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
早晨第一缕阳光倾泻进房间,洒在顾小南白嫩的皮肤上,陈默险些被那反射的光芒刺了眼。他站在床边一面系领带一面眯着眼睛欣赏妻子那慵懒的睡姿,心底不禁掠过了一丝愧疚。不过那愧疚也仅仅是短暂的一瞬,顷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上班了,你也早点起吧,别晚了。”陈默叮嘱顾小南。这几乎是他每天上班前都要跟顾小南说的话,如此日复一日地重复着。
“知道了。”顾小南应了一声翻身继续睡去。顾小南是中学的音乐老师,平时课不多,没有课的时候连班也不用上,所以她可以不遵守早睡早起身体好的自然规律,可以肆无忌惮地不遵守起床与睡眠的时间。
陈默一个人出了门直奔单位。他的单位在城市的东头,顾小南的学校在城市的西头,两个单位距离很远。以前陈默曾开玩笑地对顾小南说,咱们这叫孔雀东南飞。虽是一句玩笑话,可如今他的这句玩笑正在一步一步变成现实。
陈默在政府机关工作,才三十出头儿,工作也很优秀,新上任的局长看中他年轻有为,破格提拔成了部门领导,局里的大事小情局长不在的情况下,他基本上可以拍板做主。
陈默还在路上的时候,顾小南也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屋子里的光线一时让她有些难以适应,她用手下意识地挡了一下眼睛,然后把漂亮的眼睛变成一条缝,用力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还好,她不紧不慢地起了床,窗外明媚的天气让她的心情也格外好。她一边哼着愉快的小曲,一边对着镜子梳洗打扮起来。不长时间,一个美丽俊俏的女人便出现在了镜中,顾小南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没发现有任何瑕疵,便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对着镜子里的美女笑笑,然后满意地出了门。
学校的课上得很轻松,给学生上课对于顾小南来说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她站在学生面前特别有成就感,课上得行云流水,学生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中午去食堂吃饭,不少学生见到她都热情地打招呼,这种成就感充盈着顾小南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使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以前她跟同事说起过自己的这种感觉,同事说刚参加工作的老师都这样,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她开始的时候也相信,可如今她都已经工作十多年了,这种感觉不但没有被时间所模糊,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这种成就感、自豪感让顾小南每天都快乐着。
她吃过午饭直奔好友家。下午没课她跟好友约定一起去逛街购物。女人爱逛街,顾小南也逃脱不了这一自然规律。她对逛街情有独钟,可以什么都不买从早上一直逛到晚上,再逛到半夜,这也是最不能让陈默所容忍的。每到这个时候陈默都会被折磨得大发脾气,他不止一次愤怒地地对顾小南说,既然什么都不买这么溜达就是浪费时间!
顾小南则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陈默,厚颜无耻地说:“这么溜达也是带你看看社会主义市场物质是多么丰富,要不然你都不能与时俱进了。”
顾小南的话往往让陈默哭笑不得,没办法,只好心甘情愿地继续被顾小南这一爱好折磨着。不过自从顾小南参加过她的同学聚会以后,就不再缠着陈默陪她逛街了,因为在同学会上她找到了自己多年不见的闺中密友,所以顾小南解放了陈默经常找自己的好朋友。两个爱逛街的女人到一起,把这一爱好发挥得淋漓尽致,陈默也乐得自己能有个轻闲。
顾小南跟自己的女伴把那几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商业街逛得店店尽知,家喻户晓,甚至每家哪天新到了什么新货她们都摸得一清二楚。即便如此,二人依然意犹未尽,同伴提议去家稍远些的商场。顾小南本不想去,但看时间尚早再加之同伴的蛊惑,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就跟着一同前往。
这几年城市人民的生活水平就像传销中所说的“倍增学”,翻着跟头提高,有车一族越来越多城市的建设显得相对滞后。刚开始人们还对堵车怨声载道,电台广播里抱怨最多的就是这件事,可后来堵车已经司空见惯了,人们习惯成自然,如果有一天不堵车了人们倒是觉得有些不正常。顾小南她们坐在出租车里被众多的车包围着,两个人悠闲的边吃着零食边聊天,倒是司机急得直按喇叭,前面的车稍慢一些还会从他的嘴里飞出一两句脏话。
顾小南跟女伴正聊得眉飞色舞,突然间发现侧面不远处的一辆车里陈默手握着方向盘,同副驾驶位置上的一个女人有说有笑。由于隔得远那女人的脸顾小南看不真切,只是从动作上来看那女人肯定笑得花枝乱颤,后来那女人竟歪着头靠在了陈默的胳膊上,陈默用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女人的头。
