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起五台山

第一篇人间界

福生至善贵通财

灵光独耀降灵台

适逢借水开甘露

无上妙味义难开

贪嗔痴慢疑随用

业习还须磨心裁

奉沙戏论潋将去

脚踏波纹华自开

我们现在要讲的这个故事在坊间流传已久,其真伪已经无从考证,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他的故事好像就发生在我们的身边,又好像与我们无关,虽然有时荒诞不羁,但作为故事的记述者,我把它记述下来,希望我们闲暇之余,打开它,翻阅另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

这要从他的出生开始说起,故事的发生地,是在太行山系的五台山区域,五台山的名称因为有顶似平台的五座主要山峰而得名,其中东台名望海峰、西台名挂月峰、南台名锦绣峰、北台名叶斗峰、中台名翠岩峰,在华北最高峰的北台叶斗峰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村庄因为有一大户人家----福氏,故而名为福城;这福城虽然不大,但因为地处滹沱河流域,与其支流清水河接壤,作为口岸村庄,其交通还算便利,商贸络绎不绝,倒也熙熙攘攘、民风淳厚,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福城的首富----福氏家族的老爷名叫福伦,年过半百,世代以经商为主:经营服饰生产、医药贩售、鱼虾贩卖等业,都有涉及,财富名望令人羡慕,妻子也很贤惠,但美中不足的是仍然没有子嗣,令他忧心忡忡;因为五台山庙宇很多,他的妻子便经常上山拜庙,希望求得一儿半女。

有一天到山上拜庙回来,妻子晚上睡觉梦到满屋子的金银财宝,醒来感觉身体不适,请郎中号脉,竟然有孕,于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福伦老爷,怀胎十月后,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两人就商量着起一个什么名字比较好呢?

妻子说希望家业有人继承,叫‘守业’怎么样?福伦一听觉得不妥,认为这名字过于中规中矩,自己的家财恐怕几代人也花不完,起这样一个毫无新意的名字岂不是招人耻笑!虽说树大招风,福伦一直觉得有个好的身体,才能享受花钱的乐趣,就希望寓意他身体健康,就叫他‘康泰’吧?于是一拍即合,福伦的儿子就起名叫做康泰了,但常说天不遂人愿,似乎冥冥之中这个孩子并不能够康泰的安然度过一生。

故事的主角就这样出生了,但为了让孩子避免夭折,利于生养,也取了个小名,称为‘归儿’,与“贵”谐音,寓意大富大贵,也是希望孩子将来继承家业,落叶归根。

为了让归儿平安快乐的长大,年逾半百的福伦对儿子很是溺爱,对其需求也是有求必应的,等他年龄稍长一些,年至七岁,便送去了福城最好的私塾去读书。

这个私塾的老师很有威望,通常教私塾的老师都是温文儒雅的,但这位私塾老师很是不同:膀大腰圆、身材高大、健壮的很,浓眉、大眼、秃头,唇下蓄着黑灰相间约四寸长的胡须,一身灰黑色的袈裟常年都不换洗却庄严肃穆,看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据说福城多年前大旱三年、滴雨未下,这位和尚从这山上不知哪座寺庙下山至此,来到福城河流岸边,震锡而立,口中不知念些什么咒语,锡杖直指河床内,一番作为,几近干枯的地下竟然涌出河水,这和尚将水引入福城上空,民间称这样的现象为‘龙吸水’,顷刻间,大雨如注,民众感念其治旱有功,请他在福城住下来,问他名字,自号圆真,大家从此称呼他圆真大师。

大师行事飘忽不定,不愿与人过多攀谈,有些人想和他多聊聊,都免不了挨一顿训斥,所以圆真大师性格刚烈、脾气暴躁也是出了名的,时间长了,大家就很少与其走动,但后来他开了私塾,所谓严师出高徒,圆真大师的德行是令人钦佩的,大家倒也很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圆真大师这里学习;

而福伦与这圆真大师一向没什么交情,可归儿刚刚出生时,圆真大师却来到福家道喜,送给其子一个长生锁,嘱咐将它戴上,告知此为‘如意长生锁’,可护孩儿性命周全;圆真大师是有德行之人,福伦自然收下,感恩致谢,感念圆真大师能主动贺喜,倒也颇令福伦感到意外。

这是福伦第一次送归儿来到圆真大师的私塾学校,第一眼看到圆真大师,归儿并不害怕,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却又说不清楚;按当地的习俗拜了老师,由老师为其取字;

只见圆真大师端坐在蒲团上,开怀大笑:“昔日缘、今日至,名字仅仅是个代号而已,以表其义、以明其理,名为康泰,又名‘归儿’,父母期许你健康常乐,又取同义互训之属,福生至善贵通财,此为大善;然天地之道,万物之源、终始从一,贯穿法界,为师为你取字‘天一’罢;你的命运,不仅仅止步于此。”

归儿拜谢先生,先生示意其入坐,刚刚坐定,他不由自主的环顾四周:这私塾学校建在福城清水河的中游地带,四周山水相依、空气清新自然,颇有闹中取静的感受,虽然课堂建在室内,透过窗牅所看到的景色显得若隐若现、如梦似幻,好个天上人间;

由外及内,受教的学生约二三十个,年龄相仿,一人一坐、一蒲团、一课桌、一本书,归儿还不识太多字,所以不知是什么书,先生要教什么,心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吧!

