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寺内的寮房失火,还险些伤了宫里的娘娘,一时间传遍了甘泉寺内外,京兆尹仇炎接到报告,马上想到的是人为纵火。如果最后虚惊一场最好,万一是有人故意为之,再去找纵火之人,岂不大海捞针。因此,仇炎第一时间派兵包围了甘泉寺,名为保护,实则是防止纵火之人逃走。
在寺中进香的非富即贵不说,还有宫里的娘娘!关键是宫里的娘娘还被火烧到了!这要是没个说法,还了得?
仇炎出身二甲进士,官宦世家,为人正直,且谨慎机敏,颇得和瑞长公主的赏识,早已经成了和瑞长公主的左膀右臂。
仇炎作为一个京兆尹,看着好像位高权重,这要看在什么人的面前,在普通京城官员和百姓或者外省官员面前,京兆尹确实是高人一等。但是这种涉及宫中妃嫔和管家女眷的事情,仇炎感到自己这个官,就是中看不中用,而且实在是不愿意趟这浑水:万一是宫里妃嫔之间的争执,他审不审?怎么审?怎么断?而且,他有没有权力审和断?
如果等着皇上定夺,唉,仇炎暗叹一声,皇上对此恐怕又会认为他这个京兆尹难堪大任,这样的小事也处理不好。因为对于洪充容和黎修容这两位不是很得宠的嫔妃,皇上碍于面子不能不管,又肯定不愿意多管,最后还是得由他这个京兆尹管!
因此,皇上最满意的结果就是:事情发生了,但是,皇上知道的时候,已经圆满解决了。至于,其中的过程,仇炎是跳大神,还是喝凉水,就不闻不问了!
和瑞长公主早就想露露面,否则,大周的臣民恐怕早已记不得这位长公主,是时候亮相了!
于是,和瑞长公主就在火势被扑灭之后,“凑巧”地来到了甘泉寺。“凑巧”地遇到了黎修容的寮房失火,又“凑巧”地心情大好,于是便应了京兆尹仇炎的请求,调查一下失火的原因。
甘泉寺的住持把最大的寮房腾出来,和瑞长公主端坐上位,洪充容和黎修容分坐两侧,黎修容已经重新简单整理了一番妆容,倒看不出异样,但是眼中的惊魂未定还是有些隐藏不住。
冀忞、远容、雨珗等人分立两旁,成冰姣也来了,她已经换上了一套淡紫裙子,望向冀忞,眼中有一丝别人觉察不到的得意,冀忞看懂了:“冀忞,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冀忞静静地回望她,忽而莞尔一笑:“你放心,我根本没打算逃,咱们慢慢斗!”
中间跪着一个人,这个人,头上和手上都缠着白布,冀忞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先在齐府欺辱她,后在寮房放火要烧死她的树莓!
树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玉婆婆说里面的“两个人”,看来有她一个,那么应该是,玉婆婆把自己救出去后,树莓不知什么原因又出现在了寮房。
冀忞思绪转得飞快:远容的丫鬟雨梅偷着来到寮房火上浇油外加栽赃远容,玉嬷嬷此时看到了寮房内的黎修容和树莓两个人。
难道成冰姣和树莓发现了玉婆婆进房中救了人,于是树莓潜回来看看是不是自己被救走,结果陷在了里面?还是也跟雨梅一样,也是想再加点麻油,让火势更猛?
总之,不能是她们良心发现,返回来救人的!
只听树莓怯生生地说道:“各位娘娘,我前些时日得罪了冀忞小姐,心下不安。今日听说她也来寺中进香,就想趁这个机会,在佛菩萨面前,给冀忞小姐赔礼道歉,在佛菩萨的见证之下,恳请得到冀忞小姐的原谅。这样我也放下了包袱,冀忞小姐宽宏大量,也是功德一件。”
冀忞暗暗冷笑:你这样恶毒的家伙,难道到了寺庙,就成了良善之辈?难道你在寺庙里进行了所谓的“道歉”,我就必须接受?这样的功德,不要也罢。
和瑞长公主眯起眼睛,默默观察着冀忞的反应,见冀忞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听到,或者似乎树莓说的跟自己无关一般。不由得对冀忞高看几眼。
树莓接着道:“奴婢听说,二位娘娘与冀忞现在在这里说话,于是就来到了寮房外面,正好看到有位美貌的娘娘出去了,奴婢心想冀忞小姐应该还在里面,于是就想上前请门口的漂亮姐姐帮忙通报一声,求见冀忞小姐,只是奴婢正要上前的时候,忽然间闻到一股香味,然后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洪充容听树莓称自己是“美貌的娘娘”,不由得心花怒放,凭空对树莓所说的信了一多半。
洪充容柔声道:“这么说是你救了修容娘娘?”
树莓抬起头来见到洪充容面带微笑,也猜到她对自己有些好感,于是马上顺杆爬道:“奴婢不敢居功!奴婢是被一阵烟呛醒的,奴婢醒了之后,看到屋子里面起了火,心下惊惶,奴婢担心冀忞小姐在里面没有出来,于是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奴婢进去后,见到地上倒着一个人,烟大也看不清,但是奴婢猜可能是冀忞小姐,就扑了上去,护住了她的头,然后,房上掉下的东西就砸到了奴婢,幸好没有砸到,砸到娘娘!娘娘真是大富大贵之人!”