顾小南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她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空白,是那种耀眼的白,而这一切女伴并不知道还在一旁喜笑颜开地喋喋不休。顾小南全然不顾地拉开车门。而就在此时陈默开的车渐渐向前移动,汇入车流消失在茫茫的车海中。女伴对顾小南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顾小南也不多解释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她在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不想外扬自己的家丑。
由于路上的意外顾小南没有了逛街的兴致,心里被塞得满满的,眼前总是出现陈默和那女子亲密的动作。她和女伴心不在焉地在商场转了一圈就匆匆分手回家。
顾小南反复掂量着该如何跟陈默问起这件事,如果是个误会呢?这么贸然地提起肯定会引起丈夫的不满,而且丈夫还会笑话自己太小气。如果不是误会真的是丈夫出轨了,那么问也是徒劳的,不但会加快婚姻破碎的步伐还让自己会很狼狈。看看再说,看看再说。顾小南在心里反复地安慰着自己。
直到陈默下班回来,顾小南一直在思想的旋涡中挣扎。看到陈默走进屋子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顾小南就是顾小南,她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如此的心情却没耽误她烧出一桌丰盛的菜肴,陈默没感觉出顾小南的变化搓着两只手坐到桌旁。
同一桌饭菜,两个人却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陈默吃得风卷残云,顾小南吃的却全都是自己的心事。陈默一边吃一边讲着今天局里发生的事情,顾小南感觉今天陈默的话特别多,平时他可不是这样,回家的时候很少讲单位的事情。难道是心虚?小不忍则乱大谋,要冷静,观察一下再说。顾小南在心里告诫自己。
饭后,顾小南一面洗碗一面偷偷地观察陈默的一举一动。陈默跟往常一样,晚饭后坐在餐桌旁边看当天的报纸。顾小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语气,硬挤出一个笑容,心平气和地问:“今天你没出去吗?”
“没有。”陈默看报纸的目光停滞了一下,不抬眼地回答。
“那你一天都在局里吗?”顾小南本没打算这样追问,可是一旦开了头儿就忍不住穷追不舍。
“是呀,怎么了?”陈默的眼睛从报纸上挪开向顾小南这边看过来,仅仅与顾小南有一个短暂的对视,目光又匆匆地放回报纸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顾小南心情沮丧,她在陈默的眼神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熟悉陈默的每一个动作,就像熟悉自己。陈默以前的眼神坦诚、真实、热情,看一眼都会把她融化了,而今天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惶恐、焦虑、忐忑不安,失去了往日的燃烧,像冰一样寒冷,这让顾小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顾小南强压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平稳,轻轻地说:“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陈默应了一声继续看报纸。他偷眼看顾小南,发现顾小南并不在意自己的举动,手里还在不停地忙上忙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在桌布上抹了抹自己手心里的汗。
两个人没再继续往下谈这一话题,第一次交锋也草草地结束。
黑夜袭来的时候陈默已经酣然入梦,顾小南望着屋内冰凉的月光,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委屈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她努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发出声响。不知流了多久的眼泪直到脸上的河流干涸,顾小南看了看身旁还在熟睡的陈默,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来到客厅里,她拿起陈默的外衣,放在鼻子下面用力地吸气,仿佛要把衣服上的每一丝气味都深深地吸进肺里,以至于她的两个鼻翼都随着抖动起来。
