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仪珺看了何嬷嬷一眼,有些好笑。
她知道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极有体面的,吃的穿的跟主子们就稍逊一点罢了,可惜眼皮子依旧浅得很,经常会掉包主子们不甚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卖掉换钱,又或是弄个一模一样的,只内芯是空的。
反正像自己这样不受宠的人,掉包了就算哭诉也不会有人理会,更不可能动摇何嬷嬷的身份。
这金步摇瞧着成色一般,倒是个实心的,该是贺夫人的旧物。
她送过来就意思一下,或许还有羞辱的意味。
要是一个心思简单又年纪小的姑娘家,早就气愤得想要扔掉,二话不说就会让何嬷嬷收起来,怎么处置也不会再问。
贺仪珺却不乐意吃这个哑巴亏,似笑非笑道:“怎么,嬷嬷觉得我收这么一件饰物也不会了?夫人既然送过来,要如何处置该是我的事。又或者夫人早就告知嬷嬷给我看一眼就好,转头就收回去?”
何嬷嬷自然不敢应这事,贺仪珺未必真去问贺夫人,但是院子里可不止她一个眼线,传到贺夫人耳边,怕是要惹得这位夫人不痛快了。
贺夫人是不喜欢贺仪珺,却更不愿意被说吝啬,送个东西只看一眼,如此小气实在不符合她的身份地位。
何嬷嬷赔笑:“姑娘说笑了,夫人既然送来就是姑娘的东西,该怎么处置都行,老奴就怕底下几个丫鬟年纪小未必能保管好,才多嘴说了一句,还请姑娘见谅。”
要是一般人便见好就收,偏偏贺仪珺笑眯眯看了身边一眼:“你们听见了,夫人亲自送来的丫鬟们被嬷嬷说不怎么得用,回头就跟贺大人提一句,把你们通通收回去。”
金银和珠宝吓得连忙跪下,生怕被她撵走,对何嬷嬷是恨得要死。
这老嬷嬷抬高自己便罢了,为何要贬低她们这些丫鬟?
何嬷嬷顿时尴尬了,解释倒像是越抹越黑,只得尴尬退下。
贺仪珺挑眉:“嬷嬷怎么就走了,还以为会去跟夫人说一声,把你们一并带走的。”
她挥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她吃完就困,打算躺下歇一会。
金银和珠宝互相看了一眼,金银留在门口守着,珠宝悄悄出了院子去见贺夫人了。
贺仪珺一觉醒来,听闻何嬷嬷犯错惹怒了贺夫人,被责罚跪在院子里两个时辰,只打了呵欠表示听见了,面上没显出一点来。
金银小心翼翼地问道:“贺姑娘就不问问何嬷嬷到底犯了什么错?”
“有什么好打听的,夫人毕竟是当家主母,下人犯错责罚就是了,难道下人还一个个去问夫人究竟做错什么居然要被责罚吗?”
贺仪珺对这些下人的心思压根没兴趣,不外乎是两个丫鬟刚才差点被何嬷嬷一句话给撵走了,于是心生不忿去跟贺夫人告状罢了。
她们狗咬狗倒也无妨,两个丫鬟还算伶俐,何嬷嬷的手却伸得太长,贺仪珺只能赶紧剁掉,免得这老嬷嬷坏了自己的事。
珠宝有眼力劲地送上点心,还有一份请帖,上面写着一个“秦”字:“武安侯府办的花宴,特意邀请了贺姑娘。”
“邀请我?我跟武安侯府可没什么交情,邀请我做什么?”贺仪珺只认得秦恒启一个,跟武安侯府其他人没什么交情。
等她展开一看,邀请自己的居然是秦三夫人。
怎么依稀记得这是之前在侯府大门口怼的那位夫人,居然以怨报德邀请自己去赏花,莫不是憋着什么坏吧?
“不认得,不熟悉,不想去。”
珠宝顿时急了:“武安侯府虽然大不如以前,却依旧值得来往。回头贺姑娘跟留阳候的公子成亲后,怕也要来往的。”
提早见个面打好关系,对贺仪珺是大有好处。
贺仪珺无奈道:“之前跟这位秦三夫人多有口角,前后才没几天功夫这位夫人的邀请就来了,难道你们就不怕这是一场鸿门宴吗?”
两个丫鬟当时就在场,自然知道贺仪珺替秦恒启说话,跟秦三夫人不对付。
然而将军府早就没落,要不然也不会努力扶持贺知舟,能够跟武安侯府攀上关系,哪怕不怎么好,也不会宣扬出去。
贺仪珺只要登门,贺知舟就能对外说两家关系不错,给自己的脸面贴金。
至于贺仪珺会不会进侯府被刁难,跟将军府又有什么关系?