树莓说到此处,抬眼看看黎修容,只见黎修容已经平静许多,连连点头:“对啊,幸好你救了本宫,本宫一定好好感谢你!”
冀忞冷冷地看着树莓的表演,不置一词。这个树莓,真是小看你了,以前只知道你心狠手辣,欺软怕硬,如今才知道,你还有一套两面三刀的本事!说起谎话来,滴水不漏,不慌不忙。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浇油放火,真的不会怀疑她话中有假。
只是,冀忞见树莓说的如此从容,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没有这个能力编排这些,一定有人背后安排,成冰姣吗?似乎不象。
和瑞长公主看看冀忞,又屋子中其他几个人,心中有数,忽然开口道:“冀家丫头,这个丫鬟本来是想要见你,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救了修容,说起来,如果没有你和这个丫鬟的过节,黎修容今日恐怕危矣!本宫倒认为,黎修容应该谢的是你!”
冀忞忙盈盈上前福身,微微含笑道:“长公主殿下,冀忞汗颜,今日之事全赖修容娘娘福泽深厚,自得佛菩萨庇佑。佛家有云,世事轮回,因缘际会,一切皆有定数。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想来,我与长公主殿下您,或者修容娘娘,今日有缘相见,也是有前缘的。冀忞有幸今日陪着修容娘娘和充容娘娘一起诵经,又机缘巧合救了修容娘娘,是冀忞的福气!”
黎修容,你看,长公主说是我救了你,我就大大方方地认下!你要是认为是我连累了你,你就跟长公主说去。再说,是你和洪充容死乞白赖地非要拉着我,现在跟我吃了挂落,也怪不得我,只能怪你们自己先存了害人的心,才险些害了自己。
冀忞略侧头,看看成冰姣,只见成冰姣面上浮现一丝不屑和恼怒,冀忞猜成冰姣没想到自己真的就大咧咧地接下了“黎修容救命恩人”的名头,如此,树莓的苦肉计就打了折扣,她这个主子就更捞不到什么好处了。
和瑞长公主嘴角轻轻勾起,浮起一丝笑意:合着这是个你我哈哈哈的结局?罢了,看看再说!
果然,成冰姣忍不住开言道:“敢问冀小姐,充容娘娘出去见雨珗妹妹后,你去了哪里?怎地失火之时,房中只有修容娘娘一人?是不是你见到失火之后,只顾自己逃出去,却弃娘娘于险地?”
冀忞起身转向成冰姣,笑道:“成小姐,雨珗姐姐前来寻我,但是修容娘娘留我探讨佛经,我也与娘娘相谈甚欢,于是修容娘娘又留我一会儿,成小姐如若不信,自可以去问充容娘娘和雨珗姐姐。”
成冰姣冷笑:“冀忞,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这些暂且不论,你是如何离开寮房,撇下修容娘娘一人的?”
冀忞张大双眼,无辜地道:“成姐姐,我没有撇下娘娘啊!是远容找我有急事,我才拜别娘娘的!修容娘娘,您说是吧?”
黎修容有点惊惶地看看洪充容,洪充容示意认可,于是,黎修容连连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成冰姣走近一步,满面含笑,拉起冀忞一只手,直直看着冀忞,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寒意和阴狠:“冀忞妹妹,郡王府的远容小姐找你的急事是什么,让你竟然可以撇下娘娘?说到底,娘娘还比不上一个郡王府的庶女?”
黎修容听到此话,面现不悦,狠狠地瞪了周远容一眼!远容心下一惊,成冰姣步步紧逼,可怎么好?
冀忞反手握住成冰姣的手,也笑的天真烂漫:“姐姐怎地如此关心我?既然是急事,自然有急的道理,修容娘娘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姐姐何必在这里挑拨生事?”
冀忞又转向黎修容,略大声一点道:“修容娘娘,当时您还说,我们女孩儿家平日里难得一见,如今见面了要说点子悄悄话,您要我好好跟远容聊聊去。您可还记得?”
不记得了,就是你烧糊涂了!
黎修容不情愿地点点头道:“是的,远容小姐来了,冀忞小姐就走了。”
成冰姣另一只手抚上冀忞的手,有些挑衅地道:“冀忞妹妹,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与远容的悄悄话可否讲给我们听听?长公主殿下和两位娘娘在这里,必不会让你难堪!”
冀忞见状眉眼含笑:“成姐姐,你当真要听,好吧,我说,我跟远容说,最近向我提亲的什么宁公子啊,焦公子啊几位公子,我都不中意,不是他们不好,而是我心中有了一位心仪之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实在这话,有点太,太不含蓄,尤其出自一个未及笄的京城贵女之口,说惊世骇俗甚至都不为过。
冀忞扫视了一下众人,敛起笑容,淡淡地道:“各位是不是还想知道,我的心仪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