顾小南发现陈默衣服上弥漫着女人的香水味道,这香水的味道刺激着顾小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这不是自己平时用的香水。顾小南对各种香水情有独钟,每次逛街香水柜台是她必到的,对每一种香水的味道她都能做出准确判断,一点不亚于专业香水鉴定师。她捧着衣服呆坐在沙发上,看来陈默有外遇已经是事实了。是跟他大吵大闹来挽救自己的婚姻?还是和平地跟他离婚,结束丈夫对自己的伤害?这两样假设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推演着,每一个过程都清晰可见。黑夜渐渐向她压来,压得她心烦意乱无法呼吸,她感觉黑夜是那样漫长,看不到尽头的长。
第二天一大早,陈默起来的时候依旧看到身边沉睡的顾小南,他照例叮嘱了一句就匆匆出了门。顾小南听到陈默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去,一骨碌爬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跟学校请了一周假。
挂上电话,她迅速地出门打上一辆出租车开始了她的跟踪计划。顾小南要打一场反击战,一场与爱情无关的反击战。一夜的思考让她已经冷静下来,她仿佛一个出征的战士,信心十足地奔赴战场。
司机问顾小南去哪,顾小南说我包你的车一个星期,我说去哪就去哪。一大早就遇到这么好的生意司机自然高兴,两个人谈好了价钱直奔陈默的单位。在停车监视的空当儿,司机问顾小南:“你是警察?”顾小南转脸反问司机:“你觉得我像吗?”司机诡异地一笑:“警察哪有自己花钱包车跟踪的。”顾小南说:“那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司机用下巴朝陈默的单位里扬了扬说:“老公在那儿工作吧?是不是有情况了?这样的事情以前我也遇到过。”顾小南不置可否,扭过脸去继续盯着陈默停在单位院里的车子。司机也知趣地不再追问。
以后的几天里,司机按时到顾小南家去接她继续他们的跟踪,俨然两个专业的侦探。顾小南还带上了数码相机,虽然跟电影里那种专业的相机没法比,但记录下一些影像证据还绰绰有余。
在跟踪的同时,顾小南利用女伴在移动公司的关系调出了陈默的通话记录。在圈定了几个通话和短信发送频率比较高的可疑号码之后,通过一一排除顾小南确定了那个隐藏在陈默身后的女人叫方荔,二十多岁,是刚毕业分配在陈默他们单位的大学生。
这一周里,顾小南在暗中目睹了陈默和方荔的亲昵,卿卿我我的神态就像一对亲密的恋人,顾小南还多次跟踪他们到了酒店,站在酒店房间的门外顾小南怒火中烧,她真想冲进去来个捉奸在床,看他陈默如何面对自己。但她没有那样做,始终压抑着自己,她对自己说:“忍耐、忍耐。”最后她举起照相机,拍下了酒店房间的门。眼里闪动着泪光,带着支离破碎的心离开了。
一周的跟踪让顾小南身心疲惫。她一面要忙着跟踪自己的丈夫,一面还要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以免被丈夫发现异常。每天她都在陈默下班前准时回到家里,像平常一样准备好可口的饭菜,同时还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跟陈默讲上几段关于学校里的趣闻。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了,陈默丝毫没有觉察出妻子的心事。
顾小南无数次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她三十出头,拥有一张漂亮迷人的脸,前凸后翘的身材有着令人羡慕的曲线,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而那个方荔除了比自己年轻以外简直就是上帝的败笔。人长得很有创意,脸色惨白,两道眉毛仿佛用2B铅笔画上去的浓重不谐调,五官拥挤在一起像没崩开的爆米花。顾小南想着方荔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她不明白陈默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如果方荔真的比自己年轻漂亮那倒可以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的女人竟会让陈默背叛自己,顾小南为自己感到不值,她觉得这对于自己是一种耻辱。她在心里愤愤地骂道:“小三儿,咱们走着瞧!”
证据搜集齐全的顾小南并不动声色,她选择了一个陈默心情不错的时机,这也是经过她精心策划的,顾小南的精明就在于面对丈夫的外遇,会冷静地把握好时机和分寸。
陈默讲完了一个单位里的笑话,顾小南应和着开怀大笑,笑过之后顾小南心平气和地说:“陈默,你是不是有外遇了?”
顾小南的这问题显然出乎了陈默的意料,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虽然心理紧张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没有,怎么会问起这个来了?”
顾小南脸上挂着微笑毫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呀,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说着她把厚厚的一摞照片放到陈默面前。
陈默翻看了几张照片,里面全都是他跟方荔在一起的亲昵照,还有他们到酒店开房间的照片。看过之后陈默羞愧难当,说:“你听我解释好吗?”