贺夫人再三叮嘱她们要劝贺仪珺答应邀约,于是使劲浑身解数,就怕她拒绝。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个时辰,听得贺仪珺都烦了,便应了下来。
其实她也想亲自进侯府看看秦恒启过得如何,是不是跟之前看到那样凄凄凉凉的。
在两个丫鬟古怪的目光里,贺仪珺揣上不少银子,换了一件素净的衣裙就去武安侯府了。
只是金银珠宝敲门后并没有人应门,贺仪珺等了一会准备掉头回马车,被两个丫鬟死死抓住:“贺姑娘要去哪来?等会就有人来开门了。”
“摆明没人来开门,我去附近吃点心再回来。”
贺仪珺好不容易甩开两个丫鬟的手,大门就开了,燕一笑着招呼:“贺姑娘来了,这边请。”
她有些惊讶怎么会是秦恒启身边的小厮来开门,而不是门房,不过正好,自己会过来也是想见秦恒启,而不是那个什么秦三夫人,便施施然跟着走了。
两个丫鬟被燕一拦在院子外,只说秦恒启喜欢清静,不乐意太多人进去。
贺仪珺独自进了院子,就见竹林前的石桌旁坐着秦恒启,他听见脚步声微微侧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在秦恒启对面落座,一眼就看到桌上食盒里的桃花酥:“这是状元楼的点心?”
秦恒启还以为贺仪珺会问别的,谁知道一开口就问吃食,也不意外:“贺姑娘好眼力,正是状元楼的点心,不如尝尝?”
旁边有香茗,吃一块桃花酥喝一杯茶,正好去了嘴里的甜腻,贺仪珺吃得很满意:“秦公子请了我两回,之前的事也算两清了。”
她担心秦恒启还跟耿耿于怀要报答自己,索性先开口。
秦恒启听得一怔:“贺姑娘不必如此,救命之恩哪能是这点吃食就一笔勾销的?”
“我说可以就可以,而且这状元楼的吃食一般人不容易买到,秦公子如此用心,怎的就不算了?”贺仪珺不是没想过买桃花酥,可惜天刚亮去排队,没一会就卖光了。
毕竟富贵人家能提前预定,一般人才会去排队,余下就没多少。
秦恒启瞥了她一眼,贺仪珺吃得心满意足,眼巴巴盯着吃空的食盒,表情一目了然。
她的心思瞧着简单明了,或许真的不是什么人派来刻意靠近自己的?
“听闻姑娘之前在打听京郊的赁屋?”
贺仪珺一惊,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一点警惕:“秦公子是从哪里听来的?”
秦恒启微微笑道:“贺姑娘放心,那牙婆嘴严得很,还好心替姑娘去问了两户人家,不巧都是我之前随手买下的小院子。”
她这才微微松口气,看着四周才压低声音道:“还请秦公子不要宣扬,我的确有赁屋的意思,就是手头有点紧,怕是赁不上什么好地方。”
“贺姑娘之前不是说下山回家去嫁人,怎的还要自个偷偷赁屋子?难不成夫家连个房子都没有,要姑娘来操心?”
贺仪珺迟疑了一下,毕竟两人虽然相遇多次,却到底只是陌生人,要是秦恒启向贺家人告密,她就逃不掉了。
只是这位秦公子瞧着心善,连青铜这样的下人都费重金为他治伤,应该是能信得过的。
她轻声把打算一说,就是秦恒启都不太赞同道:“虽说留阳候府不是什么好人家,在京城里到底不一般,要是他们一怒之下去宫里诉苦,皇上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自是把京城和周边都翻过来寻人。”
毕竟这丢的是权贵的脸面,皇帝自然会站在留阳候这一边。
到时候将军府或是贺知舟推脱,说贺仪珺善作主张逃跑,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她被抓回留阳候府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贺仪珺皱起眉头道:“我就是不想见姓贺的过得痛快,娘亲当年受苦全拜他所赐。而且好歹是恩师的女儿,得到恩师教导后中举,却过河拆桥高攀将军府的独女。娘亲早早去世也是因为之前伤心过度损了底子,凭什么他还能平步青云,娶个娇妻膝下又有子女孝顺,过得如此惬意?”
她就是不高兴看贺知舟过得好,才会出此下策。
秦恒启越发觉得贺仪珺的心思太过简单了,根本不会是贺知舟的对手,指尖点了点桌面道:“此事还有回旋的地步,贺姑娘别乱来。在下倒有个不算太好的办法,姑娘不如听听?”
贺仪珺好奇地凑过去,便听他贴着自己的耳边道:“贺姑娘只要转头嫁给我,叫贺大人的心思落空不就好了?”
她听得目瞪口呆:“不不不,这不行,我可不能连累秦公子。”
秦恒启在武安侯府过得已经不怎么好了,看这个院落虽然安静清雅,却在侯府最偏远的位置,便能知道他在府里的地位如何。
若是他跟留阳候的儿子抢媳妇,谁知道会不会被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