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1]

李白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2]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3]。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4]，屏风九叠云锦张[5]，

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6]，

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7]，

回崖沓嶂凌苍苍。[8]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9]。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10]。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

闲窥石镜清我心[11]，谢公[12]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13]，琴心三叠[14]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15]。

先期汗漫九垓上[16]，愿接卢敖游太清[17]。

注释

[1] 谣：歌谣，古代不合乐的歌体。卢侍御虚舟：即卢虚舟，字幼真，范阳（今北京大兴）人，唐肃宗时为殿中侍御史。

[2] 楚狂人：即陆真人，讳通，字接舆，春秋时期楚国人。因不满楚昭王的政令无常，披头散发佯狂不仕，被时人称作“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出自《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劝孔不要做官惹祸。这两句李白通过自比陆通来表达对现实的不满。

[3] 黄鹤楼：故址在湖北武昌蛇山的黄鹄矶头，是登临圣地。宋代乐史《太平寰宇记》卷一百一十二《江南西道十·鄂州》载：“黄鹤楼，在县西二百八十步。昔费祎登仙，每乘黄鹤于此楼憩驾，故号为黄鹤楼。”费祎，字文伟，江夏（今河南信阳罗山县）人，三国时期蜀汉名相。

[4] 秀出：特出。南斗：星宿名。古时以地上某地与天上某星宿相应叫分野，古天文学家认为庐山所在地浔阳属南斗分野。这里指庐山之高。

[5] 屏风九叠：庐山五老峰东九叠如屏，被称为“九叠屏”。阳光照耀下的五老峰东，就像屏风堆叠，云锦张开。

[6] 青黛：青黑色。金阙：指金阙岩，在香炉峰西南。二峰：香炉峰和双剑锋。庐山倒映在鄱阳湖中，山影青黑绮丽。金阙岩前香炉峰和双剑峰高耸对峙。

[7] 银河：指瀑布，即下文中的“三叠泉”。三石梁：在五老峰西。这句描写三石梁的瀑布好似银河倒挂。香炉：南香炉峰。瀑布：三叠泉瀑布。回崖沓嶂：山崖曲折，山峰重叠。

[8] 凌：高出。苍苍：深青色的天空。香炉峰的瀑布，与此遥遥相望，峻崖环绕，峰峦重叠，高耸入青天。

[9] 吴天：庐山一带春秋时属吴地。连鸟儿都难以飞越高峻的庐山，难以飞完吴天的寥廓。

[10] 白波九道：古谓长江流至浔阳则分为九条支流。雪山：江水汹涌形成的白色波峰。

[11] 石镜：庐山东面有一圆石悬岩，就像镜子一样可以照人。清我心：涤净心胸。

[12] 谢公：谢灵运（385－433），原名公义，字灵运，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南北朝时期著名的山水诗人。谢灵运曾登庐山，其《入彭蠡湖口》有“攀崖照石镜，牵叶入松门”句。

[13] 还丹：道家炼丹，将九转丹和朱砂再炼而成仙丹。自称服用之后可以白日升天。将丹烧成水银，积久又还成丹，谓之“还丹”。

[14] 琴心三叠：道家修炼，到较深的程度之后达到的心神宁静的境界。

[15] 玉京：道家称为三十二帝之都，在无为之天。也可解作元始天尊居住的玉京山。

[16] 典故出自于西汉刘安等著《淮南子·道应》。卢敖漫游至蒙谷山见到一位士人，便向他搭话说，自己从小漫游四方，想与其交友。士人回答说，天地之阔大，即便自己动一动便能行万里，却也有很多未至之处。“吾与汗漫期于九垓之外，吾不可以久驻。”以此拒绝卢敖。此处汗漫为虚拟的仙人名称，但实指无边无际，或指无尽的大自然。九垓：九天之外。

[17] 卢敖：燕人，秦始皇召为博士，以寻求长生仙药，后隐居山林。这里用以指卢虚舟。太清：天空的最高处。

评析

写这首诗时，李白已到晚年，流放夜郎遇赦不久，两年后离世。此时的李白寄情山水、求仙问道之心愈切。虽是方外玄语，却也辞意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