顾小南摇摇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依旧微笑着对他说:“这有什么,这种事我能理解,你以为你老婆是个爱拈酸吃醋的人啊。”顾小南说得很大度,其实心里在淌血。她就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信誓旦旦地说要爱自己一生一世的男人,走进婚姻不过十年的工夫就开始感情溜号了呢?而且还是找了那样一个丑陋的女人。她必须反击,为自己的尊严,她决不允许把自己的婚姻葬送在别人手里,即使最终逃不出破碎的结果,她必须亲手将自己的婚姻砸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我……”陈默还想解释什么,顾小南却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这倒让陈默的心里不踏实。他从感情出轨的那一天开始就对顾小南怀着深深的愧疚,但他始终逃脱不了方荔那百依百顺小鸟依人的感觉,更逃脱不了另一个的女人身体对自己的诱惑。今天自己的事情一览无遗地暴露在顾小南面前让他觉得自惭形秽,最让陈默没有想到的是顾小南对自己的态度,难道她真的不在意吗?
晚上两个人背靠着背躺在床上,陈默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听到顾小南轻轻的酣声。几次陈默想叫起顾小南说声对不起,可是他又不忍心打扰了妻子的睡梦。其实顾小南只是在装睡,她的心里也惊涛骇浪般奔腾不息。她仔细地倾听着丈夫在背后的动静,知道陈默正在被煎熬着,一股胜利的快感涌上了她的心头,同时她又感到心里莫名的疼。这场反击像一柄双刃剑,刺得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咱们离婚吧,我对不起你。”第二天陈默等着顾小南起床,黑着眼圈对顾小南说。
“离婚?就为这事儿?不至于吧。”顾小南像一个优秀的演员,尽职尽责在扮演着大度的妻子,“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当然爱,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我觉得很对不起你。”陈默忏悔着,这也是他此时此刻内心真情实感的流露。
“那你觉得现在我们离婚,对你影响是不是不好?你在单位正是往上坡走的时候,你怎么跟你同事说我们离婚的原因?说你自己搞婚外恋?你怎么那么傻呢,我要是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婚。我们别谈这事儿了,男人出轨这事我不在乎。”顾小南再次大度地挥了挥手,“这样吧,周末把方荔请到家里来,我们大家一起好好谈谈。”
“这样不好吧?你怎么知道她叫方荔?”陈默突然感到眼前这个女人变得那样陌生,深不可测。
“这有什么,现在想打听一个人还不容易。我只是想叫她来家里做客,大家坐下来谈谈。你以为我会像泼妇那样跟她连哭带闹,然后再打她几个嘴巴?你也太小瞧你老婆了,怎么说我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那样的话对我对你对这个家都没什么好处,你放心吧我不会那样做的。”顾小南说完,轻轻地按了按陈默的肩。
陈默心里更没了底,如果顾小南跟自己连哭带闹那才正常,可她现在非但不闹,反而出奇的冷静,这种一反常态的表现大大出乎了陈默的意料,以至于他干什么事都心神不宁,甚至连下班回家的时候他都要站在门口犹豫一阵。家这个字在他那里失去了温馨的感受,取而代之的是心惊肉跳,因为前一分钟他都不知道下一分钟将要发生什么事。可顾小南依旧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心地过着她的日子,虽然她感觉很累。
周末,一个让陈默担心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两个人都在家,他故意躲着顾小南,可顾小南像影子一样跟着他。快去给方荔打电话吧,你看我把菜都买好了。顾小南笑着催促陈默。
“你别这样好吗?我都已经承认错了,我求求你就别折磨我了。”陈默用近乎哀求的口气对顾小南说。
“我折磨你?我干嘛要折磨你?难道是我的错吗?我不过是想咱们三个人都好好谈谈,然后把问题解决了,难道你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就让咱们三个人都这么悬着?”顾小南盯着陈默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你要是不打的话那我给她打。”
顾小南的目光灼得陈默的脸火辣辣的,这一刻他彻底屈服了。“那好吧,我现在就去打。”说完陈默拿着手机出了门。望着陈默的背影顾小南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她扬起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顾小南走进厨房,她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扎好了围裙,锅碗瓢盆便在她的手里都动了起来。陈默打完电话进来,倚在厨房门口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今天有事来不了。”陈默撒谎说。
“有事?不会这么巧吧?是不是要我亲自给她打电话呀?要是我打她还不肯来的话,那我就只好周一去你们单位请她了。”顾小南说话的时候并不抬头,手里的活也没有停下来。
陈默有些恼怒,他声嘶力竭地说:“顾小南,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说过了,咱们可以离婚!你别这样折磨我好不好!”
