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终章

第二日,胤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启程去了遵化,四日后,绾意的病情继续恶化,太医说她随时都会大去。皇后不知道该不该给遵化传个口信,让皇上火速回宫。就召集后妃们在自己的寝殿议事,齐妃熹妃懋嫔她们认为皇上祭拜先帝意义重大,不该为了一个妃子大惊小怪,而裕嫔,品贵人,禄贵人,文贵人认为该通知皇上回来见皇贵妃最后一面。皇后一时难以抉择,这时候,乔春来报八阿哥啼哭不已,皇后亲自抱着他。任凭怎么哄,八阿哥还是嚎啕大哭,文贵人看着心疼不已,跪下哭着说:“皇后娘娘,去通知皇上吧,让皇上回来见皇贵妃最后一面,嫔妾求皇后娘娘了。”

皇后望着怀中八阿哥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好像也在乞求,让皇阿玛见额娘最后一面,皇后给胤禛写了一个纸条,让快马赶紧送到遵化。

“皇上,皇贵妃病亟,速归。”

接到通知的胤禛顾不得冬日刺骨的寒风,把祭拜的事情全权托付给怡亲王胤祥,就骑上快马往圆明园赶。允禵看见皇上骑着御马匆匆而去,疑惑的问:“十三哥,皇上为何如此匆忙?”

“皇上启程回圆明园了。”胤祥说。

“祭奠仪式还没有结束,皇上怎么就走了呢?”允禵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胤禛的怨怼,胤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皇兄刚才接到皇嫂来信,翊坤宫的皇贵妃病亟,怕是没有几天了,皇上去见心爱的女人最后一面,也无可厚非,十四弟,你要理解。”

“十三哥,你刚才说的是皇贵妃?”允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该死的耳朵刚才听见绾意的噩耗。

胤祥难过的点点头,允禵的心也要碎了,绾意怎么能死呢?他也很想见绾意最后一面,就当场给胤祥跪下,说道:“十三哥,我这一生争强好胜,从没有求过任何人,现在我求你,我想要回京一趟。”

胤祥很为难,胤禛对允禵下的圣旨是无诏不得回京,倘若自己要帮他回京,那可是抗旨啊!

“十四弟,你此时回京干什么?”

允禵不敢告诉胤祥事实,就说想去看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三年了,相爱的人分隔两地日日饱尝相思之苦,真是难受。胤祥也是性情中人,答应冒险助允禵回京。

圆明园的阁楼中,四个太医轮流守候在绾意身边,绾意让他们都退下了,屋里只剩下了汪姑姑,依影,小童子,绾意拉着汪姑姑的手,虚弱的说:“姑姑,本宫走后,你去养心殿,照顾皇上,小童子,你去皇后娘娘宫里照顾惠儿,我想皇上皇后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娘娘,到这个时候,您还为奴婢们着想,娘娘......”汪姑姑和小童子痛哭着跪在绾意面前,说一定拼劲全力照顾好八阿哥的。

“咳咳咳咳.依....咳咳咳......依影,你过来....咳咳咳。”

“小姐,我在这。”依影坐到绾意身边,绾意伸出左手摸了摸依影的脸颊,说道:“依影,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则我一直拿你当我亲妹妹,依影我走后,我会求皇上,把你归入满军旗,赐给恂勤郡王为侧福晋。”

“不,依影才不当什么侧福晋,依影要陪着小姐一辈子。”依影摇着头说道、“傻丫头,你爱了十四弟一辈子,我一定要成全你,你陪在十四弟身边,劝着他,让他少跟皇上作对。”

“皇上驾到!”胤禛进了圆明园,直奔他魂牵梦萦的阁楼里,绾意终于没有食言等到胤禛回来了,可惜绾意只剩下两天的寿命了,在这两天里,胤禛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这天下午,绾意的精神好似振奋了,也有了些许气力,让汪姑姑和依影给她化最美丽的妆。这是回光返照,大家心里都明白,胤禛也加入了装扮行列,亲自给绾意换上皇贵妃服装。

园子里下雪了,屋子里也是寒冷的冬日。

胤禛让其他人出去了,让绾意舒服的躺在自己的怀里,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儿,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儿就会离去!

