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倚在榻上,此刻更是疲惫,刀刻一般的疤痕在苍老的脸庞上蔓延。
八年征战,风沙对于他身体的侵蚀,早已超过了想象。
“君泽,你和谏云、瑾瑜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父皇一直都知道,只是如今拖着这瘦弱的残骸已经压不住你们,只要你们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父皇都可以不追究,但是药王是先帝故交。”
此刻靠在榻上的老皇帝双目紧闭,这份疲态,并非来自身体的疲惫,而是兄弟之间血肉相残的心伤。
“你去一趟吧,亲自带药王入京,保证先生的安全。”
“是。”萧君泽起身应下,缓缓退去。
次日,清晨,国子监祭酒厢房外,身着红衣的少女站在一汪碧水之上的长廊中。
湖面上烟波浩渺,茫茫然一片,一阵阵风卷过一丝凉意,清波荡漾,重叠的水纹在湖面之上绽开。
谢西辞托着下巴,靠在长廊之上悠悠的看着远处,立于湖面之上的水榭楼阁中,那里有两个人在对弈。
一位是身着白衣颇有些仙风道骨的祭酒先生,另一位则是在先生滔天气势压制下,身形有些颤颤巍巍的禁军大统领,同时也是她的舅父。
“看来,当年舅父在国子监的那段时间,没有少被先生责罚,舅父也是拜倒在先生威势下的人,这绝对是学识上的绝对压制,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阴影依旧存在。”
水榭楼阁之中,祭酒先生放下来手中的白色棋子:“喝茶吗?”说着,便伸手去拿旁边放置的白瓷茶壶。
“学生自己来。”冯青云伸手,连忙接过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同时又为先生满上。
祭酒先生垂眸,拿起了手边的茶杯,缓缓起身:“好了,你们聊,先生就不打扰你们了。”
“先生慢走。”谢西辞微笑着让开去路。
一身仙风道骨的祭酒先生消失在庭院之中,坐在水榭楼阁之中的冯青云,在亲眼目睹先生离开之后,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舅舅。”谢西辞撩开水榭中悬挂的白色帘幕,坐在了冯青云侧手。
看着身边容貌绝世的少女,他想起了昨夜皇帝提到的事情,几番思量之下,他还是决定应该先和姐姐讨论一下。
“西辞,这座集天下气运于一身的京城,觉得如何?”
“堪称绝世,朝阳乃北衡皇都,其鼎盛繁华不是任何一座城池可以睥睨,之前虽在书中看到过朝阳城的昌盛,然而如今亲眼见之,才感觉到真正的朝阳当是如何。”
“你这性子,和你母亲一样。”看着身边眉眼如画,谈笑间笼络世间百媚的少女,似乎看到了久别重逢的姐姐。
“西辞,你可听说药王入京的事?”
谢西辞打了个激灵,这消息传播的如此之快?舅父不过刚刚从北方回来,便得到了消息,这朝阳城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
“知道,这件事是康王殿下安排的,而且西辞也是知情人。”
不参与党争的禁军大统领,即然知晓此事,那便说明可能与皇帝有关,三位皇子暗地里争夺皇位两年,皇帝之所以知道内情一言不发,便是想要暂时稳定朝局。
所以,药王入京一事,作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知道其中之事再正常不过。纵而坦然相告也无妨。
“西辞,你认识康王?”一旦回想起昨夜在未央宫外,萧君泽那一番话,他便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谢西辞眉头微蹙,所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一种一瞬间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的错觉?
“康王殿下以一定筹码作为交换,想要请药王先生入京,他听说药王先生曾在琅琊堂住过一段时间,便来找过西辞。”
冯青云轻叹一声,感情康王早已见过自家外甥女。
“舅父就不追问了,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作为其中联络的人,那明日便启程回去琅琊堂吧,舅父已经得到消息,药王会先回到琅琊堂,由琅琊堂弟子亲自护送入京,可是如今计划出了偏差,皇帝陛下要康王亲自前往,迎药王入京。”
“不过此事也莫要声张,陛下特地交代让其他两位王爷知道此事。”
“康王亲自前去?”
谢西辞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诧曾经以神仙视角熟读《山河·风云》八遍的她,此刻却完全看不出皇帝的打算。三位皇子他究竟最看重哪一位。
霞光自头顶撒下,落下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足有百丈之高的城墙之上,身着红衣的女子抱着长戟看着城外的景象,目光空洞深渊,手中抱着的银色长戟之上散发着森森冷冽的月光。
远处是身着银衣,腰间挂着长鞭的女子,女子闭眼藏在一片阴影之下。女子面若冰霜,银色面纱之上带着不食人间烟火之味。
城墙之下,通往城墙的宽敞街道之上,一辆红褐色的马车驰骋而过,驾车的是身着黑衣的少年,他不停的挥舞手中长鞭,伴随着阵阵马蹄之声,穿梭前进。
明珠玑转头,一双长眸中透出一抹寒光,她身侧内力澎湃相隔百丈,仍能感觉得到马车中人透露出的气息。
“他来了。”
话音落下,身着红衣的谢西辞缓缓转身,落在穿梭在街道的马车之上。
一袭青衫,风华绝代的王爷坐在马车之中,他抚过手边的血红色长剑,阵阵啸天龙吟在耳边萦绕,如万马奔腾,然而却只入他耳。
他掀开窗帘,有意无意的扫过城墙处的位置,却发现了那一抹极为熟悉的红色身影。
少女红衣飞扬,如同临世的绰约仙子,立于墙头。远处也是那被称为琅琊堂本带杀手第一人的明珠玑。
“清龙,将马车停在城墙下。”他放下窗帘,转而掀开了身前的门帘。
面目冷峻的黑袍少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缰绳:“是。”
“在此等我。”
萧君泽缓缓走下马车,他抬头此刻,已经看不清那个红色身影。
他纵身跃起,脚下生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城墙,留下的只是一闪而逝的青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