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秦国骑军偷袭巨丘东南防线,撕裂了一个突破口。
蹇叔亲自登上城墙,只会城外静候半日的九千精骑,撞破了巨丘城的大门。
主城墙被攻,无法兼顾,巨丘沦陷……
消息传出,天下震惊。
蹇叔,在没有栾枝先且居等名将的条件下,果然具备着强悍的统帅能力。
秦军的实力,在这一刻毋庸置疑。
……
晋襄公阴沉着脸,望向正殿之中百位大臣,一言不发。
巨丘城是在陷落之后他才收到的消息,迭峦当夜就派出了三千晋军去巨丘增援。
巨丘和迭峦本来就互为犄角之势,而且唇亡齿寒,迭峦的位置比巨丘还要差一些,粮道非常狭窄且堵塞。
巨丘陷落之后,迭峦只能勉强运送粮草,但粮道完完全全都是落在秦军眼里的。
他们只要派出精骑骚扰一番,就能让迭峦陷入水深火热的情境之中。
“你们为何不发一言?巨丘之战,难道你们没有一点办法吗?!”晋襄公声音都在颤抖,任谁都能听见他的愤怒。
满座大殿,唯一敢说话的只有狐偃。
这位年迈大丞相踏出一步道:“君上息怒,老臣得知,秦军是在夜色十分爬上城墙,偷袭了巨丘的东南一角,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杀到了主城墙,为秦军精骑打开了城门,这才被秦军偷袭得逞,攻入城中,这批秦军极为狡猾,魏帅那一夜并未睡觉,而是在城墙上巡视,但奈何秦军伪装成换火值员,城墙上的火把并未有一只熄灭,这才让魏犨元帅掉以轻心了。”
晋襄公冷静下来,这一节他当然知道。
只是,现在晋襄公不想听任何解释的话语,他要的是办法。
望着冷笑不停的国君,狐偃心中一抖:“我们还握有迭峦,只是迭峦城粮道狭窄,在秦军的俯瞰纵视之下,他们若派人骚扰侵袭,迭峦就会遇到难以承担的困境,君上不要忘了,秦军才一万人,虽是精骑,但却不擅长攻城,他们得逞了巨丘,却无法轻易攻下迭峦,只能从粮道下手,希望君上再派一万精兵,在粮道上铺设阻击防线,引秦军入瓮,大功可成!”
良久后,晋襄公才嗯了一声:“速办,从北线调集一万步骑军,押送粮草去迭峦!”
“微臣遵旨!”狐偃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场朝会压力真是太大了,面对国君的愤怒,狐偃还要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秦国显然是想趁火打劫,栾枝先且居丧期未过,他们趁虚而入,肯定是想霸占晋国版图,这是为了什么?
一时之间,狐偃也想不到秦国的目的。
南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灵国,秦国这胆子也太大了,敢于晋国打起来,就不怕灵国趁机出手吗?
狐偃身为大丞相,又离不开绛邑,
他想找蹇叔好好谈谈,希望能和谈,毕竟他们不是对手,灵国才是敌人。
沉默间,狐偃想到一个人选。
此刻下朝,定睛一看,那人正背对着身,佝偻着身子缓缓走下阶梯。
“大使留步!”
狐偃踏步走上去,前面那人则扭过头来,脸上并没有狐疑之色,相反,却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贾佗。
晋国大谋士。
现在身居晋国大使之职,虽然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可纵横捭阖的纵横家,但贾佗无疑是擅长当一个说客的。
纵横家自古有之,
在纵横体系还未成型之前,就有一大批机巧灵变的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到了无数利益,也帮助国家逃过了无数灾难。
贾佗便是这样一个人物。
他站在大殿门口的阶梯上,叹了口气:“丞相……”
狐偃笑道:“你应该知道老夫为何找你。”
贾佗沉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派他去巨丘,会非常危险,那毕竟是敌人的大本营,又有胜利之功在身,不好去说服蹇叔撤兵。
即便贾佗擅长说服,这这一次的任务难度也太大了。
而且,狐偃身为丞相,并没有调遣他去什么地方的权力。
“老夫只想求你帮个忙,大晋现在危在旦夕啊。”狐偃双手抱住肚皮,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贾佗:“丞相,巨丘已被秦军占领,您让我去那不是送死吗?”
狐偃摇摇头:“非也,依老夫看,秦军不但不会杀你,反而会好好待你。”
贾佗再次沉默,低着头没有回答。
他是天下闻名的大纵横家,曾经帮助晋国实现了很多次国策施行。
当年的晋楚合纵、秦晋楚合纵,都有贾佗的影子在里面。
他不光是一个人,麾下还有一整支的幕僚团队,在晋国外交之上,从未出过差错。
贾佗不是很想去。
可现在的情况正如狐偃所说,大晋危在旦夕。
如果迭峦破了,秦军可长驱直入,攻向绛邑。
即便晋国军马强壮,人数众多,难道秦国就没有增援了吗?
秦穆公可是答应蹇叔,如果能攻破巨丘迭峦,他就会为蹇叔增兵。
从崤山那边过来,最慢也只需两天两夜。
别忘了秦国在之前的合纵伐灵作战中,所保存的军力比晋国还要完整。
如果真的全面开战,在没有栾枝这种大帅,和先轸之子先且居的统帅能力的辅佐下,晋国很难战胜秦军左庶长蹇叔。
“好,我去便是,但我有一个条件,希望丞相成全。”贾佗恭声道。
狐偃一愣,随即笑道:“但说无妨,无论什么条件,老夫都答应你。”
贾佗:“若在下能成功,希望丞相准许在下卸职回乡,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狐偃傻掉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贾佗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这是让他前往巨丘的要求,卸职回乡……
“大使,这……恐怕不妥吧,如果要卸职,是否要对君上禀报?”狐偃问道。
贾佗笑道:“若丞相无法答应,那恕在下不能前往。”
“唉……”狐偃头一次感觉自己太难了。
“大使,你才华横溢,卸职回乡,对大晋,对君上来说,都是一场难以磨灭的打击,你是有丞相之才的,老夫已年迈,时日无多,若老夫有朝一日西去,君上大有可能让你来继承丞相之位,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大使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