“皇上,臣妾希望你答应臣妾几件事,好吗?”绾意觉得自己灵魂与肉体即将分离,叮嘱道。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好好照顾惠儿。”

“胤禛答应你。”

“我去以后,把依影赐给十四弟为侧福晋。”

“胤禛答应你。”

“好好对后宫姐妹。”

“胤禛答应你。”

“以后别再没日没夜的批折子,朝政是永远处理不完的,要多多注意身体,好吗?”

“胤禛答应你。”回答到此处,胤禛已经泣不成声。热泪流到了绾意额头上。

“皇上,您忘了臣妾吧!”胤禛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在那里,绾意虚弱的抬起手,抚摸着胤禛的脸颊,说道:“皇上,忘了臣妾吧!臣妾希望皇上能够重新开始,就当做臣妾是您生命的过客,您忘了我吧。”

“朕......朕.......答应......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胤禛像剜心一般,绾意却发自内心的笑了,说道:“如此,我就能安心的去了,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

绾意流下此生最后一滴泪水,闭目而逝,享年三十二岁。此时翊坤宫全部都是痛苦的哀嚎,胤禛紧紧抱着绾意的遗体,一声不发,下旨辍朝五日举行皇贵妃的丧仪,看着金棺内穿着皇贵妃盛装,犹如”熟睡“般的绾意,胤禛心想:“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百年之后,我们地宫相会,永远在一起。”

允禵伪装成买菜的刚刚到圆明园门口就听见丧钟敲响了,绾意走了最终是走了,而他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允禵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绾意的女子,一时急怒攻心,吐血倒地。胤祥一直跟在他身后,看允禵冒死回京意欲何为,见此情形胤祥不免触动情肠,悄悄派人连夜将允禵送回遵化,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日,齐妃,熹妃,裕嫔,懋嫔,禄贵人。品贵人,文贵人身着孝服,到翊坤宫,哭灵,可是有几个是真为绾意的死感到伤心的?怕是除了裕妃,就只有文贵人了。皇后娘娘也穿着一身黑衣服抱着八阿哥来了,年幼的福惠还不知道他的额娘已经永远的不在了。

“皇后来了,你不必穿成这样的。”胤禛看见皇后这样穿很惊诧,皇后是不必为妃子守孝的,胤禛心疼的抱起福惠,亲了一口,如今自己跟绾意联系的,就只有福惠了。“皇阿玛,皇额娘说要带我找额娘,皇阿玛,我额娘呢?”听到孩子这么说,胤禛默默了,妃子们的哭声也渐渐小了起来,胤禛转过身子朝她们吼道:“你们怎么不哭了?绾意生前处处为你们着想,你们都給朕哭啊!”妃子们都吓坏了,都装腔作势大哭起来。

在皇贵妃丧礼期间,胤禛情绪激动异常,屡次发怒,因为同一件事大骂兵工户官员,并将礼部官员从尚书到侍郎等四人“俱降二级”。

雍正三年年下,绾意盛大的丧礼办完了。胤禛特意把汪姑姑升为御前女官,调入养心殿,小童子去皇后宫里伺候八阿哥。至于依影,胤禛按照绾意临终前的吩咐,赐满姓伊尔根觉罗氏,嫁给恂勤郡王允禵为侧福晋。

依影到了遵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夫君,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允禵在密室里偷偷给绾意布置起了灵堂,依影知道这是违规的,但是出于对绾意的无限怀念,便默认了。

“依影,绾意曾经告诉我,她从没爱过我,她只爱四哥,可我不信,我不信。”

“十四爷,小姐是在乎的你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也只有这样,她在天上才能安心。”说完,依影紧紧抱住允禵。

自从依影嫁过来,允禵就专宠她,惹得嫡福晋完颜氏非常的不满,竟然糊涂了,上书雍正告发恂勤郡王允禵在遵化为敦肃皇贵妃私设灵堂。胤禛本就对他心存介怀,这又牵扯到已故的绾意,更加怒不可遏,下令圈禁他,完颜氏得知皇上会如此绝情,追悔莫及,可是为时已晚,允禵现在连最后一点自由都失去了。胤禛越想越生气,动了除掉允禵的念头,弘历知道了这一情况,想设法保全十四叔,就去见十四婶完颜氏,让她告诉皇上,当初是他看花眼了,那不是敦肃皇贵妃的灵堂,而是一般的佛像。

