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光绪《化州志》之纂修及特点

清代修订的第五部亦是最后一部《化州志》,即光绪《化州志》,光绪十四年(1888)彭贻荪、章毓桂、彭步瀛等纂修。

光绪《化州志》的刊刻,开始于光绪丁亥孟春,即光绪十三年(1887),于次年即光绪己丑年竣工。1974年,台湾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中国方志丛书》,其中《化州志》即据清光绪十四年重修刻本影印1974年(台湾)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中国方志丛书·广东省化州志》,上面所书“据清彭贻荪、彭步瀛纂,清道光十四年修影印”,考光绪《化州志·艺文志》,《化州志》在道光年间的修订只有黄锡宝于道光七年修订的《化州道光丁亥志》,道光十四年并无《化州志》修订。另据彭贻荪等人为光绪《化州志》所作之序言,可知该书刻于光绪十四年。故成文出版社的“道光十四年”应为“光绪十四年”之误。。2003年,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中国地方志集成》,光绪《化州志》在其中的第38册,则是据清光绪十六年(1890)刻本影印,该版本仅就光绪十四年(1888)刻本模糊漫漶的地方加以查漏补遗,故文字更清晰。光绪《化州志》的总纂官为彭贻荪、章毓桂,总纂订官魏邦翰、杜绍唐,协纂官卢彤光、李燮、谢撷芳,监刊戴华珪,纂修彭步瀛、李士周、陈家庆、李凤文,协纂陈寿庚、马龙图、陈畴,分纂黄鹤仪、温春黼、叶方生、李士林、杨智锡、彭兆鲲,另有李玉龙等三人校理,黄国英等二十三人负责采访,由林景熙誊录。作为清代亦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最后一部《化州志》,光绪《化州志》的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纂修者思想正统,认识一致

光绪《化州志》完成之后,化州前后几任知州彭贻荪、章毓桂、魏邦翰、杜绍唐均为该志作序。根据这些序,可知众人对光绪《化州志》修订的认识是一致的:首先,修志,固守土者之责,可以为国史取材,具“经世致用”功能。杜绍唐认为“予忝授斯土,而不为之补偏救弊,端士习,厚民风,将来輶轩所采,其何以信今而传后”,彭贻荪则相信“洵足信今而传后,即以备统志之采择,为国史之要删”。其次,《化州志》自道光丁亥重修之后,距今已六十二年,“微特旧帙不完,而阅时久远,世故日新,欲就数十年中征文考献,其何道之,从居无何”(彭贻荪《重修〈州志〉序》),“其间节义、科第诸人振兴不少,学校、积储诸建置尤多”,“经诸君子博访周咨,详加考核,一一而载诸简编,俾后之览者,了如指掌”(章毓桂《拟重修〈化州志〉序》)。其三,志者,记事之书,实资治之书也,于治术大有裨益。“治天下者以史为鉴,治郡国者以志为鉴。”彭贻荪认为作为一方州牧,“必洞悉一方之疆域、风俗、人事、土宜,顺机利导,始克昭德,塞违风,流令行,否则无所考镜”。章毓桂认为“志也者,合一方之风土人物,而罗括靡遗者也。官斯土者,必熟察乎此,顺其机以利导之,斯措置裕如,政可不劳而理。倘非斟今酌古,因地制宜,虽汲汲于求治,而治不可得”,“建置、经政、人物、艺文、杂志,足以佐政治而备采择”(魏邦翰)。因此,彭贻荪希望《州志》修成之后,“后之膺斯土者”,“观《舆地》诸编,山川愈思奠定;观《经政》诸编,政教愈思修明;观《选举》《人物》诸编,风俗愈思茂美,人材愈思奋兴”,那么“释抚百里之地,举而措之,裕如也”。而继任者杜绍唐则表示“因是以变其俗,因是以修其政,更因是以课士训农为己任”。因此,《州志》之修,对州牧熟悉并治理本州、改善风俗教化有莫大帮助。

(二)内容丰富翔实,信而有征,具存史价值

光绪《化州志》全书共十二卷,分别是舆地志卷一、卷二,建置志卷三、卷四,经政志卷五、卷六,职官志卷七,选举志卷八,人物志卷九、卷十,艺文志卷十一,杂志卷十二。全书三十五万多字,一百多幅图画,作为清代亦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最后一部《化州志》,是研究古代、近代化州历史和文化最详备的文献资料。一卷在手,可尽览化州由古至清光绪年间的历史风貌,包括自唐虞以来化州的历史沿革,化州的形势山川、疆域的变化,历代的职官设置、选举仕宦、礼乐兵防、户口田赋、学校学田、著述艺文、古迹金石。举凡化州的乡都市集、气候风物、方言风俗、陂塘物产、城池廨署、坛庙书院、宗祠坊巷、义渡桥梁、寺观台榭、宦迹流寓,甚至仙释冢墓,林林总总,详细备至,信而有征,实彭贻荪所言“举有州以来数千年间,其疆域、风俗、人事、土宜,皆历历可考”(《重修〈州志〉序》),为今人研究化州提供了丰富而翔实的史料。

