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1章 隼房隗云敬,夜探函谷门

函谷关西线,全境都是大平原。

都说秦国给周王朝养了几百年马,秦马甲天下,为最强,高头身壮,脚力持久,爆发惊人,原因无他,正是秦西垂全境大片大片的平原和辽阔土地,特别适合放马练马,每年投入到马政里的钱都不是一笔小数目,最多的时候占据了全国五成的税收。

秦国未曾经历变法,但先有穆公后有赢罃不遗余力的改革,笼络秦氏族,凝聚国家权力。秦民风彪悍,却都对国君极其敬佩,这种君王气概是强人政权治国的重要依据。赢罃不算高猛壮汉,年轻时也未曾上过秦晋战场杀他十几个晋兵,但其治政才华有目共睹,登顶后先拜赵盾后举贾佗为左执政右丞相,国力大增,安抚秦氏族并平了氏族之间的矛盾,四处斡旋却又能左右逢源,现在秦国朝堂之上五成大夫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氏族与赢罃形成了治国默契。

函谷关虽然城破,可胥陀风麾下却有不要命的斥候数百里加急,一连跑死了三匹马抵达雍都,将这份重要到无以复加的军情战报亲自送到了赢罃手里,才一翻白眼晕死过去。

赢罃仍旧沉着平静,并未因此而显得惊慌失措,只是沉着脸派人传诏众卿上殿议事,时值凌晨,大殿上灯火通明,但却没有一个人怀揣睡意,听到战报消息后皆是一副凝重神情。

赢罃正襟危坐,脸色阴沉:“寡人看过战报了,函谷关被破,胥陀风撤军,目前正在西垂几座重镇重聚兵力,众爱卿可有上奏?”

卿众中没有蹇叔在列,他此刻正率领五万精骑跃蜀而出,仍旧在进军路上,每隔三天递一份折子。进军过程遭遇到了重重险阻,来自各方各面,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马上就要秋收,各地都在农忙,此时举兵错过了时间。但蹇叔仍旧带出五万人出蜀,在川里下达了死命令,不参军夷全族,保家卫国之战,何以畏逃?

可男儿都来参军了,秋收又怎么办?

蹇叔的折子一层层上递,就连赢罃都觉得颇为头疼,现在又面临函谷关破,胥陀风狼狈撤军的失利战报,赢罃其实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冷静,心里早就炸了。

其实,五国都要面临同样的秋收问题,偏偏灵国不用,他们体制改革已成习惯,虎狼骑是职业军人,从不参与开垦屯田之事,没日没夜的训练。可五国却没有他这么优越的条件,兵力乃农力,农力也是兵力,这时候打仗未免显得灵国太过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让天下人所不耻,可人家兵临城下才想起来,你不耻归不耻,人灵国万余骑兵甲火炮齐备,打你跟玩儿似的,不抵抗就是灭国,也懒得和你商量秋收事宜暂且停战的假仁假义政策。

此时,穿黑水纹儒袍戴玉冠的贾佗越众而出,手执象牙白笏,沉声说道:“禀君上,灵国忽然向五国举兵,有一大原因是出现在他们所研发的新式火炮之上,此物与当日赵公卿拿回来的炮弹相互辉映,函谷关乃天下第一雄关险要,却在半日被毁,城破人亡,与此物有极大关联,微臣建议,可遣一支精兵夜袭函谷关西侧门,毁掉他们的火炮,并传令胥陀风率军迂回,拖延黑龙骑在西垂不得出一步,接下来,只需静候蹇帅进军线报,大秦九万精锐,可吞灵国黑龙骑!”

不愧是贾佗,最先从前线蛛丝马迹传回来的战报中抓到了重点。

赵盾眯着眼站在卿众之左首,手执白玉牙笏沉吟良久,突然说道:“禀君上,右相所言非虚,不破坏黑龙骑带来那五百门铁炮,秦国危矣!君上可遣隗云敬率一千人夜袭函谷西侧门,令人人身携火油,烧毁他们的铁炮,须得趁现在尹集犹豫不决,不知向何处进军的间隙,打断他们的一股气势,依微臣推测来看,蹇帅将会在五日后进入函谷道,只要蹇帅大军抵达,黑龙骑自然不攻可退。”

殿上有些沉默。

赢罃口中默念隗云敬的名字,心中已有了决议,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此计仅有隗云敬能行动,传旨,寡人就依右相与赵公卿之计,速去办!”

……

……

秦国有一间隼房,在国内外频频在搞谍报活动,即便是隼头地位也不算高,可却是赢罃最离不开的国家组织,行事机密,有一本名册,上面记载了外派出去的三千名谍子,每月都会有人从各地送来最新谍报,实时更新谍子们的行动计划到了何种地步。隼头是隗云敬,也就是秦国最大的一号谍子,赢罃的影子,秦国的眼睛和耳朵,之前在郢都,隼房便与密侦司有过一次交手,自以为打了个平局,实则从灵国偷走一份假图纸,此刻仍放在机巧局令人全力研发和制造,进度缓慢。

韩舒在图纸失窃后放言,秦国需三年才能从图纸中发现不对劲之处,需五年才能意识到这卷《机关地雷》其实是假货。到那时,隼房复盘才能得知上一局他们的实际胜负,赢了密侦司,却输了工局。到时候想找韩舒复仇,可能都已经来不及了。

但总体而言,隼房的能力是及格的,在各地的谍报活动都相当神出鬼没,知晓隗云敬名字身份甚至真面目的人数一手就能数的过来。即便是赢罃当着卿众群臣大喊隗云敬的名字,整个国府也不可能有人知道此人是谁,甚至还会疑惑凭什么这个隗云敬就能去函谷进行如此关键的行动。

但最终仍旧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质疑国君。

当天夜晚,隗云敬在隼房召集了一千人,配备了单刀和火油,以及少量爆炸物,骑马出雍都,速度不紧不慢,却沉着有序。隗云敬知道这次行动关系着秦国兴亡,黑龙骑好解决,可他们手里的铁炮不好解决,因此不能大意。身在马上,脸色却阴沉如水,抬头看着函谷道方向,喃喃自语道:“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