完颜氏去了养心殿对胤禛陈情,声泪俱下哭诉道:“皇上,臣妾一时眼花,看错了,臣妾知罪,还请皇上放过王爷,求皇上。”

“皇阿玛,儿臣以为纵使是十四叔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遵化给敦肃皇贵妃设灵啊!请皇阿玛明察,若是贸然处死十四叔,皇祖母的魂魄不安啊!”弘历也在一边敲着边鼓。

胤禛赶紧派人前去遵化调查,恂勤郡王府里的灵位早已被弘历换成佛像,胤禛只好赦免了允禵的死罪,把允禵被革去王爵,降授固山贝子。

储秀宫里,弘历和熹妃正在吃早饭,熹妃问道:“弘历,一向是不愿意掺和别人的事情,这次为何为罪臣求情?”

弘历放下手里的勺子,说道:“后宫不得干政,前朝的事,额娘还是不要过问的好,要是让皇阿玛知道,就不好了。”

“你.....”

夜幕降临,又到了翻牌子的时候了,胤禛还在批阅折子,敬事房公公拿着牌子跪下说:“请皇上翻牌子。”

“去翊坤宫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吓坏了。看着奴才们的反应,胤禛这才意识到绾意不在了,翊坤宫只剩一个空壳。

夜渐渐深了,胤禛坐在翊坤宫那张绾意曾经睡过的床榻上,一言不发,反复的抚摸着绾意所有的气息。苏培盛进来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皇上为一个人的死如此伤心,他吩咐人给皇上打了一盆洗脚水,他跪下一边为皇上脱靴子,一边劝道:“皇上,皇贵妃去了很久了,您就不要......”

“朕还记得,朕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胤禛打断了他的话,并把脚伸进了木盆中,“那是在新婚之夜,朕当时只把她当做拉拢年羹尧的工具,可朕没想到,朕居然真的爱上了她,而且那种爱是这么刻骨铭心啊!”

“皇贵妃娘娘德才兼备,端庄典雅,无论是在雍王府的老人还是在后宫中的新人都对娘娘心存感念。”苏培盛低着头说。

胤禛点点头,接着又说。

“朕生性孤僻桀骜,即使在皇后跟前也不能完全敞开心扉,唯独对她可以毫无保留的倾诉。朕和她不单单是夫妻,还是知晓彼此心事的知己。”

这一夜胤禛聊了很多很多和绾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久后为了缓解相思之苦,胤禛命人将圆明园那十二幅以绾意为原型创作的美人图搬到养心殿来。胤禛此举让这套美人图巧妙地避开了一百多年后圆明园那场浩劫!

雍正四年初,雍正革去允禵固山贝子,谕令把他押回BJ,囚禁于景山寿皇殿内。

雍正五年,弘历娶了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纯儿为嫡福晋。

雍正六年八月,八岁的福惠因为一场风寒病倒了,半个月了怎么也不见好,禄银和乔春衣不解带的在床边照顾着,三年了,禄银早已把惠儿当做自己的骨肉。胤禛把办公的地方都搬到了景仁宫,时时刻刻守护者爱子。惠儿还在昏睡着,四个太医轮流给诊脉,诊完聚集在一起商量着。

“八阿哥到底如何了?”胤禛不耐烦了,问道。

太医告诉胤禛,惠儿是邪风侵体,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已经无力回天。

“娘娘,娘娘!”听到无力回天这几个字,禄银肝肠寸断,失去意识昏了过去。胤禛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言语,小童子觉得有负绾意临终所托,痛哭起来。

