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睿下了车,举目看去,泊都已经近在眼前。
瞬间有些眩晕。
泊都的繁华远超他的想象。
即使是城门口,也没什么衣衫褴褛的人,个个衣着鲜艳,脸上也没有郁郁之气,自信从容。
陆睿是个观察细微的人。
仅仅是看了一鳞半爪,就能窥一斑而知全豹。
个别人衣着华贵,自信从容,是很正常的,哪国没有些贵族呢。
但是所有人都如此,却是没哪国敢自夸的。
灵国就做到了。
这个时代染料珍贵,贫苦黎庶只能穿没染过的衣服。
能用的起染料,就已经是富贵的象征了。
这显然不是为了炫耀国力,用来迷惑他国使节的。
而是泊都日常就如此。
只希望是泊都一地如此,陆睿心里暗叹息,如果灵国各地都似泊都这般富庶,越国又哪有翻身机会?
没了继续坐车的兴致,陆睿下车步行。
城门口,守军拦下车队,要检查,陆睿随从习惯性的给出城门费,却被城门的守军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被发现我们勒索车队,要军法从事的。”
这让陆睿更是不解。
城门收费是各国的惯例,也是财政的一个来源,守门的士卒更是趁着这个时机吃拿卡要,占尽便宜。
怎么灵国就独特些?
尽心检查,却不要城门费?
士卒检查完了,还耐心宣导:“若要交易,都需到城内专门的交易市场,被抓住了私下交易,是要罚钱的。”
陆睿随从点点头。
这等场合,陆睿自然不会出口。
他来时并未摆出越国使节的架子,就是想先打探下灵国的情报。
虽然往来各地的商人也传来许多情报,毕竟耳听为虚。
泊都这些年的变化,陆睿还是想自己看一看。
因此隐藏了身份,以普通客商的身份入城。
既然得了守门士卒的提醒,陆睿生起了好奇心,也就命属下跟随,去往那个市场看一看。
交易不便,没有行商的日子,各地都有赶集传统。
到了一个约定的时日,大伙都把自家的货物带去,要换什么都看运气。
陆睿想着,这市场或许也和赶集差不多。
众人有了货物,就带去交换自己所需。
只是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开。
漫步城内,大路足够宽阔,各处布置显然经过精心规划,有棱有角。
不需要费多大力气,陆睿等人就受了个老丈指点,知晓了市场的位置。
东南一角,有数个坊市,常年有商人出售物品。
很是热闹。
像陆睿这等行商,也是有的。
只是大件物品不许在街巷随意摆卖。
坊市甚为广大,陆睿这一行队伍进去,并没有什么阻碍。
里间的东西什么都有,如米面粮油这等寻常人家的用度自然不少,如东海珍珠,昆仑宝玉之类的罕有之物也有的卖。
陆睿越逛,心内疑心越重。
似这等交易,都是不少的税负,灵国竟然一点不收?
还专门划出了一片的交易地方。
陆睿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最后只得搁置。
他将自身所带的越国特产也摆出来,不多时竟也有人来看。
售出不少。
这让陆睿更为吃惊。
要知道,这些越国特产,要价不低,他本只是找个身份做遮掩,不想灵国并不认为贵重,有几个还似得了便宜一般。
所收的货币,陆睿接过手仔细看过。
极为精巧。
外圆而内方,用绳子串起携带最为方便。
上刻着一文字样。
掺杂的铜分量却并不足。
若将之融掉,并不能得一文的足额铜。
陆睿又将几个刻着一文字样的铜钱用出,泊都市场内的商人都肯认。
这些商人来自天南地北,却都认这泊都自铸的不足额的铜钱,让陆睿更是想不通。
手下随从小心提醒道,这等货币,便是在越国也是硬通货。
各处民众都认的。
越国与之等值的货币,只能二当一。
陆睿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却想不出哪里不妥,只好放下铜币。
出了坊市,陆睿又带着随从到处探访。
到了一处,听到无数孩童读书声,问道:“这又是哪家大族,有这许多的幼童开蒙?”
随从中有到过灵国的,及时告知道:“这不是哪家大族,是灵国国君开设的学塾,凡是灵国人都可去学,第一年不需要学费,第二年开始才开始收。”
陆睿大为惊奇。
各家的知识都是传家的根本,轻易不肯教人,灵国竟然公开传授,还是免费?
“非只如此,最近泊都近处又新起了一座宫殿,称为学宫,灵公声称将收尽天下饱学之士,凡有意者也都可去求学,并不收学费。”
若说之前只是惊奇徐灵将知识教给国人,现在却是惊吓了。
天下饱学之士,哪里有许多。
灵公哪里有这个自信,能吸引天下人都来这个学宫。
还要将灵国赖以富强的知识都传授出去?
这不是自掘根基么?
凡来泊都种种见闻,无不是透着股怪异,陆睿私心里推演,若在越国实行这些措施,只怕各家都要将国君赶走了。
而灵国却能如此富强,威震天下。
陆睿不再想,便去使馆。
泊都制度,各国使节来了,都可去馆邑,有专人接待。
陆睿表露出越国使节身份,立刻就有人出来迎接。
越国是灵国属国,相较于其他各国更为亲近,馆丞也更为用心。
陆睿的一些疑问倒是尽心回答。
“这些规矩,都是灵公立下的,我等初时也不习惯,但是时日久了,也慢慢知晓其中的好处。便单说城门这一项,虽然少了些许的人头费,但是行商更喜欢往这跑了。其中带来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花销,那些大宗的商品,要交易也需抽成,商人反而乐得如此,有官府的见证,交易也安全许多,免去那些扯皮。商品都放在一处,买卖也方便许多。久而久之,灵国的贸易相比于他国,要多数倍,其中抽成更是远超那区区几个城门费。”
陆睿听得心惊胆战,一个小小的馆丞也说的出许多道理,倒是比他见识更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