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紫禁城又恰逢新年,华灯初上,五彩斑斓,天上飘洒着今春第一场雪。灯光照着雪景,好似下了一场金雪!
绾意和依影互相搀扶着在雪中漫步,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看见地下有一排整整齐齐的男子的大脚印,抬头一看,居然是十四爷。
十四爷爱新觉罗胤祯,是胤禛的亲弟弟,生于康熙二十七年,比胤禛小十岁,深得康熙皇帝和德妃娘娘喜爱。他虽然是胤禛亲弟弟,但是和胤禛关系一般,反而和八爷走得近,是八爷党的成员。绾意对政治也有所耳闻,不想招惹事端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掉头想要离开,一不留神和依影双双倒在厚厚的雪地里。
“难道本阿哥是猛兽吗?竟让福晋如此惊惧?”胤祯伸出大手将她们拉起来。
绾意拍了拍披风上的雪,依影则跪在雪地里行礼道:“十四爷吉祥。”
“小丫头,不必了,难道还要本阿哥再拉你一次。”胤祯冲着她笑了笑,依影见状害羞地逃到绾意身后躲了起来。
绾意闻见胤祯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味,看见他那摇摇晃晃神情忧郁醉醺醺的样子,忍不住道:“合宫夜宴上,本应该高兴,十四弟为何如此失落?”
十四弟想起了伤心的往事,究其缘由,事情是这样的,几年前胤祯看上了一个民间女子,求康熙立其为福晋,可是德妃不想让爱子娶民女就以死相逼让胤祯放弃自己最爱。胤祯是个孝子就放弃了爱情,娶了完颜氏为福晋,那位民女也嫁了别人。这是胤祯一生的伤痛,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过,今日不知怎的对绾意倾诉了出来。
“出身在帝皇之家,婚姻之事哪能自己做主呢?十四弟,想开些。”
“福晋,那你是心甘情愿嫁给四哥的吗?”
被这样一问,绾意不知如何开口,自己何尝不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呢?如是能选择,自己就嫁给陆文轩,在杭州西湖边共筑爱巢。白天一起在铺子里打理生意,晚上就手拉着手在湖边散步,闲暇时一同共游西湖,这样日日夜夜在一起,才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已经是雍亲王的侧妃了。”绾意走上前几步,背对着胤祯说,“既成事实,还问是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还有何意义?十四弟,那些不能如愿的事该放下就放下吧!不要拘泥于此,不然心会痛的。”她说着抬头望着天空,陆文轩的身影竟然在眼前飘荡,她赶紧闭上眼睛。
胤祯注视着这位新四嫂落寞的背影,他知道嫁给四哥,她也很无奈。也许人生就是如此,谁都不能事事如意。
依影看见小姐和十四爷越聊越兴奋,拉了拉绾意的袖子,提醒他们时间不早了该回宴席上了,胤祯请求绾意不要把今日的谈话内容告诉胤禛,绾意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绾意叮嘱依影不要把遇见十四爷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回到位置上,胤禛看见绾意披风上有雪,便问:“你方才去哪了?”
“回王爷,刚才妾身不胜酒力,出去醒醒酒。”
席间,康熙皇帝提议让福晋们一展所长,娱乐一下。一时间福晋们为了讨好康熙,争先恐后地献艺。五福晋的琵琶好似天籁之音,八福晋的歌声悠扬婉转,十四福晋的一曲霓裳舞更是美轮美奂,看的大家都沉醉了。
依影小声的对绾意说:“小姐,福晋们个个身怀绝技呢!”
这个时候十阿哥胤誐站起来对康熙说:“皇阿玛,儿臣听说四哥娶了一位侧福晋,不知今日大家是否有眼福,能看一看这位新四嫂的才艺。”
十阿哥说完,宴会上顿时寂静一片,依影更是愣在那里。
“十爷说笑了,妾身愚笨,哪里有什么才艺,更加不敢在皇阿玛面前卖弄!”
绾意本想搪塞过去,可是十爷却是不肯放过,九爷也跟着起哄。
“朕听闻江南女子多吟诗舞剑,老四家的,你随意一舞就好。”康熙都发话了,胤禛也点点头,绾意只好换上粉色广袖流仙裙,散开乌海飘逸的长发。
绾意表演的是江南女子常做的剑舞,吟唱加上唯美的舞姿仿佛真是从天上而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真是让人如此如醉。等着看笑话的九爷十爷都眯着眼沉浸其中。表演到高潮,胤祯喝了一杯酒竟然上前去和绾意共舞起来,绾意脚下顿了一会,心里五味杂陈,康熙一时也看得入迷,竟然让她继续,绾意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
胤禛和十四福晋看见绾意和十四爷表演的那么默契,心里都很不爽。一连三杯酒下肚,胤禛的眉头几乎扭在了一起。禄银也在不远处细细观察着胤禛渐渐阴沉的面庞。
舞毕、康熙拍了拍手,惊讶地道:“不错,这江南女子多才多艺,名不虚传啊!来人,把朕珍藏的名风琴赐给年福晋。”
苏培盛把名风琴亲自递给绾意,绾意抱着琴跪下向康熙谢恩。
“皇阿玛,这剑舞是儿臣和四嫂一起完成的,难道皇阿玛不赏赐儿臣?”胤祯打趣道。
坐在康熙身边的德妃娘娘一脸不悦地看着胤祯,提醒道:“老十四,不许跟皇上这么说话?”
