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阴谋与婚礼(刘裕露出獠牙)

当天下午,桓道芝便命人请刘裕来。刘裕来了,笑道,“不是说成婚前不能相见吗?什么事,非要现在见我?”

桓道芝屏退丫头,对他说,“堂兄想做楚王,让我问问你。”

刘裕心里咯噔一下,不觉一愣:“丞相……”

桓道芝也有些恐慌:“我听说本朝太祖文皇帝也是这样,都是先做了晋王,然后到武皇帝就取代了曹魏天下,登基为帝。”

不用她说司马昭、司马炎父子的事,刘裕一听桓玄要做楚王,就知道他是什么念头。想起当日自己去永嘉征讨卢循,手里有兵,何无忌、刘敬宣便劝他起义。刘裕反而劝他们,桓玄以丞相自居,虽然是专横跋扈,可是还没有确凿的罪名。再说永嘉离建康太远,只怕起义也难以持久,不如回京口,耐心等待时机。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劝住,刘裕还以为得等三年五年,没想到,桓玄这么快就要自寻死路,那他也不介意顺水推舟。

刘裕竭力压着自己激动的心情,笑着关心地问桓道芝:“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有些怕。我只知道堂兄看重权位,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大志。可是,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不留神,我们桓家可是灭顶之灾啊!你说,我要不要劝劝他?”

刘裕却笑了,一边想措辞,一边说道:“丞相,是故宣武公之子,勋德盖世,四海归怀。现在朝廷黯弱,已失天下之心,有德者顺天应民,乘运禅代,有何不可?”

他那份洒脱的态度,让桓道芝安心不少,“你如果说可以,那就是真可以吧。你不会骗我吧?”

刘裕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怎么会呢?”

桓道芝安下心来,将刘裕的话告诉桓玄。桓玄再不怀疑刘裕的忠诚,恢复了他建武将军的名号,让他名正言顺地统领兵,还下诏称:“刘裕以寡制众,屡摧妖锋,泛海穷追,十殄其八。诸将力战,多被重创。自元帅以下至于将士,并宜论赏,以叙勋烈。”把刘裕麾下所有参与平定永嘉之乱的人,从部将到士兵,一个不落地论功行赏,给足了刘裕面子。

刘裕便乘机请示要回京口,“丞相坐镇建康,四方需有人镇守。”

桓玄笑道,“汉高祖说,‘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你就是我的猛士啊!只不过,不要着急,京口有桓修在,料无大事。这个月十六日便是吉期,待我给你们完了婚再走。”

刘裕又说,“丞相,末将以前的同僚王元德、童厚之二人忠厚老实,颇有才干,请丞相略加擢升,如此也可勉励北府军其他旧部踊跃任事,效忠于您。”

桓玄答应了。

丞相嫁妹、刘将军娶亲,婚礼十分盛大。除了满朝文武、各级官吏,各州刺史都有贺礼,连皇帝都亲自来观礼。

宴会上,桓玄和客人们对刘裕都十分敬重恭维。刘毅也来参加婚礼,见状十分嫉妒。他对刘裕敬酒,引他来院中散步,边走说道:“德舆啊,这些年,我虽然也在荆襄有些名声,可比不上你这般加官进爵。想来想去,你我出身、武功、才干都是半斤八两,我比不上你的只怕就是这艳福了。也是,谁像你啊,能做上相府的娇客。”

刘裕哼了一声,把酒喝了,“你比不上我的地方多了,岂止这一处。”

两人正在散步说话间,忽然见一个凉亭里,许多荆州军的将军们围成一圈,不停地喊着“卢!卢!卢!”

刘毅笑了,“这帮小子,这你婚宴上玩起樗蒲来了!”他走过去,两臂伸开,一把拢住四五个人,大喝一声:“丞相驾到!”

