撤离的场面蔚为壮观。

他们家,对于其他人来说,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都巴望着能和他们家扯上点什么关系。

说来也巧,有一年夏天,割完稻谷后,男人们一群群地奔向村口的河里洗澡。

白武和白新友也在其列,白新友炫技扎猛子的时候,腿抽筋,其他人都没注意,眼尖的白武发现后,将白新友救了上来,打那后,白新友就将白武这个救命恩人奉为了他的座上宾。

每次家里包饺子炖猪蹄,白新友总会急哄哄地跑到白武家,叫上白武一块吃。俩人还经常互喊亲家,准备以后生了孩子,就打儿女亲家。

可是,白新友和霍秀莲结婚后,霍秀莲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眼看着差不多同时期结婚的白武和秦玉兰孩子都两个了,白新友嘴上没说什么,暗地里,双脚都快把地跺烂了。

村里面,队里面,各种流言也悄然而起。

那儿的妇人们没有别的爱好,有事没事就爱凑一块胶嘴皮子,嚼完东家嚼西家,仿佛没有什么嚼的,这日子就像少了什么似的,没啥滋味。

哪家的媳妇脑袋上长疮啦,哪家又得了个孙子啦,哪家女儿离婚了啦,哪家的媳妇婆婆又干了一架啦,这些,都逃不过妇人们的嘴和唾沫。

农闲的时候,嚼这些来打发时间,农忙的时候,更需要嚼这些来缓解疲劳的身心。

白新友和霍秀莲结婚好几年都没生出孩子,这么大个闲碎,那些妇人们早就嚼得不成样子了。

最后,传到马义方的耳朵里的时候,版本是这样的,白新友和霍秀莲之所以生不出孩子,是因为马力汗和戚飞飞做了很多过恶事,马义方没有好好行善,报应到了他们外孙白新友的头上,白新友要绝后了。

马义方本就是个内心寡淡的人,从不搀和那些妇人们的事。

她想的是,我不瞎叨叨你们,你们也别瞎叨叨我,咱们绕道走,互不干扰。

图个清静日子。

可是,流言还是平白无故地将她中伤,还顺带捎上了她的父母。

马义方发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