如《化州舆地志》记载化州方言,有白话、哎话两种。化州地处岭南,百越之地,唐宋以前,獞猺杂处,语多难辨。“州人多宋南渡后自中州来者,语音明白易晓,故名‘白话’”,而谓“我”曰“哎”,故名曰哎话。“说白话者十之六,居东南北三方,居西南有语音类东莞者,与白话微异。说哎话者十之三,居西、北两方,语音类嘉应州。”化州方言中保留了很多中州古音。比如:“童子戏物曰‘戏挼’,东坡诗云:‘戏挼乱掷输儿女。’成人游玩曰‘荡’,《陈风》云:‘子之荡兮。’子之少者曰‘侬’,最小者曰‘细侬’,语本乐府《懊侬歌》,韩昌黎诗:‘鳄鱼大于船,牙眼布杀侬。'”又如谓平人之妻曰“夫娘”,谓媳妇曰“心抱”等。彭贻荪记载的这些土俗俚语,既可了解化州方音基本特征,又为研究岭南方言的种类、来源、词语释义、地理分布及其历史演变提供参考材料。

岭南自唐宋以来,就成为中原朝廷“死囚流放之地”,光绪《化州志》佐证:化州“唐宋以还,虽置专官,又仅为贬谪之所”(《化州舆地志》),仅宋代被贬到化州的名臣就有洪湛、苏辙、范祖禹、梁焘、刘安世、龚夬、莫伋、邵大受、陈君瑞等。由于化州“炎气所蒸,易成瘴疠”“山岚蒸湿,恒易成疾”,洪湛、梁焘、范祖禹最终病卒于化州。

光绪《化州志》虽为地方志书,但彭贻荪等编者治学严谨,博考群书,援引典籍,既使方志材料丰富充实,信而有征,又保存了大量文献资料。狼猺兵,极富岭南区域特色的兵种,在明清及近代战争史上都产生过重要影响。《化州志》之《兵防》,详尽记载狼猺兵的演变及在化州的分布情况,其中就援引了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顾祖禹《方舆纪要》的相关材料,可信度高。又如《物产》,引用的典籍则有《岭表录异》《广雅》《橘谱》《南方草木状》《太平御览》《广东通志》等,譬如“番薯”条后注释“《广雅》所谓甘薯,剥去皮,肉肥白,南方以当米谷宾客,亦设之出交趾是也”。如《化州舆地志》卷一援引的典籍,除了《汉书》《宋史》等正史外,还有《春秋伪书》《文献通考》《舆地纪胜》《太平寰宇记》《采访册》《北流志》等,如“畬禾岭,在州西北一百五十里,猺人耕种其上。《方舆纪要》云:成化二年,贼梁定屯此,寻降”。化州偏居一隅,图书资料十分有限,但光绪《化州志》尽量做到博集群书,征引相关文献集而成章,对文献典籍的保存具有积极意义。

彭贻荪,江西庐陵人,优廪生,光绪十一年(1885)同知衔署理化州知州。据彭步瀛《阖州公祝彭子谷州牧寿序》,彭贻荪“历任新兴、龙川、惠来、番禺、博罗等县,罔不循声懋著,廉问优长”,颇得民心。知化州期间,除主持纂修光绪《化州志》外,组织乡绅修缮龙王庙,筹建印金公产,以建祠及现科代新进生送贽见印金及开局解运、助乡会试等一切费用,深获民意。在彭步瀛笔下,彭贻荪重学:“复振兴学校,慎选经师,厘定章程,用神鼓舞,簿书劳毕,时诣学宫,呵殿声希。”彭贻荪悯恤民生之艰:“今春谷价踊滕,方忧艰食;入夏雨旸愆候,又恐歉收”而“饥溺由己,休戚同民”,彭贻荪为官清廉:“赢粮述职,酌水励清。”总而言之,彭贻荪在化州知州任内,为造福一方是尽心尽力的。

章毓桂,浙江会稽人,监生,光绪十三年任补用直隶州署理化州知州,其事迹不详。

彭步瀛,广东化州人,咸丰辛酉科拔贡,以军功保举知县加同知,衔赏戴花翎。化州人彭步瀛,是纂修《州志》的三人中资料稍详者:求学期间,就得道光甲辰举人、咸丰元年任化州学训导南海人谭莹的赞语:“余门下无多士,惟番禺高学瀛、化州彭步瀛耳。”谭莹以“髦而好学,澹于荣利”、对学生要求严厉著称。咸丰间,西匪谢三大、朱十四、王十一等,迭次扰害地方;同治初,陈金釭陷信宜,窜踞州境,剽掠焚杀,化州城亦岌岌不可终日,拔贡彭步瀛唯与岁贡陈搢凤、州人黄位中等艰难共济,顽强抵抗,转危为安。彭步瀛终以军功保举知县加同知,衔赏戴花翎。光绪六年(1880),彭步瀛与举人李鸿文、廪生陈畴、增生李士林等尽力协助州守彭贻荪促成有益众贫士的印金公产,自兵燹后十余年负债累累的化州宾兴,得以重新润滋众士子。其文章,光绪《化州志·艺文志》有载《阖州公饯叶准平州侯序》《阖州公祝彭子谷州牧寿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