把那些人吓得够呛,围成圈的纷纷散开,圈内坐着对赌的两个人急忙起身。大家一看,哪有桓玄的影子,都七嘴八舌地指责刘毅。刘毅自讨没趣。

刘裕看去,除了桓玄的荆襄旧部,还有一些朝中大员,皇亲国戚,也在这里。

那些人见了刘裕纷纷行礼,都有些讪讪的,毕竟在人家婚礼上赌博,还被人家看到,不是太好。刘裕并无不满,一一还礼。

刘毅见别人都奉承刘裕,有些嫉妒,笑道,“诸位与刘将军不相熟,我可与他熟得很,想当年在京口,这也是个赌徒啊。在赌坊里一泡三四天。一手骰子玩得出神入化。这许多年当兵打仗,不知道你还会玩这樗蒲吗?”

刘裕看了看那棋盘上的五枚枣核型的木子,一面涂成黑色一面涂成白色,微微笑道,“玩得少了。”

“你们这是多少钱一局?”刘毅问众人。

“百万一局。”众人答道。

刘毅先是惊讶,嚯了一声,然后又说,“算我一个!”他问刘裕,“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你就别赌了,刚成婚就欠下百万的赌债,回头新夫人该不让你入洞房了。哈哈哈。”

刘裕一笑,没有说什么。

“不走是吧?好,咱俩赌一局。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刘毅坐到棋盘前,捧起木子,两手合在一起晃了几下,往棋盘上一扔,哗啦一下,木子落在棋盘上,三枚黑面朝上,两枚白面朝上,这种组合名叫“雉”。众人都惊呼一声,直说:“厉害,厉害。”

刘毅高兴地大叫大吼,提起长袍宽襟,绕着赌桌跑了好几圈,然后才对众人说,“我要掷成五个全黑,得一个‘卢’,也是容易的,不过有这个就算了,何必事事出尽风头?”

刘裕笑了笑,从棋盘上拿起那五根木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全黑也没什么难的,我帮你试试。”

有人好心劝道,“将军大喜之日,何必玩这个?还是去陪陪新夫人吧。”

“不碍事。”刘裕笑着,坐了下来。

刘毅在他对面坐下,“我知道你骰子玩得好,这个倒不甚精通。算了,今天是你好日子,何必非要自讨没趣?”

刘裕看着他笑,手里掂量着木子。

刘毅见他不领情,不高兴了,对众人说,“大家做个见证,是他非要玩的,可不是我逼的,回头若是输了,该怎样便怎样,谁也别跟我说情。”

只见刘裕把木子往棋盘上一抛,木子在棋盘上弹跳几下,四个子都是黑面朝上,有一个子仍在弹跳,一会儿黑面,一会儿白面朝上。刘裕对那木子喝道:“黑!黑!黑!”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棋盘,只见那木子终于不转了,稳稳当当地躺在棋盘里,黑面朝上,五子俱黑,成了一个“卢”。

众人愣了片刻,都鼓掌喝彩起来。只有刘毅不大高兴,过了会儿才笑了笑,指着自己黑黝黝的脸,自己解嘲道,“这棋子倒像我这黑脸,早知道,就留给我,不借给你了。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刘裕也笑了起来,那笑容还像以前在京口,刘毅所熟识的那样灿烂无邪,没心没肺。

众人起哄,让刘毅掏钱,刘裕站起来,“今天托诸位的福,在下有这个手气便是。刘毅这小子跟我都是穷苦出身,我看他也没什么家当,就他自己还值几个钱,先欠着吧。诸位且自乐,在下前面还有些事,失陪了。”

众人向他还了礼,便又吆五喝六地专注地投身赌局去了。

刘裕走出去几步,回身看着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是高官显贵,穿着锦绣官服,可是赌起钱来那副德行,跟京口小赌坊里的乡野村夫也差了不多少,不禁失笑。

他从凉亭出来,又见王元德、童厚之在不远处等他。两人向他敬酒,感谢道:“我二人都升官了,我做了城门令,他做了丹阳尹参军,这才有资格来您这婚宴。听说是刘将军给我们在丞相面前美言了。多谢你了。”

刘裕拍拍他们的肩膀,说:“我们是同袍战友,谢什么!”

两人都感慨:“想当初……”

刘裕怕他们又说些抱怨的话,忙制止他们,笑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以后还有大把前程等着呢。”

两人笑道:“是,刘将军,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家是兄弟,不说这些。”刘裕与他们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