胤禛警告太医,如果惠儿出了事,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即便如此,雍正六年九月,年仅八岁的爱新觉罗福惠夭折了,小童子也在那天下午拔刀自裁了,说是要到天国伺候皇贵妃和八阿哥。胤禛下旨按照亲王来给福惠下葬,这也是当父亲唯一能为儿子做的。福惠去后,胤禛虽说是按时上朝,但是晚上就把自己禁闭在养心殿喝酒,是啊!惠儿去了,意味着他和绾意唯一的联系断了,胤禛怎能不伤心?苏培盛本来想请皇后劝劝皇上,可听乔春说,皇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整日拿着惠儿生前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傻傻的看,一看就是一整日,这是皇后禄银第二次经历丧子之痛,这一次只会比上次更强烈。

弘历不想看皇阿玛伤心下去了,闯入养心殿,夺下胤禛的酒壶。

“你放肆。”胤禛怒吼着,眼睛里布满红红的血丝。

“皇阿玛,八弟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皇阿玛要节哀啊!”弘历给胤禛磕了三个响头,苏培盛和汪姑姑顺势带领全养心殿的宫女太监跪下劝胤禛释怀。

胤禛流着泪走下龙椅扶起弘历:“弘历,你不明白,朕愧对你年娘娘,没保护好他唯一的孩子,朕这辈子愧对她。”

“皇阿玛,儿臣了解年娘娘,她不会怪皇阿玛的。”弘历想起了昔年绾意对他百般好,想起了绾意当年托付他的事,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泪水。

”皇上,奴婢了解皇贵妃,若是皇贵妃知道皇上这般自责,皇贵妃和八阿哥在天上也不会安心的。“

晚上胤禛悄悄地拿开那封秘密立储的诏书,小心翼翼的打开放在书桌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八子爱新觉罗福惠,贵妃年氏所出,天资聪颖,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果不其然,三年前胤禛选中的接班人果真是惠儿。可是如今惠儿夭折,胤禛不得不重新选择继承人,可是胤禛子嗣凋零,三个成年的皇子,五阿哥不成器,早已被刨除在外。三阿哥弘时也被削宗籍,此生永无继位的可能了。

弘历,四阿哥弘历,他是胤禛唯一的人选,于是胤禛重新写了一份传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了弘历。

胤禛到停放绾意金棺的梓宫默默了良久,三年了,此时绾意恐怕已经化作一具白骨。

“绾意,对不起,是我没有保住我们的惠儿,没有保住你唯一的血脉,等咱们见了面,你可不要怪我,绾意!”胤禛小声的伏在金棺上说。

雍正十三年冬,在敦肃皇贵妃去世十年后,雍正皇帝爱新觉罗胤禛驾崩。在位十三年,,享年五十八岁。

皇四子宝亲王弘历登基,改年号为乾隆,尊生母熹贵妃钮祜禄琴儿为崇庆皇太后,福晋富察氏为皇后。

钮祜禄琴儿穿着圣母皇太后服饰,威严的坐在慈宁宫的正殿上,闭上眼睛回忆起她的丈夫,她的情敌们,还有逝去的岁月。

“算计了一辈子,哀家还是输给她了。”她默默地开口道。

方晨问道:“太后说的是?”

“除了她,还有谁?”

所有人都明白了,小陈子奉承道:“怎会?如今太后可是万人之上,奴才想着敦肃皇贵妃做梦也不会想到,如今母仪天下的是太后。”

钮祜禄琴儿叹息道:“这不是哀家想要的,哀家想要的始终没有得到。哀家想要先帝的心。可是先帝的心已经被年绾意沾满了,一丝一毫都不留给哀家,所以哀家输给她了。”

不久后弘历下旨便下令释放允禵,自此被圈禁十余年的允禵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走出景山寿皇殿。

当他们的马车渐渐驶入紫禁城的时候,允禵伸手掀开帘子对依偎在旁边的依影说:“十三年前,额娘就是在这里送我离开的。十三年后,我回来了,额娘不在了,绾意不在了,就连皇兄也不在了。”

依影紧紧握住夫君的手,说:“你还有我!”

“幸好还有你!”允禵吻了吻依影的额头。

乾隆二年。敦肃皇贵妃的金棺随着胤禛的灵柩一起葬入泰陵地宫,从此以后,爱新觉罗胤禛和年绾意生生世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