“我折磨你?陈默,你有没有搞错,咱们到底谁折磨谁?我逼你搞婚外恋来着?要么你把她叫过来我们可以好说好商量,要么我周一去你们单位请她,你自己看着办吧。”顾小南的态度很明确,话也说得软中带硬,至于周一去陈默的单位请方荔可以算做是对陈默的威胁。
在如此强大的攻势面前陈默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好再次去给方荔打电话,这次电话他们聊了很长的时间。
一路上方荔都在压抑着自己紧张而激动的心情,她不停地策划着自己到陈默家的语言、表情和动作,她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顾小南发了疯似的冲向自己的情形,这和电影里演得差不多,现实生活中大多数女人遇到这种事情基本上也都是同样的反应,要是那样的话正应了自己的心意,自己将会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博得陈默的同情,也算跟顾小南扯平了,以后陈默自然会念着自己的好。两口子要是闹到了这个份儿上,离婚也不会太远了。方荔想着脸上泛起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让方荔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精心策划的一切在顾小南这场声势浩大的反击战中显得那样苍白无力。顾小南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在她脑海里浮现的情景竟然一点都没有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给方荔开门的是陈默,陈默显得很紧张。而顾小南在里面笑脸相迎,“哟,方荔来啦,还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呀快进屋。你看我们家老陈,来客人也不知道往里让让。”说着推开一旁手足无措的陈默,拉着方荔的手往屋里走。
方荔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应对这种突发的局面,红着脸悄无声息地跟在顾小南后面。陈默也对顾小南的一反常态很吃惊,他本以为今天顾小南会跟方荔闹个天翻地覆,没想到却出现了顾小南跟方荔相亲相近的局面,竟把他一个人晾在了一旁。他脸上尴尬地赔着笑,那笑容是从皮肤里硬挤出来的,跟情绪和心情毫无关联。
顾小南拉着方荔的手坐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方荔,把方荔看得很不好意思。
顾小南啧啧称赞:“妹妹真是既年轻又漂亮,我说我们家老陈怎么神魂颠倒的呢,原来真是个美人呀!看来我们家老陈真是有眼光。”说着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方荔的手背。
被顾小南这样一夸方荔更不知所措了,甚至有些无地自容,虽然心里很得意但她还是谦虚地说:“我哪里比得上顾姐呀,顾姐才是真正的贤妻良母呢。”话里透着讽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夸奖着对方,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妹妹,把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陈默被两个女人排除在话题之外,他感觉顾小南跟方荔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就像旧社会里老婆给自己当参谋在纳妾一样,既心不甘情不愿,又要表面上亲亲切切。陈默弄不明白顾小南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聊了一阵,顾小南一拍大腿,“你看我这臭记性,灶上还做炖着菜呢,我去厨房看看。”说着她站起身来,又对坐在一旁的陈默说,“老陈呀,你陪方荔先聊着。”说完顾小南去了厨房。
厅里剩下方荔和陈默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用眼神互相交流着。从目前的情况看,顾小南对方荔丝毫没有敌意,也正是这样才让两个人心里更加害怕。他们两个人都谨慎地望着对方,不知道下一刻顾小南要演出什么戏来。
不大工夫,顾小南从厨房探出头来往厅里望了一眼,大声地对他们说:“老陈呀,你平时挺能说的,怎么今天方荔来了倒没话了,别冷落了人家方荔。你坐那么远干嘛呀?过去陪方荔聊聊天,我这儿忙着呢,等忙完了咱们就开饭。”
顾小南的话让陈默忐忑不安,方荔也红了脸。方荔站起来直奔厨房,边走边说:“顾姐,我来给你帮帮忙吧。”
顾小南也毫不客气地说:“好呀好呀,只是让客人帮忙有些不好意思啊。”