德妃乌雅氏约莫五十多岁,身材匀称,面容和蔼慈祥。她出身并不高却极受康熙宠爱。为康熙生育了三子三女,现在只剩下了胤禛与胤祯二子。胤禛出生时,她仅仅是贵人,没资格抚养皇子,所以胤禛自小被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因此德妃对胤禛非常冷漠。
“呵呵呵,德妃,没事的,朕就是喜欢老十四这种直肠子,老十四。你不是喜欢骑马?朕就把科尔沁进贡的汗血宝马赏赐给你。”
“谢皇阿玛恩典,儿臣最喜欢汗血马了!”
大家重新落座,宴会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可是胤祯的双眸片刻没有离开绾意,坐在上位的德妃也觉得不对头,幸好康熙兴致勃勃在观看表演,并未察觉出什么。
宴会结束后,乘马车出宫,三人坐在马车里相顾无言。离王府还有一段距离,禄银想缓和一下气氛,出言道:“没想到年妹妹还会舞剑?真是令我们大感意外。”
“福晋谬赞,妾身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她颔首道。
“雕虫小技?若真的是雕虫小技又怎会让十四弟情不自禁与你共舞呢?”胤禛的语气雄厚浓郁,似乎还夹杂着些许醋意。绾意心里清楚这种事越解释越糟糕,安安静静低头坐在座位上,手指情不自禁的转着手帕,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绾意在房间里细细的欣赏名风琴,果然是千古难见的好琴,琴身是紫檀木,紫檀木的价格在市面上更甚于黄金,可谓是寸木寸金,琴弦也选的是上好的马尾,粗心匀称。拨动琴弦,声音清澈冷冽。
绾意本是通音律之人,见到如此好琴,怎能忍得住,弹了一首最拿手的阳春白雪,外边大雪纷纷,甚是应景。
本在书房处理政务的胤禛听到琴声,这么清冽的琴音一听就是绾意用名风琴所作,一股邪火莫名而上,让苏培盛没收了名风琴,还警告绾意,以后不许再用名风琴。
数月后,节气到了炎炎夏日,BJ的夏日最难熬了,即使是坐着不动,片刻就会冒出一身大汗。胤禛携女眷们来到了圆明园避暑,圆明园是康熙赐给胤禛的园林,供胤禛打发时间所用,每年夏天胤禛都会带福晋格格们到圆明园小住半个月。绾意下了马车,踏入院子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江南,圆明园不愧是皇家园林,胤禛还在中间盖了一座欧式的西洋建筑。
“小姐,那座楼好奇怪啊!”依影指了指那座西洋楼问道。
“想必那是从照着西方国家的建筑盖得西洋楼,你没见过,当然觉得稀奇。”绾意朝依影笑了笑。
胤禛和嫡福晋禄银不经意间听见绾意主仆二人的对话,都愣在了那里。西洋的事物绾意一个深闺小姐怎么会知道,难道她会西洋文?胤禛走过去,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西洋楼呢?”
“回王爷,妾身的父亲喜欢收集这些西洋玩意和书籍,妾身耳濡目染,自然略知一二。”绾意朝胤禛拂手道。
在场的人无一不惊愕,嫡福晋禄银背过身子,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帕,心想:“这个年绾意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她居然什么都知道啊!”
出于好奇,胤禛特地让绾意住在西洋楼里,其他福晋自然免不了羡慕嫉妒恨。西洋楼里的西洋玩意还真是不少,西洋帆船,沙漏,万花筒,望远镜,绾意顺手将沙漏翻了过来,沙子一点一点漏了下来,钮祜禄琴儿见状大吼道:“王爷,年福晋故意损坏您的物件,您看啊!里面的沙子快漏完了。”绾意不自主地用手帕捂着口鼻笑了笑,胤禛瞪了琴儿一眼,又把沙漏倒过来了。
西洋楼大厅正前方挂了一幅春景画,跟传统的水墨画不同,那是宫廷画师郎世宁画的油画,显得格外油亮,阳光洒进来郁郁葱葱,足矣跟实景媲美。
“王爷,这真是郎世宁的真迹?”
“是,这幅画是郎世宁送给本王的礼物,自然是真迹。”
绾意早就听说,来自西洋的郎世宁画师年纪轻轻却画技高超,今日得见真迹,如获至宝一般细细观摩。胤禛视其他妃子为空气,兴致勃勃的和绾意聊起了油画。嫡福晋禄银觉得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话,识时务的带着其他福晋格格下去了。
经过半天的攀谈,胤禛了解到绾意不仅是知晓古今,还熟悉西洋历史与文化,这个女子果真不一般。胤禛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娶到这么厉害的侧福晋。见绾意对油画感兴趣,胤禛决定现学现卖教绾意画油画。
格格钮祜禄琴儿和侧福晋李令月正在院子里散步,李令月想讽刺一下琴儿,说道:“琴儿妹妹,如今弘历也半岁了,我记得福晋曾经说过,弘历满月时就封妹妹为侧福晋。可惜王爷又娶了一位侧福晋,只好委屈妹妹了。”钮祜禄氏本来十分在意侧福晋的位置,被李令月这么一挑拨心里更加愤愤不平,快要把手中的帕子撕破了。李令月见她气急的样子甚是好笑,便添油加醋地接着道:“妹妹,莫生气,年绾意虽然为侧福晋,但是王爷至今没有动她,就算把西洋楼给她住,不过是拉拢他哥哥罢了!再不济,妹妹还有儿子啊!”
