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睿一路见闻,无不时刻刷新他对灵国的认知。
从前只以为灵国强盛,却不知道为何强盛。
今日来了泊都,大开眼界,才终于窥见了灵国些许的真貌。
先不提衣着光鲜,生活富足的普通国人,也不提追名逐利汇聚而来的商人,单是这个其貌不扬的馆丞,也是见识广博。
到了越国也可以给一个上卿之位了。
灵国实在大材小用。
这个馆丞闻言只是笑道:“如我这般的人物,在灵国就像海里的鱼儿一般,捉不尽的,哪里能够重用呢,就算是这个馆丞,我也常担心不能胜任呢。”
陆睿看了眼随从,若是这个馆丞都不能胜任职位,他身边的这些算什么,酒囊饭袋都是抬举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羞愧。
身为一国主政之人,见识都如此的短浅,不知去探知邻国实情。
若不是这件事情让陆睿亲自来了趟泊都,恐怕还是像井里的青蛙一般,只能看到眼前的天空。
虽然陆睿曾经当过越国的使臣,但从未如此仔细的视察过灵国的具体情况。
想到这里,陆睿有些羞愧。
馆丞将他引到房间,便告退。
走时也告知了陆睿何时拜见国君。
陆睿自无不可,他独自推门进去,隔壁的声音甚大,他即便不是故意去听,也能听个大概。
“灵国……富足……”
“……楚王……”
不由得哂笑,灵国割了楚国半数国土,如今的两国仇深似海,竟然还有使节来?
难不成是要商谈剩下的那一半国土如何分割?
旁边的争论声倒是渐渐的低了下来,陆睿自洗漱完入睡。
远道而来,又逛了一日,他已经有些疲乏了。
三日无事,陆睿在馆邑中,倒是见到了许多家的使节。
楚国,吴国,是除了越国最为强大的国家了。
除此之外,依附灵国的小国也有不少。
陆睿倒是和他们混了个熟面孔。
楚国使节是成得臣所派名为成济,吴国干脆是勾荼带队,其他小国陆睿没心思记住,都在思考如何将自家开脱出去。
听馆邑里传闻,夷坚是已经被抓住了。
怎么知道他吐露了多少东西。
越国诚实以告是万万不行的,若是扯谎,灵国提出夷坚对峙又该怎么应对?
正思索间,馆丞已经来传讯,国君要召见他们。
所谓他们,就是这新来的一干使节。
众人依着礼仪,一路到了王宫,只等了片刻,就被召了进去。
徐灵正在大殿之上安坐。
两边则排列着灵国的诸多大臣。
各国使者进了王宫,先行礼完毕,不敢抬头,等徐灵说:“起来。”
才敢抬头。
他们这些使节,各怀心思,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或者是灵国属国,或者心里有鬼,或者有求于人,总之都是对灵国都有畏惧的。
徐灵的气势深沉,也让他们有些捉摸不透。
沉默了一会,陆睿心理忐忑不安时,徐灵才开口道:“越国做下好大事!”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喝,让陆睿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好在心思还保持着一丝清明,伏首道:“外臣不知何事,斗胆恳请灵公原谅。”
徐灵笑道:“你不知何事,却请我原谅?”
“实在不知!”
两人心知肚明,说的便是江东夷人之事,徐灵不点破,陆睿也不承认。
倒是他国使节听得一头雾水,不知两人在打什么机锋。
在夷坚被捉,徐灵就已知晓是谁在背后搞鬼,当时还很是意外,越国素来恭敬,背后也在做这种事情。
如释重负,到时候挥师灭越,就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陆睿尚不知自家已经被定了死刑,还在思索如何蒙混过去。
徐灵只说了一句:“夷人。”
陆睿整个人伏在地上,差点连这点力气都丢了。
汗如雨下。
“近来夷人势大,我灵国为剿灭夷人,倒是费了许多功夫。”
陆睿登时会意:“越国也深受夷人之扰,愿助灵国剿灭夷人。”
徐灵哈哈大笑,这陆睿脑子转得快。
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越国,现在灵国精力可不在东南,让越国暂时出点血也就足够,先安抚下去,待来日腾出手来,再收拾它。
两人一来一回间,就已经定下了此事。
灵国不追究越国,越国须为剿灭夷人付出点,不拘是军费,还是劳役,总之不是好过的。
陆睿一头汗,有一种大病初愈的畅快。
过关了,就算是为此付出些,也是值得的。
心里也打定主意,回去后,要力劝越国仿照灵国变法,在此之前,绝不做这些小动作了。
越国之事轻描淡写定下了,徐灵才将注意力转向别国。
楚国的特使尤为扎眼。
成济是成得臣的族亲,受这重任出使灵国,即便心里再多的不满和对灵国的仇恨,也很好的遮掩下去,面上态度极为谦卑。
成济是来求援的。
奉成得臣的命令,向楚国最大的仇敌,徐灵,求援。
心里一片苦涩。
被人打败,连国君都死了,却还要如此低声下气来求援。
因内燃机一事,徐灵心情极好,也肯见这楚国的使节一眼,看一看到底是何事。
成济先是谦卑的献上礼单,上面都是成得臣所搜刮,极为贵重的礼品。
就算徐灵看了一遍,也觉得这个礼太重了。
待听了成济的请求,又觉得这个礼物实在太轻,太轻。
和这个请求一比,这些厚礼,就如同泰山上的一根羽毛。
成济竟然向灵国祈求,助成得臣所支持的公子登上王位。
周围的朝臣原本一片安静,霎时间都瓮声一片,议论不止,便是那些小国的使节,也在交头接耳。
这消息实在耸人听闻。
让众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待成济又咬牙说了一遍,徐灵才回过神来,他猜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猜到这一种。
成得臣竟然对之前的败军割地之仇一点都不在意么?
派遣自己的侄子来向灵国求援?
请他国干涉继位争端,并非没有先例,但是请仇敌帮助继位,这就是天底下头一遭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