两个女人在厨房里边做饭菜边小声嘀咕着什么,时不时还传来开心的笑声,倒是把陈默一个人放在了客厅里全当他不存在。陈默好奇地向厨房这边望着,他就不明白,本来应该成为敌人的两个女人怎么会相处得这么融洽呢?这个顾小南还真是大度呀,看来真是小瞧了自己的媳妇。
在两个女人的手里一桌丰盛的菜肴很快就做好了,三个人坐在餐桌边的时候,还是顾小南第一个选择了话题。
“方荔今天是第一次到咱们家来吃饭,也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觉得我们姐俩有缘,不管怎么说,我得谢谢方荔这段时间以来对我们家老陈的照顾,我先敬你一杯。”说着顾小南把一杯红酒送到方荔面前,然后举起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红酒鲜艳得像一杯血,那是顾小南心里一点一滴往外渗出的血,不但刺眼还带着撕心裂肺的疼。方荔怎么能体会到这红酒中的滋味呢。
三个人各怀心事,表面却都兴高采烈。晚饭后,顾小南笑着对方荔和陈默说:“我去朋友家一趟,你们在家里聊吧。”说话的时候顾小南一脸春光灿烂,丝毫看不出醋意。
她的这一举动又让陈默大跌眼镜。顾小南不会这么放纵自己跟方荔吧?这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呀?陈默不禁紧张起来。方荔看着顾小南关门出去,刚想开口对陈默说什么,没想到顾小南又返身回来了。
顾小南说:“我忘了拿手机。”说着直奔房间里拿出了桌上的手机。出来时故意冲着陈默眨了眨眼睛,做得很夸张。她的动作把陈默搞糊涂了,陈默瞪大了两只眼睛,眉毛往上挑了挑表示疑问。顾小南根本不在乎他的疑问,只是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对两个人摆了摆手就关门出去了。
他们两个的一举一动都被方荔看在眼里。顾小南走后,陈默想跟方荔解释,刚要开口就被方荔制止了。
“你别说了,刚才顾姐都跟我讲了。你们两个刚才的眼神我也看明白了,真没想到你陈默竟是这种人,我可不是你们生孩子的工具。”方荔的话说得没头没脑,陈默没明白。
“我是哪种人呀?我老婆跟你说什么了?”陈默问。
“你们两口子打的什么主意呀?幸好今天来你家了,要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你老婆说你们结婚这么长时间也没孩子,她说是她的问题,所以同意让你在外面找个女人帮你们生孩子。你就选择了我。我真傻,还以为你真的爱我,没想到你们两口子太阴险了,只不过是拿我当个生孩子的工具。陈默,你真卑鄙!要不是我看在你老婆人那么好的份上,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走了,她一个劲地挽留我,说不同意就算了但千万别翻脸,以后我们还是同事怕我们见面尴尬。你们两口子可真是会演戏呀,刚才你们的眼神我也看得懂。”方荔说话的时候脸气得通红。
“这都哪跟哪呀?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陈默越听越糊涂。
“刚才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你老婆亲口对我讲的,而且还说生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会亏待我的。好了陈默,你也别装了,既然事情我也知道了,我们可以分手了。”
说完,方荔站起来走了。留下陈默一个人愣头愣脑地坐在那里,他把顾小南和表现和方荔的话前后联想在一起才恍然大悟。
方荔前脚刚走,顾小南后脚就回来了。陈默望着顾小南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没想到,你竟用这种手段,你太卑鄙了!”
“哈,我卑鄙?陈默,你拍着良心问问自己,咱们到底谁卑鄙?你在外面热热闹闹地找情人竟然还说我卑鄙?”
“你不感觉这样做太过分了吗?”陈默歇斯底里地吼着。
顾小南微笑着晃了晃头,“我总不能让那个小三儿睡了我的男人,花了我的钱,再住了我的房吧。我就是要反击,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我的尊严!你懂吗!尊严!你可以不要脸,但是我要!”顾小南的话让陈默无言以对。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攻击着,直到都伤痕累累。
多天以后,顾小南和陈默各拿了一本的离婚证从民政局走出来,顾小南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扬起头,骄傲地对陈默说了声“再见”。陈默一败涂地,他垂头丧气。顾小南转身的一刹那,她看见自己的长裙上缀满泪珠,婉若盛开的花朵,滑落在夏日耀眼的阳光下,掠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刺痛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