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田野工作地点
古镇位于四川省平武县东南50公里处。从地图上看,可以看到中国的地势分为三级,从西往东海拔依次递减,最高的为青藏高原,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中间部分北部为黄土高原,南部则为云贵高原,东部则为丘陵及平原地带。而整个四川刚好就位于云贵与青藏的交接带上,此处高山林立,峡谷深陷,河流奔腾,是我国森林、野生动植物及电力资源极为集中也极为丰富的地方,平武县就身处其中。作为中国大熊猫第一县,平武拥有得天独厚的动植物资源与气候条件。该处少数民族众多,平武县内32个乡镇中有16个民族乡镇。其中木座、虎牙、黄羊关、木皮、白马、泗耳等为民族特色鲜明的藏族乡镇,还有平通、锁江等羌族为主的村寨。
古镇在平武诸多乡镇中不是以独特的少数民族风情,更不是以天然绮丽的自然风光著称,而是以其悠久的历史及人文传统而有别他镇,同时更是以繁荣的工业经济及富庶的生活水平领先他镇。至于该镇名字之由来,查询史书,发现在清道光板《龙安府志》中并无古镇一词,仅在《舆地图考》中出现旧州。曾维益在《平武县建置沿革志》中云:以龙州始置旧州坝。可见,该词起源于龙州置旧州坝之时。再查询志书,无法确定龙州置旧州坝的确切时间。故古镇一名之确定时间无法定夺,不过,古江由关的名号较之于古镇更为响亮。
笔者于2008年8月随同考察团前往四川灾区进行灾后考察,一路经过都江堰、绵阳、江油及平武、北川等地,古镇更是考察的重点。整齐划一的蓝色救灾帐篷及连排建设的大片板房,路边简陋无比的过渡简易房,化为废墟后又夷为平地的一无所有的场镇。陪同的地方基层干部也给我们介绍了当前所面对的系列问题,更对未来的重建工作忧心忡忡。随后考察团拟在古镇建立社会工作站,招聘两名工作人员驻守该站从事社会工作服务及人类学观察,希望能够通过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跟踪真实反映灾后重建的过程,并能够对政府主导下的计划性行为与地方社区的自我恢复过程进行记录与追踪。笔者也在这过程中对重建模式、重建行为及预期的社会变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初步确定以灾后重建与社会变迁为主题进行研究跟踪。
2008年12月22日,工作站挂牌成立。笔者第一次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了半个月。同年春节,笔者又来到这里,跟灾区人民一起度过了第一个春节,期间不仅感受到春节前祭祀时的悲伤,感受到基层干部在大年三十夜晚驻守板房办公室的坚强,更感受到不同家庭在这一时刻的截然不同的情感。2009年夏天,笔者在这里度过了两个月,观察到灾民在灾后重建的征地补偿与宅基地安置过程的无奈,感受到援建政府、当地政府、当地民众在这一异常关键时刻的博弈之艰辛。同时也感受到地震后带来的地质次生灾害(降水、泥石流)给重建及民众生活所带来的巨大影响,更对重建工期一再压缩产生众多担忧。同年底,笔者再次来到古镇,住进了古龙村一村民家里,在与他们共同生活期间,真切体会到一个普通村民面对重建中自身特殊状况时举棋不定的困境。2010年暑假,重建工作已经进行了两年之久,许多工作都已经告一段落。笔者也以自己所住农家为核心,跟踪了一个村社中新移民的社区融合过程,并对跨越三年的新农村建设事件的始末进行了梳理,对乡村教育地震前后的变化进行了分析,同时也对灾后社区再生育家庭的情感进行了跟踪。与此同时,笔者也关注到加快小城镇建设思路下的城镇建设现状及其隐忧。2011年1月春节前,援建政府大批工作人员已经撤出,古镇重建整体已经完成,整个场镇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宁静与美丽。当地政府正在进行重建收尾工作,而经济恢复则成为下一步的工作目标。2011年8月,笔者发现这里场镇整齐而靓丽,人们闲适又安然。酷夏里的夜晚是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刻。广场上人群涌动,跳舞的、看露天电影的、溜冰的、闲聊的等各得其乐。笔者每每有些困惑,这里是灾区吗?是那个曾经残楼断瓦、伤亡惨重的古镇吗?灾难与重建到底给当地人的生活带来了怎样的影响?曾经经历了万千劫难的小镇,曾经经历了轰轰烈烈重建进程的小镇今后又将展现怎样的生活状态?
至此,笔者对于灾区的重建与社会变迁进行的长达10个月的间断式田野工作暂告结束。笔者拟立基于政治经济学的基本预设对于重建过程、重建阶段、重建定位等进行了宏观或者中观的分析探索,以便寻找灾难重建背后的政治利益关系。同时,笔者也采用民族生态学的视角,对重建各阶段人们生活的各个不同领域与层次上的表现与变化进行跟踪观察,以寻找社区自我调试与应对灾难的经验。不可否认,这一由重建及灾难所引发的社会恢复同时也必然会是社会变迁的过程。在日后漫长的恢复期,这些变迁都将或隐或现、或强或弱出现在灾区日常生活的各个层次中。而这些过程是以往的灾难及随后的恢复过程中所未曾有过,或者发生过但未曾得到真实记录的。正因为如此,笔者才愈发感受到记录、分析与预测重建与变迁过程的必要性。这也是本文的主旨与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