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一声悠悠的、苍老的、深沉的叹息声重重地在这雾霭苍茫的夜色中,不期然地响了起来,渐渐地,余声远去,慢慢消散在了这座刚刚经历了残酷的血与火的洗礼,经历了忠诚与背叛的双重考验的皇城上空……
而这道声音的来源之处,正是那手戴铁索镣铐,身为阶下囚,一直闭口不言的右相。
“哼!”
“难得啊,右相终于肯愿意开口说话了!”
片晌,待那道声音刚落不久,紧接着,但见慕容依剑抬眸,冷冷地不含表情地居高临下地斜睨了那头发花白、在时下看上去略显老态龙钟的右相一眼,随之,语含嘲讽,不客气地针锋相对地回击了一句……
“怎么,事到临头,历经两朝宦海沉浮的右相,除了叹息外,难道就再没有其它可说的吗?”
“不知此时,右相心中作何感想?一朝站错了队,跟错了人,致使晚节不保,清誉尽毁,即将落一个身受异处、满门或抄斩,或发配的下场!”
“纵观这一切,扪心自问,右相你,心中可曾真正有悔,真正有愧?”
又是连连的斥问,言词犀利,直触人内心隐秘……
“唉!”
“世子又何必多问呢!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等都是受了利欲熏心,权势蒙弊的害呀!”
“身为阶下之囚,岂敢再妄言有悔、有愧?现下,唯求一死,以获解脱!”
“然而,在临死弥留之际,我,心中尚存些许困惑,还请世子能为我解惑一二,也好让我等能死得瞑目!”
也不知那右相是真的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以致于心灰意冷,万念俱灰,还是他葫芦里另藏着别图,居心叵测,只见他一双深谙权谋之术的,看似眼眶深陷,实则却处处透着精明之光的眸子毫不怯懦地迎上了慕容依剑那冰冷、威严的目光,平静地再次开口,提了一个令众人都从未想到过的要求。
“噢?”
“这倒奇了,右相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啊,在这当口,不为自己开脱求饶,反倒要让我为你解惑……”
“这个要求倒是出人意料哪!只是我很怀疑,右相提的这个所谓解惑的要求,究竟是出于何种意图,何种居心呢?”
甫一当那右相刚一说完,又听慕容依剑紧随其后,不耻地冷笑了一声……
从那笑声中可以看出,他,早已看穿了右相所玩的'把戏'之后,其真正隐藏的意图和居心……
于是,在这宫门口,继那禹亲王被慕容依剑亲手处决后不久,另一场有关于'枭雄'与'侫臣'之间的精彩绝伦的、斗智斗勇的辩驳又开始轮番上演了……
“世子,误会了!阶下之囚能有什么意图和居心,不过是为了不想留下一丝遗憾罢了!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望世子能成全将死之人的这个唯一'请求'!”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那右相在慕容依剑的连番嘲讽及冷笑声中,似是不以为意,依然不改初衷地坚持道。说着,那右相也顾不上铁镣枷索在身,故作郑重地朝慕容依剑拜了一拜,神情甚是谦卑……
“哈哈哈!”
“行了,右相,绕了这么多的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不必再打着以'解惑'为由,冠冕堂皇的幌子当借口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我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不就是想试探我慕容依剑的志向到底有多大吗?是真的如禹亲王所说,想做一代权倾天下的枭雄,还是也想君临天下,问鼎那个至尊之位?”
“说来说去,这才是你右相,在那心机深沉之下,暗藏的不可告人的真实意图和居心吧!”
“临了,临了,也不忘借机阴我一把,让圣上猜忌于我,让天下之人唾骂于我,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方才如你等所愿吧!”
彼时,在这一番话峰较量之下,慕容依剑眼见右相那老狐狸,终于显形了,正一点一滴地暴露出他那豺狼狐性,立马也不再跟他兜圈子了,霸气地狂笑了一阵后,直接了当地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不留情面地无情揭露、批判道。
“可惜啊,右相,你老了……纵使你谋略过人,精擅权谋驭衡之术,却不及我慕容依剑心机之万一……”
“今日,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于你,你们那些伎俩,在我眼中,如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要想算计我,简直是在白日做梦!”
“还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慕容依剑此生,就是那悬在皇权之上,诛奸邪、护万民、佑国祚,最锋利无比的那把剑,也是保我南宋国泰民安、昌盛兴旺的'定海神针',只要有我在,任何魑魅魍魉、不忠不义、心怀不臣、不轨之心的无耻宵小,都无所遁形,势必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哈哈哈!”
“好!好个慕容世子!我等败在你手,确属不冤!”
此刻,听慕容依剑已然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当下,那右相也不再伪装狡善了,看着慕容依剑,挑衅地说道。
“世子说得倒是天花乱坠!可面对那滔天的权势富贵,身处欲海横流中,又有几人能守得住自己的初心与操守?我就不信,以世子的雄才大略,当真没有生出过那等悖逆之心?当真甘心屈于人下,没有动过那君临天下的念头?”
“老匹夫,住口,且休再多言!”
冷不防地,就在那右相承一己口舌之利,试图寻机质问慕容依剑,以此来达到他的目的之时,突听慕容依剑像先前一般又暴喝了一声,手指着那右相,再度忿声骂道。
“你个老匹夫,你以为,我慕容依剑会像你们这些无底限、无操守的无耻小人一样,为了权势,不惜以下犯上,弑君夺位,出卖自己的灵魂与道德吗?”
“权势富贵在我眼中,从来就是过眼云烟,我,可轻易地唾手而得,亦可不屑地翻手而弃!”