“姐姐说的在理,妹妹受教了,其实妹妹并不在意位份,姐姐,弘历该醒了,妹妹告退。”琴儿笑着寒暄了几句,便借故离开了,看着钮祜禄琴儿的背影,李令月不屑地自言自语道:“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会不在乎位份?我才不信,王爷和年绾意大婚那夜,也不知是谁哭了一晚上?”
绾意专心在房间里练习油画,耿燕舞前来拜访还送来了许多点心,绾意放下画笔,将她迎进屋内:“耿姐姐来了,快请坐。依影,给耿姐姐上好茶。”
“年福晋,妾身做了点马蹄糕,就想着给福晋送点,也不知合不合福晋的口味?”耿燕舞把食盒打开,把马蹄糕端到桌子上,绾意拿起一块,尝了下,果然美味,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片刻间依影把上好的碧螺春拿了上来,绾意亲自端给耿燕舞,说道:“姐姐请用。”
“福晋客气了,您的位份在我之上,怎能让您称我为姐姐呢?”
“姐姐客气了,姐姐想着妹妹,冒着酷暑送来了马蹄糕,妹妹铭记于心,姐姐,您照顾孩儿,必定辛苦,还是多保养为宜。”绾意拿来了自己做的几件肚兜给了耿燕舞,就当是送给弘昼的见面礼吧!肚兜上的一针一线都是绾意亲手绣制的,是地地道道的苏绣,祥云活灵活现。为了公平起见,晚些时候,绾意差遣依影把另外两件肚兜送到了钮祜禄氏房中,方晨接过肚兜恭恭敬敬的将依影送走。
“格格,年福晋送来了几件肚兜,奴婢看挺精致的。”琴儿从方晨手里拿了一个肚兜,看了看,扔在了地上:“才进门半年就开始笼络人心了,这年绾意心计颇深啊!”方晨看钮祜禄琴儿生气了,把散落一地的肚兜拾掇起来,退下了。
绾意第一幅油画作品画的是圆明园荷花池满湖的荷花,作为礼物送给了胤禛,胤禛十分满意,兴奋地把这幅油画挂在了书房里。郎世宁去雍王府做客,到了书房,一眼就被这幅画给深深吸引,
他趴在墙上仔细的观察,问道:“王爷,您府里来了其他的西洋画师吗?”
“哈哈哈,世宁,你也有走眼的时候啊!这只是我的妾室涂鸦之作,哪能和画师相比呢?”胤禛笑着说。
“莫非王爷娶得是西洋人?”
“什么西洋人?她是年羹尧的妹妹,江南人。油画是我前些日子才教给她的,她送给我一幅作为答谢。”郎世宁又趴到墙上细细品鉴,感叹道:“王爷,你这侧福晋可不简单,画功可不是一朝一夕炼成的。”
胤禛拿起茶杯,背对着郎世宁坐下,掀起杯盖刮了刮茶杯边缘,嘴角透着自豪之意。
“王爷,世宁想见一见这位福晋,不知王爷能否同意?”
“这有何难,我的女眷们住在圆明园,等过些日子,本王带你去。”
侧福晋李令月带着弘时回娘家省亲,进门之后就得知父亲李文烨病重的消息,她父亲满身起红疙瘩疼痛难忍,请多个大夫来医治,说法出奇的一致,不是天花。李知府已经灿绵病榻半年之久,要是天花的话肯定坚持不了这么久啊!况且到现在还没有其他人发病,说明这种病不传染。
“那请问大夫,这到底是什么病啊?”李令月快急哭了,一方面是真的担心父亲的身体,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和弘时将来考虑。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令月已经人老珠黄,也没有早年那么受宠。当年胤禛把李令月立为侧福晋,完全是因为李令月是李知府的独生嫡女。李令月想着若是父亲就这么去了,那自己和弘时在雍王府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回侧福晋,草民无能,实在诊断不出李大人得的是什么病?草民建议还是找宫里的太医瞧一瞧,或许李大人还有救。”朱大夫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夫,医术妙手回春,曾经挽救了数百人的性命,但是面对李大人满身奇疼无比的红疙瘩,朱大夫倾尽毕生所学依然束手无策。
对了,太医,李令月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带着弘时赶回了圆明园,让齐雯把弘时交给奶妈,自己去求嫡福晋进宫请太医给父亲医治。每日午后禄银都要躺在榻上小睡一会。在门口值守的乔春将李令月拦在门外:“侧福晋,福晋在睡午觉,请您晚些时候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