再看先生,先生安坐在那里,锡杖立于墙边,身边无有余物,但有一少年立于身侧,手握长剑,看神态,想来是个高傲哥,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虽然英俊,却好像拒人千里;

同学中有几个面熟的,其中有两位与归儿从小一起玩耍的伙伴,也是福城大户人家----古氏姐弟,姐姐叫古小曼,聪颖冷傲,平时不多言语,是个冷美人的胚子;弟弟叫古小乙,心思缜密、条理清晰,但生性多疑,很难信任别人;

再看向其他同学,有一位女孩子正睁着水汪汪的黑色大眼睛望向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归儿心想,她怎么也在这里?

这女孩他也认得,是个可怜的人,她的父母打渔为生,在她出生没多久,不想一次海上风暴,父母意外身亡,竟然连尸骨都没有找到,从此成了孤儿,身边亲属无人肯收留,没有办法,只得每天拿一只碗行乞,成了无父无母的乞丐,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大家只是称呼她为‘乞儿’。

归儿以前常将饭菜留下一些,偷偷的给乞儿吃,两人那时候很有默契,每到饭时,乞儿就来到福家附近一棵杨柳树旁等候,归儿饭后便送些过来,大概持续了两年的时间,忽然有一天,乞儿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那里,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乞儿,一时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过看到乞儿现在的神采奕奕、干净可人,想必应该有个好的依处。

正在他神游胡思乱想之际,先生以笔蘸墨,‘嗖--’的一声,一滴墨渍正点在归儿眉心,使他回过神来,同学们哄堂大笑;

先生说:“不要三心二意,今天是你第一天进入学堂,请大家相互介绍相识,之后你们要同学同行,互助友爱,各有名字,你们的名,只有父母师长可以称呼,同学之间,进出举止,都应彼此称‘字’,不可直呼其名,示为尊重,大家知晓吗?”

大家异口同声:“是,先生!”

圆真大师又对身边少年说了句:“广知,你也坐到同学中去吧。”这少年对圆真很是恭敬,作揖道:“是,师父!”,便也落坐同学之中了。

同学们都安静坐好,先生让大家翻开书籍,只见先生微闭双目,开口道:“我诵一句,同学跟着复诵一句,‘南山经之首曰䧿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花,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花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

归儿虽然听不懂在讲什么,也不知这些学来究竟有什么用处,但就是说不清的对先生有着莫大的信任与亲切,也只好跟着复诵起来:“南山经之首曰䧿山。其首曰招摇之山......”

就这样,归儿....不,应该称呼其字‘天一’;

就这样,天一的童蒙学习生涯阶段开始了,而天一的传奇一生,这才刚刚起步。

这一晃,又是三年,天一与同学们虽然磕磕绊绊、吵吵闹闹,却也建立了深厚的同学情谊,可先生除了教导学习这山海经注外,只是教大家德行天道礼数之法,并无奇特之处;天一和同学们虽然有些不满足,但看着严肃的先生,不敢发问。

圆真大师的生活作息虽然难以捉摸,但有一事多年未变,每逢周末,必入福城中,托钵乞食一次,但乞菜食、粥果、不许荤腥酒肉;城中人们也必每周提前预备果蔬等候圆真大师,奉上清和之味;

这一日,圆真大师如往常一样,只见其一袭灰黑色袈裟,右手持其锡杖、左手托钵,昂首信步,好个庄严相!少广知跟在圆真大师身边,一袭白衣,一柄宝剑傍身,恭敬有加,看似谦谦有礼、好不英俊;圆真大师走到人们身边时,人们将果蔬悉数奉于钵内,但很奇怪,这钵盂看似不大,尽收果蔬、不曾盈满。

此时天一和乞儿、古小曼、古小乙等四人正在城边的清水河畔,聚沙嬉戏;

天一问乞儿:“当年未曾辞别,为何来到先生这里?”

乞儿答道:“感谢你曾经的恩情,那一日临近饭时,我在杨柳树下等候,看到先生走过来,先生问我姓名是什么?

我回答说:“我虽然有姓,但不是普通的姓。”

先生又问:“不是普通的姓,到底是什么姓名呢?”

我见先生是和尚打扮,随便说道:“可随百家姓氏,也称佛姓吧”

先生夸我说:“此非凡童,随我而去吧,可保衣食无忧…”

“我听到吃穿不愁,很是高兴,便从此跟着先生了,先生说依我业习,赐我姓名‘金贝贝’,是不是很好听?嘻嘻....而少广知在我之前就已经跟着先生一起生活了,却从没看到过广知的父母,也未曾听他提起过,我猜想他可能也是先生‘捡’来的吧。哈哈哈....”

