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贾佗只是微微一笑:“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大晋也不一定需要在下,能为大晋办好这最后一件事,便是在下的使命。”
狐偃注视他良久:“此事,老夫会找机会告诉君上的。”
贾佗点点头:“那就多谢丞相了。”
他知道,人事的调令完全可以由丞相做主。
晋襄公对狐偃的信任非同一般,若狐偃说要卸职贾佗大使之位,晋襄公虽然感觉可惜,但却应该会同意。
贾佗转身,一袭青色的直裾袍,缓缓走下阶梯,踏出大殿。
他将跟随从北方调集而来的一万步骑军,前往迭峦。
……
战事随时可能爆发。
迭峦所存储的粮草并没有多少,可坚持全城将士使用七八日。
七八日一过,他们就要想办法运送粮草。
不过,晋国自然也有自己的情报机构。
朝中正在商议从北方调集一万步骑军前来增援,他们将负责押运粮草的事务。
由一万人押送粮草,秦军再怎么明目张胆,也不敢偷袭粮草大队。
蹇叔站在西面城墙上,远眺前方平原,那边就是迭峦的位置。
“蹇帅,迭峦驻军九千,被我等击退之后就一直蜷缩在城内,不出城迎战,这可如何是好?”右庶长隆戌走上前来,担忧问道。
蹇叔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隆戌:“迭峦粮道崎岖狭窄,不如我们派兵偷袭他们的运粮部队?”
蹇叔:“晋国一定会派大军押送,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无用之事,不必再想。”
隆戌:“那怎么办?”
蹇叔:“迭峦西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粮道虽然狭窄,但有大军护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我等同样的夜袭计策,使用过一次,晋军一定会严加防范,本帅认为,动不如静,冷静下来等待机会,便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隆戌:“蹇帅是想要守株待兔吗?”
蹇叔笑道:“晋国会主动出击,只是,本帅还拿捏不住他们会想什么样的办法出击,灵公兵法云,动不如静,在某些特定情况之下,防守反击乃是最合适的办法。”
隆戌一愣:“蹇帅还看了灵公兵法?”
蹇叔:“你也应该看看,很有道理。”
隆戌嗤笑一声:“灵公从未上过战场亲自杀敌,在幕后空口谈兵,那种兵法,末将不屑去看。”
蹇叔扭头拍了拍他的肩:“你啊,就是傲气太重,什么也看不上。”
隆戌沉默下来。
蹇叔又道:“大秦有你我领军,若有一日我为国牺牲,大元帅的位子就是你来做,为此,你若不多加学习兵法战事,一身傲气,恐怕会置大秦于尴尬位置,后果不堪设想啊。”
隆戌拱手弯身:“谨遵蹇帅教诲,我会看的。”
蹇叔笑了笑,喃喃道:“一位不沾血雨不上战场不杀敌人只在幕后指挥的国君,为何能写出那样的兵法?怪哉,怪哉!”
秦军果然采取了守株待兔以静制动的办法。
无论迭峦在做什么,他们只是派出斥候打探,并不主动出兵攻城。
这让晋军做足了准备,
一万步骑军正在从北境押送着大量粮草前来。
巨丘失利后,魏犨便带领参军撤回了迭峦,大概一万三千人。
若能再加上这一晚步骑军,就是两万三千晋军黄甲镇守迭峦。
无论秦军再大的能量和实力,他们也只有九千精骑了。
九千人又能做什么?
魏犨知道,无论如何秦军都破不了迭峦。
这不是他的自信,而是晋国强大的人数优势,能活生生压垮这一批秦军。
而他们的粮草,运送也不必迭峦容易许多。
崤山那边只有一条狭窄的峡谷过道,只有出了过道才是一片平原。
而从秦国运送粮草上巨丘城战场,即便是全副武装的急行军都需要两天时间,粮草大队就更慢了,没有个五六七八天休想抵达。
如此缓慢的粮草运送,虽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长久以往,也难以为继。
而且,他们是骑军,本事冲锋陷阵的精兵,如何能让他们守城?
可即便是攻下巨丘,也不见秦国增援到来,九千骑还是那九千骑。
秦国到底想干什么?
魏犨自然不知道秦穆公曾答应蹇叔,只有破了迭峦才会派出增援。
秦国兵力五万,晋国兵力七万。
这个数据只是理论上的,相比较的是两国的国力,能养活多少名军人。
但秦国的能打善战之辈,却是全民皆兵。
秦国本来就地处偏僻,古时候就是给周王养马的官吏,后来定国封侯,这才一跃惊人。
秦国民风自古便彪悍硬朗,各大氏族整天械斗私斗内斗,一个个种地的农民拿上兵器就是可上马控弦的勇士。
根本不用去可以训练新兵。
因此,如果秦国这九千骑打光了,他们能依靠国内独特的国情和强大的民众基础,在短时间内再造就一批可立刻上战场的骑军。
相比之下,晋国就做不到这一点。
晋人要比秦人斯文许多,但是国力强盛。
即便是现在晋襄公在位期间,晋国局势不妙的时刻,他们都时刻准备着七万精兵,随时待命。
这一批精兵兵农合一,闲来无事就耕田种地,战争时期就上马当勇士,战场杀敌。
本来就经历了数年训练,晋国的底蕴也不差。
因此两国在总体上比起来,不光议论兵力国力,底蕴都是相差不多的。
如果真的空耗下去,对两国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
而坐山观虎斗的灵国反而会捡一大漏,灵运公恐怕要笑死过去。
这是秦晋两国都不愿意看到的。
可如果胜了呢?
秦国就能掌握函谷关以外至崤山、巨丘、兵临绛邑西部防线的大半版图。
这将带给秦国对阵灵国最大的辗转空间和极大的容错率。
秦国也就不会被灵国压死在函谷关内。
若函谷关一破,秦国这铁桶一片就会顷刻瓦解。
别忘了,秦国本土的氏族内斗矛盾从来没有消解过,如果攻入函谷关,秦国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