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妾室姚凤喜应该去给妻子敬茶,妻子的丫鬟招弟回复“少奶奶说‘不用了’。”齐承耀愣了愣,作罢。
齐承耀继续与妾室你侬我侬,混了个天昏地暗,妻子的房间自行礼、闹房后便不曾走入半步。
晚饭时,凤喜问齐承耀能不能同她一起在屋里吃饭,因为如果去堂屋吃饭,她作为妾室便要站着服侍,她不想。“好!”齐承耀正觉着妾室有趣,凤喜的要求他自然应承。况且去堂屋吃饭,他便要见到妻子,于正式场合、众人眼前,一旦谢湄筠发难,他该如何跟妻子解释自己抛开她于一旁的行径?他自知同时娶妻纳妾有不妥之处,新婚夜先与妾室合房更是不妥。也许到晚上同房时他哄哄谢湄筠,女人面浅,这事就揭过去了。
到了晚上,齐承耀打算着去谢湄筠房里,他先在姚凤喜房里洗漱,一边洗漱一边盘算着待会该如何说话。他正洗脚时,姚凤喜过来,穿戴清凉,齐承耀血直往头上冲。“你来!”凤喜说,她牵住他的手。齐承耀光着脚从盆里踩出来,顾不得脚上的水,同她一起去卧房。她如此有风情,不去谢湄筠那里也罢!
新婚第三日早晨,谢湄筠主动跟齐母提出不想回门,齐母告诉齐承耀,齐承耀一愣,随后满口答应。一则清闲,不必去岳家应付那些繁文缛节;二则两夫妻相对怕尴尬,他毕竟连着两个晚上没去看妻子;三则,他怕妻子告诉岳丈自己新婚不同房的事实,怕岳丈责问。齐承耀乐得自在,继续留在妾室房里厮混。
齐承耀晚上与母亲请安时听到仆人跟齐母抱怨说妻子用水多,天天沐浴。齐母皱眉、没言语。
“随她去吧。”齐承耀开口,他对妻子抱有歉意,不想势力的仆人因她不得丈夫意而欺负她。
齐承耀从母亲房里出来,站在正房门口向东厢那边看,天还早,夜未深,东厢房里居然一点灯火也没有。这么早就睡了?谢湄筠摆明了不欢迎他。她今天不肯回门,怕是与他闹上了。齐承耀略一沉思,依旧去姚凤喜住的西厢。一边是黑灯瞎火要费力气敲开,一边是温声软语、一身热情扑上来,凡人都会选,何况他还恋着姚凤喜那身好rou。
新婚第四天早晨,妻子谢湄筠提出想去自己姨母家小住几日,谢湄筠的姨妈亦在铁岭,少年守寡,一个人孀居在家里。齐母说与齐承耀听,齐承耀心知谢湄筠与他杠上了,或者他老着脸去哄她,或者送她去姨母家小住几日消消气,齐承耀选择后者。等她想回来时,她自然会回来,一个女人还能折腾到哪里去?况且,他跟凤喜还没混够,她此时留在家里尴尬,齐承耀欣然同意。谢湄筠便携着自己的陪嫁丫鬟招弟由仆人赶着驴车送去姨母家。
谢湄筠去后,姚凤喜便与齐承耀去堂屋吃饭,齐承耀看着一旁空出来的本该坐着谢湄筠的座位,心里很有些歉意。那女孩儿在齐家只呆了两天三晚便离开了,他明白女孩儿为什么离开,女孩子不吵不闹的处事方式很令他意外。按说他聘谢湄筠在先,新婚夜他不去洞房有负妻子。不知谢湄筠在姨母家小住到什么时候。
不过十天,齐承耀对姚凤喜的热情褪去了,奇怪,就像海水涨潮一样,来时汹涌澎湃,可来得快去得也快。起先你侬我侬热如火,如今却渐渐地没什么话可说。两个人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关心的事情不一样,对问题的看法也不一样,确实没什么可讲。齐承耀没太在意,他纳姚凤喜做妾本就为了排解yu wang,“红袖添香伴读书”他没想过。与他琴瑟和谐的应该是知书达理的女子,比如......比如谢湄筠,那容貌周正的女孩儿。谢湄筠始终没让人捎话说要回来,他想自己是不是该去把谢湄筠接回来了,她一直住在外面不是回事,毕竟是他结发的妻子,要与他白首偕老的。
贸然前去很有些尴尬,去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该找个理由,什么理由呢?他想想作罢。只要谢湄筠捎话说要回来,他便去接她。他去谢湄筠住的东厢房里瞧瞧,冷冷清清的,不像住过人的样子,没什么摆设。盛夏里大红喜字贴在窗上、炕帮上、家具上,却驱不掉那清冷。齐承耀坐在炕边沉思一会儿,他去前院打发车夫去谢湄筠姨母家问候少奶奶情况,他让车夫带了厚礼去。车夫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车夫说没见到少奶奶,只见到老姨奶奶,老姨奶奶说少奶奶一切都好,“少爷您让带去的东西老姨奶奶没收。老姨奶奶说家里人少,吃不多、用不多,不必了。”车夫搓着手。
“你说了是我让你去问候的吗?”
“说了,少爷!我一去就说‘少爷让我来的’。”
齐承耀没言语。
又过了十天,谢湄筠那边始终没有消息,齐承耀撑不住,再让车夫带了厚礼去妻子姨母家问候。车夫依旧是半个小时就回来,仍旧没有见到谢湄筠,姨妈的答复跟上次一样,也没收礼物。
再五天,立秋后第五日暑假结束,齐承耀该返校了。他想起谢湄筠亦在奉天读书,此时也要返校,两人正好结伴同车去奉天。齐承耀让车夫赶起驴车,欣然前往谢湄筠姨母家。
独门独户的一个小院,齐承耀第一次来,他很有些尴尬,所幸妻子的姨母表情淡然,没什么话。齐承耀施礼、说明来意后,她便去叫谢湄筠。须臾清凌凌的一个女孩子走进来,水一般清秀。齐承耀第一次看清妻子,女孩儿穿着木槿紫色改良旗袍,脸上脂粉不施,相貌却胜过严妆的凤喜。只是凤喜热闹、有风情,这一个严肃拘谨。女孩儿垂着眼,不看他,对他亦不打招呼。
齐承耀说明来意,女孩儿点一下头,转身出去。
“哎,母亲说让我今天接你回家。”齐承耀赶紧喊住她,他打着母亲的旗号。
“车站见。”女孩儿径直去了,连头也不曾回,留下他愣在当地。
齐承耀辞别姨母出门,让仆人赶着驴车先回去,他在街上走。八月中旬天气依然炎热,赤日当头,他尽量走在人家院墙的阴影下。院子里常有木槿花探头出来,纯白、粉红、淡紫,单瓣、复瓣、重瓣,他一路看着木槿花走回家。
按说临别前的晚上该有所作为,毕竟是一去几个月,姚凤喜缠着他,“早点睡吧,明天要坐火车,累!”那十天他吃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