正在嬉闹言语之间,四人便见到先生和广知走到他们身边,四人起身作揖,只见福贵抓起一捧沙子,奉入钵中;

广知见状,忿忿的说:“福贵!你太胡闹了,家师为众乞食,你为什么抓一把沙子进来?又不能吃!怎么这样不恭敬呢?”

天一说道:“我一直在想,先生乞食,我的周身之物都是父母所给,若是给了先生,也不是我自己所有,而这沙子,无主无属,算是我的吧,所以才奉给先生的。”

圆真大师笑道:“很好,无妨、无妨。”

天一在先生身上嗅了嗅,没想到先生的衣物常不换洗,竟然没有异味,反而有清新的香气,天一说道:“先生,有件事有疑问,不知当不当问?”

圆真大师说道:“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嘛,有问题就问吧!”

天一说道:“先生,我来私塾也已经三年了,您除了教我们山海经注,那些奇花异草怪兽也不晓得存在不存在,而除了礼仪道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您又不教导其它更高深的,这是为什么呢?感觉我们现在所学毫无用处。”

圆真大师回道:“那些奇方异术虽然我也可以教导,但如果根基不固,学了只能看似有用,实则是害人之法;这世界分四天下: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瞻部洲、北俱芦洲;

我们此方地属南瞻部洲,多有道法,能习者却不多见;它方之地,曾经有一位猢狲有心拜访长生之法,从东胜神洲傲来国,几经辗转来到此方,学人礼、学人话,却未有缘分遇到长生之法,后去西牛贺洲,有幸于斜月三星洞见到须菩提尊者,尊者问那猢狲‘术’字门、‘流’字门、‘静’字门、‘动’字门,四门道法,想学哪个?

这猢狲说皆不得长生故而不学,后尊者教其显密圆通道法,得了些本事,但业习未除,招惹是非,三灾不免,险些送了性命,后幸遇观音大士,在指引下,最终降服诸魔,始成道果;现今你还不能明白,但末后三年,慢慢勘验,你会明白的。”

天一听着懵懵懂懂,但也能听明白道德是根基的道理,次日继续上学,在这私塾上学,同学们的午餐是由先生准备,大家一起吃的;

虽然没有肉腥,却很好吃,可今日的饭食好像掺杂了很多的沙子,大家不明所以,而天一回想昨日捧沙之举,猜到这托钵乞食,原来都是到了私塾,供给大家吃了,暗暗觉得不可思议,但也不多说什么,内心敬佩不已,从此更认真修学先生所教;

转眼又过三年,一日,天降暴雨狂风,雷声大作,城中房屋多被冲垮,惊雷直贯城内,横死重伤数十人,轻伤数百人,一切建筑物各有损毁,而唯有圆真大师的私塾毫发无损;次日,自是哀声满城,其中不乏民众埋怨圆真大师为何不出手相助!

圆真大师说:“共业难敌,我纵有千般本事,也无可奈何!”

大众不听,更有甚者,有打骂呵责之举,圆真大喝一声:“摩诃无量!”将众人震慑退却数步,道:“不劳大众费心,我此机缘已至,七七日后,自会离去,天灾人祸,岂是朝夕而感?不反思己行,所以凡夫畏死!凡不知凡、自命不凡!圣不见圣、同行戏论!”

圆真转身愤然离去,回到私塾后不再出来。

再看大众,无奈还需各人返还,收拾自家庭院;再表天一,不幸父母被电闪雷鸣击中,就此而亡!天一却因那‘如意长生锁’得以保全周身;

天一泣不成声,没料想这荣华富贵转眼消散,生死命数无从算计;在世家好友古氏的帮助下,天一将父母葬在叶斗峰顶,身披孝服,就此守灵!每日以泪洗面,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一日跪在坟前,夜半恍惚中,忽然见到一头青色狮子缓缓走来,威仪四方,在这青狮之上,端坐一童子,头顶有五髻,右手持一柄宝剑,左手持一本经文,以稚嫩的口音,对天一开口说道:“你不识我,我却知你,你于此守灵,已经七七四十九日,孝心感天,死生有命,勿再耽搁,下山去吧!”

天一开口说道:“我在这里终日以泪洗面,蒙父母恩德,未曾有纤毫回报,实在不孝!我虽年少,每忆种种事情,方知富贵浮华转成空,生老病死苦皆同。何有一处真为我?愿垂教敕尽娑婆!”

童子听后,将手中经书以宝剑划之,取出一页,传至天一手中;天一见这纸上字迹难识,还未开口,那童子便说:“父母之恩难报,无生之法难求,你且下山去,找那小和尚与你同行,这字迹唯他识得,叫他教你,依此而行去吧,你曾多生积福修慧,但尚待问贤磨难之验,始得无量遍及。”

说完,这青狮载着童子转身便走,天一赶忙开口问道:“不知高人尊姓?小和尚又是谁呀?”

童子也不回头,回答说:“这山中修行人,人人都认得我,你只管下山,寻那圆真小儿吧!”

天一未等道谢,那青狮童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天一心想:这童子看着不过十四五岁,与他相当,岂敢称呼先生为小儿,如此不尊呢?但看其气度言语不凡,也不敢轻视,将那经文收好,与父母坟前再拜,径直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